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都在给他舅舅打工。
“对不起啊,爸爸,我错了,行不行?有外人在呢,给我留点面子呗。”女孩子笑嘻嘻的晃着他的胳膊,指着杨淮道,“你看吧,人我都给你领来了,你一直教导我们说话要算话的,不能再把人撵走吧?”
“我真被你气死了!死丫头!”老头子训斥完闺女,瞪着眼睛问杨淮,“你会做什么啊?”
“你这边需要做什么?”有生以来,他是第一次接受面试,向来都是他面试别人,挑选别人,陡然被人挑剔,他有点不习惯。
“我这个养鸡场工作量不算重,每天六点钟起床,人工配料、喂水、清除粪便等,什么时候干完就算休息,”老头子指着鸡舍,“你要是愿意干呢,包你吃喝住宿,一个月2000块!
你考虑一下,行还是不行!”
女孩子要说话,又被他立马打住。
“没问题。”对于工资什么的,杨淮一点都不在意。
“真的?”听见杨淮毫不犹豫的回答,老头子反而有点懵,想不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当然,”杨淮笑着道,“不过有一点,我要是随时需要离职,你得同意。”
“这是当然。”开这么低的工资,老头子也觉得有点欺侮人,说话的声音都没刚才那么响亮了,一下子变得温柔许多。
“那成交。”杨淮再次伸出手,“就这么说定了,我随时可以上岗。”
“我就喜欢你这么爽利的年轻人,在我这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不要小看了我这个养鸡场,要学的多着呢。”老头子和杨淮握完手,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对闺女道,“你给他安排房间,再教他怎么做事。”
“知道了。”女孩子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老头子走了,杨淮百无聊赖的跟在女孩子身后,笑着道,“你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伍泊君,”女孩子道,“我爸爸叫伍贤,我哥哥叫伍泊雄。”
“那我以后就称呼你小君?”杨淮试探着问。
“可以啊,”女孩子耸耸肩,“我就喊你小杨喽。”
“小君。”杨淮称呼的很正式。
“小杨。”
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
鸡舍的尾角是一间仓房,正中间是一张竹板床,四周杂乱无章的堆着东西,房梁上布满蛛网。
伍泊君正准备收拾竹板床上的编织袋,却被杨淮抢先一步。
“我来吧,”杨淮把她拦到一边,“你帮我找块抹布就行。”
小时候的记忆中,家里的茅草房,鱼塘的窝棚,比这还不如呢,一下雨,上面是雨水,脚下是稀泥。
跟着姥姥姥爷到香港读书之后,才算真正的改善了居住环境。
“对不起啊。”女孩子拿了抹布,扫帚,同时又提了一桶水进来,“让你受委屈了。”
“哈哈...”杨淮不甚在意道,“我们家以前也很苦的,茅草屋,就像你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八十年代代的茅草屋,雨下大了,发水的话,鱼啊,黄鳝啊,都能冲进来,那会还能趁机饱餐一顿呢。”
“喂...你还有心情笑啊?”伍泊君诧异的问。
“怎么了?”杨淮不解。
“香港的最低工资是时薪28元,”伍泊君看着他,愧疚的道,“你不觉得我爸爸很过分吗?”‘’
虽然他是内地过来的,可是哪怕是做洗碗工,一个月也不止2000块。
“哈哈..”杨淮大笑,一边在水桶里洗抹布,一边笑着道,“我倒是觉得你很真诚。”
“这种事情瞒不住的啊,早晚你会知道的,倒不如提前和你说。”她实话实话。
“就像你说的,虽然工资低了,但是这种包吃住的地方,还能往哪里找啊?”杨淮反问。
“你真不生气?”她再次不确定的问。
“替我谢谢你爸爸。”他把竹板床从头至尾的擦了两遍,等他抹完床,地面已经被伍泊君清扫干净,“扫帚给我,我把房梁再掸一掸。”
“那你站在椅子上,注意别摔着。”她给他搬了一把椅子。
两个人花了一个钟头,才终于把屋子给收拾利索。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见到伍家一家人,伍家老太太干巴巴的,很瘦,寡言少语。
伍泊雄是个体型宽厚的大胖子,那腰身估计能顶他两个。
真把自己当老板了,姿态拿捏的很到位。
“小杨啊,以后跟我混,我罩着你....”
“谢谢,雄哥。”杨淮拱手。
“想当年....”伍泊雄很有气势的挥挥手,“我也是油麻地的一条龙,道上都喊我一声雄哥....”
短短的一周,杨淮循环听了七八个版本。
95、竭尽所能
“雄哥,你真了不起。”没有身份负担,放下架子,杨淮对自己适应环境的能力也表示很佩服,居然能和这种人扯的有声有色,要是以往,他都不高兴搭理。
“瞧瞧你这窝窝囊囊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混的!”伍泊雄揶揄道,“做男人要有做男人的样子,坦坦荡荡,不能怕事!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
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是杨淮看着这个油腻腻,衣裳不整不整的胖子,如今混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伍泊雄感觉自己威风受损。
“熊哥当年一定是极威风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杨淮赞美道,“听你一番讲,我都能想到你当年的雄姿,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横扫油麻地,莫敢不从....”
