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电梯到了出发层,等付尧换好登机牌,付兵把行李交给他,拍拍他的肩膀,笑的很勉强。
付尧安慰道,“舅舅,等我夏天再来。”
付兵摆摆手道,“没事来干嘛,浪费飞机票,有那钱还不如来孝顺舅舅呢。”
付尧道,“我要毕业的,妈妈让我在中国实习一年,中国市场很大,她希望我多了解这里,我也会努力了解的。”
每次听见付尧说话,付兵都感觉怪怪的,可是具体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因此笑着道,“你要学的多着呢,等夏天回来,我好好调理你这说话的毛病。”
付尧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道,“那我走了。”
“走吧。”
付兵亲眼看他进了安检口,才转身走人。
回去的路上,不自觉的把车子开到了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车子停在路边,拉开车窗,点着一根烟,胳膊肘搭在边框上,眯缝着眼睛仰望着被一片片高楼取代的老宅处。
据说这里拆迁的时候,每家至少分了二套房和几百万的现金。
苦笑一声,如果当初自己稳稳当当的,现在自己大概可以和许多本地土著一样,娶妻生子,以后每日只要喝喝酒打打牌,做着包租公的日子。
烟抽完后,本想把烟蒂往地上随手扔,看着洁净的马路,终究还是没扔,抽了一张餐巾纸,捂着烟头给灭了,褥成一团后放到了挡风玻璃上。
转眼过去,进入春风三月。
李和看着精神奕奕的李兆坤,心里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在他的记忆中,李兆坤去年春天就应该不在了,过世时间推迟,他没感觉到意外,毕竟由于他的影响,许多事情已经做了许多改变。
但是,令他想不到的是,李兆坤现在的身体居然还这么好,年后虽然有点小毛病,可不曾住过院,顶多也就是吃上几片药。
他一直留在家里,是为李兆坤过世做准备的,李兆坤不愿意同他们北上,他只得留在家里,生怕来不及见李兆坤最后一面。
曾经的遗憾,这辈子不想再留。
“奶奶个熊,雨吓得烦人,没个停的时候。”
听见李兆坤在门口扯着嗓门吼,李和在想要不要先回去?
留在这里明显是多余了。
春雨绵绵,让庄家人欢喜的不得了。
只是入伏以后,进入梅雨季,大家实在欢喜不起来了,雨一直下,没有停歇的时候。
吃过晚饭,李和主动帮王玉兰收拾碗筷,母亲年龄大了,他越发难见她以往的利索了。
碗筷洗好后,往满满的潲水桶里加了两瓢麦糠,冒雨跑到外面的猪圈。
猪槽满是水,他先把猪槽清空了,才把猪食倒进了猪槽里,引得两头大肥猪吃的呼呼作响。
这么一小会,被浇的湿透,拿了门拐的毛巾擦了一下,然后靠在门口点着了一根雪茄,望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
像往常一样,躺在屋里看了一会小说,看看时间,已经是九点。
起床站在院子里,直接对着院子解决问题,同雨水汇合在一起,哗啦啦的往墙面的水沟跑。
一道闪电从天空抛过来,吓得他一个激灵。
235、一死一生临老头
闪电不见后,天空漆黑如墨,只有耳边还有阵阵的轰隆声。
前屋老娘的屋里灯还亮着,按照老俩口平常的习惯,此刻已然关灯睡觉了,他感觉好奇,但是一阵风吃过浑身发冷,没有去多问,赶忙回到屋里,往身上拽了个被单。
刚躺下,正准备关灯,在轰隆的雷声中依稀感觉有人在喊他。
他披上衬衫,走到门口,老俩口屋里的灯还是那么亮着,安静的很。
没人喊他,他刚才出现了错觉。
想了一想,还是冒雨冲进了院子,三两下跑到前门,虽然速度够快,可是密集的大雨不是他能躲的开的,在门口拿毛巾随意擦了擦,推门走进了老俩口的屋子。
令李和诧异的是,老俩口居然在那窃窃私语。
他自己老子他了解,向来不肯这么和声细语的同老娘说话的,平常要么是骂骂咧咧,要么是大嗓门。
看到李和进来,王玉兰道,“你还不睡啊?”
