学校放假的时候,何芳在第三天就走了。
李和问李老头和寿山,“你俩有没有兴趣,去搞个皖北七日游,在这过年挺孤单的。”
两个人都惊悚的互相看了一眼,寿山慌忙摆手,“不去挤火车,我还能多活两年。”
想到火车站那汹涌的人流,寿山好像心有余悸。
过年了,饭店也是关门了,蔬菜、肉类供应紧张,饭店很难继续营业。
李老头说,“老于头夫妻俩,加上付霞,还有我们俩,有六个人一起过年呢,哪里孤单了。”
李和又对着李爱军给的皮靴犯难,老四、老五的有了,李隆夫妻的有了,还剩下一双是给大姐还是给老娘,这有点犯难。
本来让李爱军做的时候,都是算计的好好的,大姐和老娘都有,可何芳看到的时候,喜欢的不得了,李和想到东北那旮旯,也是冷的很,也就给了何芳何芳一双。所以现在就少了一双。
如果给老娘,大姐就会多想,是不是嫁出去了,就不算家里人了。虽然大姐是个大气人,可一家人都穿新鞋,把她晾开,是个人心里都会不舒服。
如果给大姐,老娘又会不开心,李和太了解王玉兰那性子了,嘴上不会说,可说不准一有个由头,就是哭哭啼啼,给自己挂个不孝的名头。
最后没办法,李和又到百货商店选了个黑色皮鞋,随便她娘俩自己选。
至于李兆坤,李和压根就没考虑。
回家的前一晚,李和反而怎么都睡不着觉了,躺在床上碾转反侧。
烦躁的起来要倒杯水,结果水壶都是空的。
墙上的挂钟正好是零晨2点。
李和准备去厨房找水,结果刚开门,那个冷风啊,从秋裤裤脚往上直灌,让浑身没得一点热气。
李和没管三七二十一,闷头扎进了厨房,拿了水瓢就要从桶里舀水。
结果一滴也没舀出来,李和把桶一晃荡,结果发现结冰了。
李和狠狠的用瓢砸了两下,没砸开,最后硬是用铁勺戳开的。
打着冷颤灌了一口水之后,才慌忙回房钻进被窝筒。
第二天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起床,一看时间都八点钟了,对付霞抱怨道,“你怎么不喊我起床,我要赶火车。”
付霞委屈的说,“我不知道你几点钟啊,我烧好早饭了,你吃点吧。”
李和没工夫吃了,拿了个包子在手里,拎了行李匆匆去坐公交车。
行李和大多数人的行李没什么区别,一个蛇皮袋,里面鼓鼓囊囊里塞了不少东西,手上还有大帆布包,里面装了不少百货商店买的东西,还有换洗衣服。
到了火车站,才算松了一口气,火车晚点,自己并没有误车。
进站的时候,麻溜的把行李先从车窗扔了进去,结果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人扔了出来。
扔地上被人踩来踩去,李和这么好的性格也是忍不住地上跳脚,骂道,“龟儿子你露个头,让爷爷瞧瞧。”
李和气坏了,本来从昨晚到现在,气就没顺溜过,现在还有找茬的。至于说好的淳朴呢,那是没有,单蠢的有一大溜。
“孙子,这边挤不下了,换个口。”里面的人大声回呛。
李和算是看清了那人面貌,把行李捡起来,换了窗口爬了进去。
随手把行李放一大姐旁边,“大姐,帮我看下。”
李和的钱都在自己口袋装着呢,费力的挤进人潮,走过好几个窗口,一眼就瞅见了刚才扔他行李的那个人。
李和看那人五大三粗的长相,更加来气了,上去就挥起了拳头,“草你妈,你倒是拽啊,草。”
密集的人群,那人腾不开地方躲,连还手的机会都没,只得用胳膊乱挥,砸到了旁边好几个人。
“你砸到我了”
“妈的,没长眼啊。”
有人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趁机搂了几脚。
李和最后也给重重的踢了一脚,趁着乘警没来,随着不断挤进来的人潮,又溜回了放行李的地方。
等那人反应过来,已经找不见李和人影了。
李和算是解了气,对帮着给自己看行李的大姐说,“谢谢啊,大姐。”
“你这小伙子,我还没答应帮你看行李呢,你人就跑不见影了。”大姐埋怨的说,然后又好奇的问,“前面是不是打架了,听见有人叫了,乱糟糟的。”
李和买的是站票,只得在混乱中努力站好位置,手扶着椅靠,笑着说,“没,就是有个傻子踩被了几脚,痛的嗷嗷叫。”
“你说这火车每次都是晚点,就没个准时”,大姐又抱怨道。
李和心里一乐,晚点的好啊,要不然自己说不定就赶不上火车了。
旁边突然有人说,“该不会爆胎了吧”
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李和好不容易等到人潮安定了下来,自己也摆正了身子,可是随着列车员来检票,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其中有一位瘦弱的姑娘,看上去不到20岁的样子,被来往穿行的旅客挤得东倒西歪。
李和随手扶了一把小姑娘胳膊,“没事吧”
小姑娘不乐意了,大声斥骂道,“你这人怎么乱摸啊,耍流氓啊你。”
40、归家
李和被小姑娘这一嗓子喊懵逼了。
要不是个小姑娘,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了。
边上人的眼睛就刷刷地凑过来了,朝李和身上上下扒拉了遍,都要看看流氓长什么样。
搁在后面的人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双手提溜着行李踮起脚来也要看热闹。
李和估摸,自己这个时候要是认错,那就真的被当成流氓了,满车人都会学雷锋做好事,能砸人的东西肯定都往自己身上招呼,被活活打死都不能叫声委屈。
