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思量,杨义不废话了,直接“嗖”地揪走了一条兔腿,咬着咬着眼眶湿润了:“顾学长真是仗义啊,自己有肉吃,想到弟兄们了。明明可以留到回家火车吃的……京西宾馆大厨的手艺是好,太香了……”
显然在他的字典里,并不存在“烤肉放过夜了可惜”这种词汇。反正是冬天,人家农民烧的肉,没冰箱都能吃半个月呢。
顾骜看对方吃肉也尴尬,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聊:“杨哥,说说你在部队的经历呗,通讯兵怎么会转宣传兵的,前者是技术兵种吧。”
“别,你千万别叫我杨哥。”杨义连忙抹嘴,不敢托大。
顾骜为难:“你我大快十岁……”
杨义坚持:“那也不行。”
顾骜想了想:“那叫你阿义总成了吧?”
这下总算行了。
杨义便一边吃一边回答:“通讯兵其实也没多大技术含量。我刚进去的时候,要学发报,后来连、营两级配了野战电话和对讲机这些,改电话兵了。
后来团里看我声音正气,拉去做播音员,成了宣传干事,不过没正式干部编制。其实现在还有老师说我这嗓门适合电台。”
顾骜听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坏了……这兔子和雀肉糜里都有辣椒,不会对嗓子不好吧?赶紧别吃了!”
杨义连忙把肉护住:“不碍事不碍事,这点辣算什么,再说我又不想当发言人。”
“我看你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是好吃得眼泪都出来了!”
寝室里充满了哥们儿的氛围。
“吃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顾骜跟杨义扯了会儿淡,寝室门被拧开了,还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来人竟是敲门都没敲。
顾骜一看,原来是韩婷。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敬地站起来:“韩老师我今天在京西宾馆吃的自助餐,一起啊。”
韩婷优雅地拈了一块雀肉糜:“我刚才去寝室找你,觉得你也该回来了,结果人都没有。幸好下楼的时候,听到你声音了。午还顺利吧。”
顾骜简单汇报了几句,杨义还想回避,不过被韩婷一个手势制止了,示意他不碍事。
听完之后,韩婷微微点头:“你能跟一机部外事局的人混熟,那最好不过了。部里还有最后一个福利奖励你,算是弥补你被转出去。”
“什么福利?”顾骜热心地问,连杨义也竖起了耳朵。
“你别买回家的火车票了,再住两天吧,跟专列一起去南方亲王住了十几天,觉得北方不舒服,又想去散散心。
部里还是按老规矩安排,第一站金陵,后面姑苏、沪江、终点站钱塘。反正是火车,部里的接待随员不差这一个,捎你好了。
到时候听礼宾司朱副司长的安排,让你干什么干什么。说不定会让你聊聊跟越南人打笔仗的事儿,给亲王解解闷。”
顾骜恭恭敬敬地接受了任务,内心其实是不太愿意的:他又不是给人解闷的。
不过考虑到待遇应该还不错,闲着也是闲着,这样吧。
一旁吃兔子的杨义,听得目瞪口呆。
差距啊。
第59章 锦衣夜行
两天之后,又是崇门火车站。
杨义帮顾骜提了一大帆布包的行李、主要是在京城买的特产,一路送到特别站台。
小站台整整一排荷枪实弹的铁道兵,顾骜出示了外交通行证,现场军官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放行。
杨义没有通行证,便把帆布包递给顾骜,此告别。
顾骜:“谢了。”
杨义:“自己小心。”
顾骜领着两个大帆布包登车,现场负责人是礼宾司一名姓冯的女处长,顾骜向她报道之后,在后面随员车厢分到了位置。
“会法语么?”这是冯处长唯一关心的。
“不会。”
“那高棉语估计更不会了,一路你自己有点眼色,能帮的活帮忙干,可没人给你再翻译。”冯处长看不出顾骜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顾骜也不介意,他本来是来蹭专列的。
坐在随员车厢里,顾骜扭头看向另一侧的普通站台。
尽管是帝都,车次已经算非常充足了,但京城的火车站拥挤情况,一点都不外地好。
每一列绿皮车到站,都有无数的人从车窗里爬进爬出,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人钻到座位底下睡觉,顾骜用想的都能知道、那股污浊的空气得多恶心。
而大部分的火车,车头还是蒸汽机的,烧煤的那种。刚进站乘客抢着开窗钻车,车内吸进的煤烟味可想而知。
半小时后,一支军绿吉普开道、红旗居的车队赶到小站台。礼宾司的朱副司长亲自领着亲王车,所有人都起身列队迎接。
随后列车滚滚驶出了崇门车站,直奔金陵而去。
……
柬埔寨是热带国家,那里的人不太适应京城冬天草木凋敝的环境。所以从71年流亡之后,亲王几乎每年冬天都要南下疗养。
75年复国后他回去了,不过仅仅三年又再次被灭流亡。
还是两周前金边沦陷前夜、国特地派了一架波音707,把他从越军的包围圈里捞出来的。
总-理生前负责外事工作,因为操守廉洁,不回会稽祖籍扰民,所以经常在钱塘接待外宾,也算一解思乡之情。那几年亲王正好在华,有机会蹭,如今总-理不在了,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对于如此花费成本优待一个弹丸小国的流亡者,顾骜情感是不理解的。
但在学校学到的外交史告诉他,这里也有难言之隐:当初西方经常攻讦“亲王只是华夏人控制的傀儡,是华夏人不愿意承认柬埔寨新合法政府的一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