李和问,“你们俩怎么也不睡?都九点多了。”
王玉兰高兴地的道,“你爸今晚作妖,非要跟我东扯扯西扯扯,这不就陪他唠到现在嘛,也没说出个东南西北,尽说些过去没用的事。”
李兆坤躺在床上,听见动静,眼皮子都没抬,喃喃道,“还在下啊。”
李和道,“天气预报说后天停雨,先让他下吧,反正这几天也没事做,再说现在路修的好,下雨也不耽误去哪里。”
李兆坤道,“冷。”
王玉兰把被单铺在他身上,从脖子掩到脚上,不停的埋怨道,“刚才还问你冷不冷呢,现在知道了,瞎逞能。”
李兆坤没有既没有向往常一样反驳,也没有向往常一样发脾气,只是笑着道,“我晓得你会给我盖的,你对我最好了。”
李和看着心花怒放的老太太,心道如果人人都有他老子这嘴皮子功夫,个个不愁找不到媳妇。
老俩口老夫老妻,你情我浓,看的我不自在,转身要走人,却又听见李兆坤道,“想喝点酒,好长时间没喝了,一顿不喝都难受。”
李和停住脚道,“赶紧睡觉吧,不能喝别喝,警醒一点,别拿身体不当回事。”
王玉兰柔声细语的问道,“是不是饿了?看你晚上没吃东西,那么半勺饭没吃完,没招。”
李兆坤点点头,脸上的皱纹堆了出来。
王玉兰一边翻身下床,一边道,“等着啊,去给你弄点吃的,一会都不肯消停。”
说着去了厨房。
李和看着他老子的表情,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哪怕是笑,好像也需要使很大的力气。
“爸,你没事吧。”一瞬间,李和有不好的预感,“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他分明看见李兆坤想做个摆手的动作,但是食指动了动后,又无力的放下了。
他忍住眼泪。
李兆坤做完无谓的努力后,一动不动,安静的躺着。风雨大作,雷声隆隆。风声雨声涛声交织成一片。
“那....”在轰隆声中,李兆坤喃喃道,“圩田好种,梅雨难过。小满不满,黄梅不管。”
他的声音太小了,李和把耳朵帖到跟前才能勉强听的到,明白意思后,笑着道,“刚才不是说了嘛,过两天雨就停了,你啊,好好睡觉,甭操这些心。”
李兆坤好像睡着了似得,好半晌又没反应。
“哪里不舒服吗,你尽管说。”李和的心悬着了。
李兆坤道,“我就说你妈,你们要好好孝顺她,别让她哭。”
李和道,“这些不用你说的,我们连你都孝顺着呢。”
李兆坤道,“你妈傻里吧唧的,别让人给骗了,你们看着点。”
李和道,“我们大门大户,谁敢惹我们,你别操那么多心。”
王玉兰端一碗泡饭,一盘热腾腾的西红柿炒蛋进来。
李和给拉了个板凳,让她把东西置在上面。
王玉兰道,“别躺着了,起来吃吧。”
李兆坤还是一动不动。
王玉兰看她没反应,从拐角拿出来一瓶白酒,笑着道,“是不是没胃口啊,那允你喝一盅,可别多喝了。”
李兆坤道,“喝醉了,不喝。”
李和叹口气,跑到堂屋,眼泪婆娑的给大姐和李隆等人拨了电话。
重新回到前屋,李兆坤依然在那躺着,眼睛眯缝着,没有一句话,好像在打盹。
王玉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远远的传来了狗吠声,李和打开大门,拿着手电筒,早早的迎了上去,对走过来的李隆道,“小点声,还要看情况。”
段梅道,“你们俩在外面吧,人多吵吵,我进去看看。”
李隆站在屋檐底下,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猛抽几口后,又看了看哥哥,丢给他一根,兄弟俩在那唉声叹气。
半个小时左右,李梅一家人也到了。
李梅低声问,“什么情况。”
李和指了指窗户道,“没醒,等会再说吧。”
李兆坤醒来的时候,发现屋里突然占满了人,嘟哝道,“不过年不过节的,来干啥啊。”
李梅擦擦眼泪,勉强的笑着,温声道,“妈喊我来陪你喝酒呢。”
李兆坤道,“你们陪不倒老子,论喝酒,你们都不是个,少给老子丢人。”
李梅道,“爸,你该骂我们就骂。”
她多么的希望爸爸再多说几句话。
李兆坤道,“说什么说,老子跟你们说不到一块。”
王玉兰拉着他的手,笑着道,“那你跟俺说,俺俩说一块。”
她的手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攥着。
李兆坤道,“想好了啊,跟儿子过,老胳膊老腿,别给自己不快活,去享儿子福。”
王玉兰道,“又不傻,当然享儿子福,赖他们家以后不走。”
李和道,“有我们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们老俩口,放心吧。”
李兆坤道,“你龟儿子给老子涨脸,搞的不丑。”
“爸,你哪里难受不?”李梅的眼泪水哗啦啦的下来了。
空气凝重起来,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李兆坤不行了。
李兆坤道,“我睡一觉。”
突然,王玉兰感觉到攥着自己的那只手一松,她意识到什么,嚎啕大哭。
李庄的狗吠的更加响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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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悄悄走过。
236、悲风吹雨湿铭旌
李兆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