雷锋就是好人典范,连人民币都叫大团结,可以想像人是有多团结。
李和无奈的说道:“妹子,不是我扶着你,你已经在地上躺着了,这火车上人挤人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小姑娘挺起腰杆,振振有词地喊道:“谁让你关心了?这年头不知道多少二流子都这样欺负人,我看你就是这德性,就是想占我便宜。”
李和心里犯了嘀咕,出门真是碰上太岁了,但是他面不改色地说道:“咱们别各说各话,攘得边上的人看得云里雾里的,我干了了啥我自己清楚,你自己也清楚。”
“我清楚啥了!我就清楚你耍流氓了!”姑娘把嗓门扯大,使劲叫唤,故意让后面的人听见。
后面人头攒动,瘪了肚子往里面挤。
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李和憨厚,虽然能言语,但是不狡诈,是个好人。那姑娘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是吵架功夫十足,只是一溜烟功夫,李和的耳朵里都快被嚷嚷出茧子了。
眼看人围得多了起来,局势快要撑不住了,检票员从前头一溜烟地钻到人群里,大声喊道:“都干嘛呢?围在这看阎王啊!赶紧散了散了。”
小姑娘不愿意撒手,接着替自己找理:“你说散就散啊!他耍流氓这事不能算。”
检票员简单地了解了下情况之后,看了李和一眼。李和礼貌地笑了笑。
“耍流氓,你倒是说说他咋耍的?摸你啥了?”
小姑娘嚷道:“他摸我胳膊。”
“摸你胳膊着就算耍流氓啊,你这身子娇贵,别人碰不得了,那碰你下你是不是也要说我耍流氓?”
检票员说话虽然不注意下限,但是让人听了在理,那小姑娘被这样一说,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边上的人意犹未尽的时候,锈迹斑斑的绿皮火车吼着大嗓门进了站。
边上看戏的人见火车到站了,立马就散了,该下车的下车,该守位置的也不含糊,等别人上车,一不留神自己位置肯定没了,谁还管别人的破事。
这事虽然解决了,可受到这种无妄之灾,谁心里也不舒服。
火车由北向南,气温也慢慢暖和了起来,不至于冷的渗人。
车箱里面虽然人多,但是也不保暖,冷气冲着节口,滋溜溜地往车厢里面灌。
这车里面人多,杂味也多。所以一会热一会冷的,还臭气熏天。
不过离家越近,李和心中的欢喜就掩饰不住了,不会想着其他糟心事了。
李和就这样手搭着椅靠,站着都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外面嘈杂的声音把他吵醒的时候,火车已经停了.
到省城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点钟,县城是回不去了。
李和先是找了个摊子囫囵的吃了一碗面条,然后就近在旁边的招待所开了一间房,火车上站了一天,腿都快走不稳了,插好门栓,就倒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李和早早的起来,到公社的时候已经9点钟了。
早上的太阳出来了,地上残留的雪,早就化光了,只有路面有点泥泞。
洪河桥公社还是只有一条碎石头垫的街道,店铺有不少家,最阔气的房子就属于邮政局和供销社了。全镇的餐饮业,除了桥头的饭店,又多了一家面馆。
不过马路两边的摊子兴旺了不少,卖衣服的,卖鞋子的,卖吃食的,各种各样的都有。
依然很残破,依然很落后,可是李和怎么看都是喜欢的,家乡的月亮比别处圆,就是这个道理。
回到家的时候,大门是开着的。
躲在门拐写作业的老五,一下子看到李和,开始没敢认,待看清楚了,一下子就扑过去了.
李和把挂在脖子上的老五扒来开,“我的小祖宗,能不能让我歇会,你多大了,把包给我拎进去”。
“我九岁啦,你都不知道”。
李和用手比划了一下老五身高,老五倒是长高了不少,“怎就你一个人在家,他们人呢”。
“三嫂又要生孩子了,阿娘他们都去了”。
李和敲了下老五头,“那怀孕才四个多月,怎么被说成生孩子“”。
老五把李和的包拿进屋里,直接就开始翻了,翻出最小号皮靴的时候,欢喜的直接套脚上了,连里面的吃的也顾不得了,“阿哥,尺码刚刚好”。
“少臭美,怎么就知道是你的,不是给别人的”。
老五一听不乐意了,“俺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再骗我,我已经二年级了”。
“学校是嘛样的?”李和问。
“嘛样的?就是天天带着一群小屁孩玩。”老五回答道。
“你自己还是小屁孩,怎么还说别人,考试期末考了多少?”
一听到李和问考试成绩,老五直接装失忆了,“俺不记得了,等找到成绩本,俺就给你看”
李和觉得这老五这股油滑劲,已经有那么一两层李兆坤的影子了。
听说李和回来了,中午李梅也从婆家过来了,还拎了一条鱼。
李梅已经明显胖了不少,面容也笑的开,明显日子过得不错。
李和问,“孩子没抱过来我瞅瞅,我做舅舅的还没见过呢”。
“这几天有点冲风,俺就没敢带出来,等过几天。还等着你起名字呢。”
李和笑着说,“姐夫不能乐意啊,让姐夫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