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姿态落在满场的工作人员眼中,自然是非常有视觉冲击力的。
那些长城影业来的香江工作人员还算好,他们毕竟见过世面嘛,知道那种跟邵爵士有点交情的香江阔少,是这么牛掰的。
但内地演员、以及本地旅游局派来协助的工作人员,反应就截然不同了。
“那个大少爷好有钱有势的样子,到底什么来头?香江大资本家派来的导演,在他面前都被呼来喝去的。”
“应该是本地人才对呀,但本地人哪有那么大头面。”
远处围观聊天的人群里,有两个本市旅游局的小科长,一个叫郑霞,一个叫邱雪,她俩正好是分管西湖南线这两处景区和寺庙的维护工作的,也负责今天的封场管理、配合港商。
两人都是20来岁年纪,八年前美国总统来的时候,她们都还只是旅游部门的基层服务员,就因为服务表现好,才提了干。
那个张导演,可是她们局长亲自嘱咐过要好好服务的。
所以看到顾骜的表现后,她们都震惊得不行。
就在她们的震惊堆栈还没清空时,身后一阵脚步声响动,她们回头看去,结果就发现市局的仇局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仇局长远远扫了一眼,就对邱雪招呼:“小邱,听说顾处长来视察工作啦?他在哪儿呢?”
第171章 班门弄斧
在市旅游局里只能算是基层干部的邱雪,平时见到仇局长的机会并不算多。
所以看着局长亲自风风火火地赶来、当面问话,不由有些紧张。
以至于连问题都没太听清。
“古……古处长?这里没什么处长来啊。”她语气十分为难地婉言,“要不我马帮您问问。”
“嗨,顾处长估计是微服来的,你们不认得吧。”仇局长搓了搓手,从山装口袋里抽出一张叠得皱巴巴的《人人日报》。
报纸的日期,还是去年半年的呢,这都一年半过去了。不过报纸的第三版,一条“热烈庆祝广交会圆满xxx”的简讯后面,附着的黑白照片还是依稀看得清楚。
照片有五六个人,包括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
仇局长指着照片:“呐,这个是顾处长,你们今天在现场,没见过?”
也幸亏仇局长自己其实都没见过顾骜,只是电话联系过,所以今天来拜访之前功课做得很足,连剪报都提前准备好了他其实是怕自己一会儿也认走眼。
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一定要把大金主截住,在主场好吃好喝招待一下,让对方吃人嘴短、务必联系港商帮本市的旅游事业也拍片宣传一下,多吸引一点外国客人来旅游创汇。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顾骜回钱塘了,还要多谢他在工业局认识的朋友那个朋友今天收到了顾骜老爹顾镛发的践行酒请帖,订好了五天后在展览宾馆的酒席。想到仇局长这段时间一直在蹲点顾骜,给他电话通风报信了。
仇局长如获至宝,做好功课赶来了。
而邱雪看了仇局长的报纸后,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他是顾处长啊,那我见过在那边亭子里。刚才我说谁那么大气派呢,翘个二郎腿,把站着回话的香江大导演都训得唯唯诺诺的。”
“把张导演训得唯唯诺诺的?”仇局长一愣,内心对顾骜的能量又看高了一眼。
看样子,小顾同志可不仅仅是给香江电影公司牵线搭桥的人了,反而他才是领导,他才是主子呐。
仇局长便进一步摆正了自己的姿态,不敢再用“有求于平级同事”的态度求人,而是完全把对方当成了领导。
毕竟,钱塘也是省城,副省的待遇。市里重要的局,如公安财政什么的,局长都是副厅级的。
旅游局属于没什么权柄、新成立不久的清水衙门,所以低一点儿。仇局长是县处级待遇,跟顾骜正好平等。
(70年代末才刚刚提要发展第三产业、服务业创汇、解决业,旅游业是作为当时“服务业”的代表。80年很多地级市甚至都还没有旅游局,只有名胜较多、接待任务较重的城市,才成立。)
……
“顾处长,久仰久仰,怎么在这儿喝功夫茶呢,都不通知我们接待,午吃了么?”
仇局长酝酿好热情洋溢的表情,一走进顾骜跟香江人喝茶聊事儿的廊亭,迎了来。
“呃,您好,请问……”顾骜站起身,还有些看不清来头。
“鄙人仇清,顾处长,咱可是电话联系过两回的,听不出兄弟的声音么。”仇局长自如地套着近乎。
“哦,仇局长,电话声音失真,抱歉抱歉。”顾骜虚与委蛇跟对方握了握手,其实是他完全记不住对方的声音,“我今天只是私访看看朋友,料理点赞助的事儿,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仇局长。”
“诶,怎么能叫惊动呢,到兄弟的地头来,理应招待的嘛~”仇清大包大揽往后一招呼,“小郑小邱,还不给顾处长重新泡茶点心。”
顾骜看着一个快四十岁的间人,跟自己称兄道弟,不免有些尴尬:“仇局长,咱有事儿说事儿,不要铺张了,香江客人平时准备的这些茶点,已经够好了。”
“不不不,一定要试试顾老弟啊,哥哥也不瞒你,你别看小邱小郑她们目前是坐办公室的,八年前刚刚十七八岁的时候,那也是我们旅游接待部门最拿得出手的服务员了。
伺弄的茶点,那都是一绝,服侍过周首相和基辛格起草《美联合公报》的。后来工作干得好、超龄了,才提干的,她们都四五年没亲手伺候过人了……”
仇清说这话,心里打的算盘无非是想卖顾骜个大大的人情:
老哥可是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用最大规格的礼遇招待了兄弟,兄弟不拉点儿港资来宣传宣传本市旅游业,不合适吧?
其他咖位不够的香江来客,仇清还没舍得让手下基层官员放下身段、亲手伺候呢。她们此前都是做个协调管理的事儿,服务员另有她人。
顾骜听了,也有些好,便忘了再谦虚。
从邱雪手里接过茶时,他只是如首长视察一般,和蔼地问道:“你也见过基辛格?”
邱雪好几年没当服务员亲手伺候人了,内心本来还是有点阴影的。
她服侍过那么多要人,只有周首相这种德高望重之人,才最为襟怀坦荡、高风亮节。
而其他越是官小的,越是被端茶递水的时候,喜欢手头稍微沾点便宜。
所以如今她重新被局长要求伺候领导,已经做好了被顾骜揩油的心理准备了。
“不过这个顾处长好年轻啊,我都年轻这么多,又有本事还长得不错……貌似被揩油的话,还是我赚了?”
可惜,顾骜连她的手指头都懒得摸,她担心的事情,完全是在与空气斗智斗勇。
邱雪大脑极度混乱的时候,被顾骜问到履历,总算如当头棒喝,灵台清明,连忙回答:
“啊,是的,八年前,2月底的时候,我给基辛格沏过两天茶呢。他还对咱珍藏的龙井赞不绝口,起草《公报》累了我给他泡杯新的。”
“那也算机缘凑巧了,行,这杯茶我喝了。”顾骜撇开盖碗,微微抿了两口,摆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