他亲舅舅,他都没这么肉麻过。
“那是当然!”伍泊雄满意的道,“以前真是滋润啊!”
唏嘘拉差的胡子,很有沧桑感。
“我对雄哥你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杨淮继续恭维。
多说两句好话,又不能少两块肉,他倒是无所谓。
“健康状况是可以从粪便的状态观察出来的,粪便稀软或呈长条状,颜色正常无血便证明鸡的健康状况良好,若果粪便出现异常,像白色,姜黄色、酱黑色、酱紫色、硫磺色、青绿色等,打打针,喂喂药,也就过去了,若是出现绿色....”谈起正事来,伍泊君一点都不含糊了。
“出现绿色会怎么样?”杨淮适时的接话。
“那就等着渔护署来做客吧。”伍泊君叹口气道,“我等着破产,你等着下岗。”
“没这么夸张吧?”香港渔农自然护理署,杨淮自然知道,因为姥姥在海边养鸭、养猪的事情,不止香港环保署来找过,渔护署下面的检验及检疫分署也来找过,只因为王玉兰在山坡上丢过死猪。
当时这件事还是他和李沛一起去接受的质询和处理。
“禽流感或者霍乱是闹着玩点吗?一旦生病就会交感染,传播速度快,不及时遏制,染病之后鸡群很容易接连死亡。”伍泊雄摆摆手,“我说你记着就行。母鸡下蛋的积极性受光照时间的影响,在光照中母鸡情绪稳定,产蛋数量增加。
一般每天光照12~14小时,特别能刺激卵巢发育,这样母鸡下蛋旺期的时间可延长,淡期产蛋的数量增加。
所以啊,这些日光灯,我不说关,你可千万别自作主张给我关了。”
“知道了,”杨淮认真倾听的同时,又提出了自己的疑,“为什么不用荧光灯,这样不是更省电吗?”
他指着头上的白炽灯问,这些都是他不曾接触的学问,他很是好奇。
伍泊雄道,“小鸡舍用日光灯还行,但是大鸡舍最好用白炽灯,布光均匀。”
杨淮每天的工作很简单,这是一家成熟的养鸡场,机械设备比较多,而且鸡舍并不需要天天清理,唯一重要的就是定时投料,即使是投料也有机器,他清闲的时候还算比较多的。
“喂!看什么呢!”伍泊雄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大白天的,小心眼睛扎针啊!”
“雄哥,有事?”杨淮有点不好意思,他一看她,看的有点入神。
“西红柿,你们吃不吃啊?”站在西红柿垄里的伍泊君大声的喊。
“不吃,谢谢啊。”杨淮摆手拒绝。
“我告诉你啊,别癞蛤蟆想吃天鹅!”伍泊雄低声的恶狠狠的道,“我就一个妹妹!”
“我知道啊!”杨淮有点莫名其妙。
“你人是很不错,”伍泊雄道,“可是,你自己什么情况,不用我说吧,我不想让她跟你吃苦,你明白没有?”
“明白啊。”看着伍泊君一蹦一跳的过来,杨淮的眼睛都没眨。
“你好看!”见他把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伍泊雄作势要打他。
“ok!”杨淮举手投降。
“西红柿好吃的很啊,你不吃吗?”伍泊君递给他一个西红柿。
“好吧,谢谢。”杨淮顺手接了,和她一样,啃的满嘴都是汁水。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西红柿生吃也是这么好吃。
晚上,他把竹板床搬到了外面,这是乡下,没有灯光污染,能看尽漫天繁星,还能听见她的笑声。
慢慢的一切归于平静,他左右睡不着,干脆找出来自己的手机,手机一打开,滴滴的,居然有百十条短信息和来电提醒。
有公司助理的,有同学的,有朋友的,有合作伙伴的。
看了一眼日期,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半个月。
“这么快。”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拨打了助理的电话。
“杨先生,你可急死我了!”电话里是一个焦躁的男人的声音。
“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简讯?”他把声音压到最低。
“可是,你没说你要多长时间啊,这半个月都没你消息。”男人急吼吼的道,“我们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爸妈那边你给交代好,公司的事情也交给你处理了,”看见前面小屋子的灯亮了,杨淮打断他的话,“行了,就这了,有事等我回去再说。”
其实能有什么事呢?
得益于舅舅,生意场上,有那么多人关照着他,别说没人敢找他麻烦,就是他主动去找别人麻烦,别人也不敢和他杠,牙齿掉了,混着血往肚子里吞就对了。
真正敢和他犯二的,反而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小公司,这种公司,他直接可以用实力碾压,无需求助于任何人。
“喂。”
他的电话刚落,就听见了伍泊君的声音。
“你还不睡?”他笑着问。
“你不也没睡?”杨淮反问。
“我睡不着啊,”她坐在竹板床上,然后问,“你有梦想吗?”
“梦想,大概是有吧。”杨淮回答的很随意,“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关注的是她的梦想。
她吐吐舌头,抬起头,望着闪闪发亮的星空,“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能有什么梦想。我觉得呢,做人开心最重要,起码我现在无忧无虑很开心啊。
你是男人啊,你该有朋友的,真的,我虽然和你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是我感觉你聪明,你要是肯干,肯定有大出息的。”
“知足常乐吧,顺其自然最好喽。”杨淮笑着摊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