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没说话,实在是没法接,昨天他就说得清清楚楚,自己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如今非要他来说,说个什么,难道他还能在这个时代搞出流水线来不成?
“没事,看看再说。”
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秦风直接窜进了隔壁的工棚,这里是小弩打造的地方,秦风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几名工匠正在打磨弩机。
木制的弩机被固定在架子上,一名工匠正手拿刨机对原始的弩机进行打磨,不过令秦风心惊的是,这明显是单兵使用的小弩竟然大得有些夸张。
横着少说也得一米来长,纵着短一些,但至少也有七八十厘米,虽说是木头打造的,但士卒带着这东西行军,等赶到地方还不得累死?
那负责人明显对这些小弩不是很感冒,有些随意地介绍道:“殿下,这些匠人打造的都是蹶张弩,威力惊人,只是使用太过繁琐,用处不大。”
用处不大?
秦风真想喷这人一脸口水,蹶张弩就是宋朝的神臂弓,这东西简直就是冷兵器时代的单人火箭炮,一直用到明朝都是军中的主流装备,弱宋就是靠这东西打得金军铁骑死伤无数,你说这东西用处不大?
那负责人却不知道秦风在想什么,但对于杨广的到来,他明显有些惶恐,连忙开口道:“殿下,那边还有投石车的打造,我们去那边看看如何?”
说老实话,他有些担心这些工匠会突然暴起,对杨广的安全造成威胁。
这不是杞人忧天,这年头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平民百姓,其实你做什么由不得你自己,而是要看出身。
你出身世家,以后自然能当官,可你爹如果是匠人,你以后也只能当个匠人,你说你不适合干这个?对不起,这不是朝廷该考虑的,找找你自己的问题?
而士农工商,匠人虽然不是最低贱的那一等,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这些附籍在官府名下的匠人。
他们的待遇很差,工作时间很长,还要承受官吏的打骂,若是遇到那些贪官污吏,层层剥削下来,他们能保证不被饿死就是好事。
商人虽说被人看不起,但人家至少有钱,吃饱饭没有任何的问题,可这些匠人有什么?
杨广没搭理那负责人,而是向秦风看去,只见他正盯着一个三十余岁的工匠看得仔细。
这工匠突然赤裸着上身,皮肤黝黑,只见他伸手在那刚刚刨好的弩机上伸手一模,便对一旁的同伴道:“还行,不过有些歪了,左侧再刨一分。”
卧槽!
用手摸一摸就能知道这弩机直不直?
这他娘的是人才啊!
要知道弓弩的威力如何,要看弓弦,可射出去的弓箭准不准,却要看这弩机。
别小看这工匠说的一分,真要到了战场上,隔着三四百步的距离,这一分的差距很可能就差着十分八千里。
你想想,本来能一弩干掉敌军大将,却因为这小小的偏离错过了,这是何等的可惜?
想到这,秦风看向这个工匠的眸子里充满着炙热,如果不是知道秦风已经成亲,平日里对男子也没什么兴趣的话,只怕杨广都怀疑他有那种癖好了。
第六十四章 喷子天性(上)
“晋王殿下驾到,尔等还不跪迎!”
秦风正准备和那工匠攀谈几句,却不想始终跟在杨广身旁的负责人来了一声大喊,顿时让这个不大的工棚中,十几名工匠立刻惶恐的跪在地上。
如果仅仅如此,倒也还罢了,毕竟秦风虽然来自后世,但心头却没有什么打断旧制度,推广人人平等的疯狂想法。
可秦风竟然看到刚才他还一心暗赞人才的匠人竟然直接跪在了一块被刨下来的尖木刺上,那木刺虽然不长,但却深深扎进了匠人的膝盖里,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啊!”
秦风连忙上前去扶那个工匠,然后回头冲杨广大喝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找郎中来!”
霎那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秦风,在他们的眼中,匠人膝盖被刺破是小事,可这人竟然敢冲着晋王大吼,什么来历?
晋王殿下应该会收拾他吧,这等不知礼节的家伙,二十棍起步,最高砍头?
杨广大步跟了过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准备当面喝斥秦风的时候,杨广突然回身吼道:“愣着干什么,都听不懂子玉兄的吩咐?”
一声大吼,眼镜碎了一地,当然,前提是他们得有眼镜。
虽说礼贤下士是上位者的优良品质,但这做得也太过分了吧,这可是一个匠人。
要知道,虽说早有士农工商的限定,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其实这个天下,地位最低的还是这些匠人,商人好歹有银子,钱能通神的道理在任何时代都通用,可这些匠人却什么都没有。
从刚才那一幕就能看出来,大隋不兴跪礼,可那人只不过吼了一句,所有人都得乖乖跪下不说,连地上有东西都不敢躲开,匠人地位是何等的低下。
跟在最后的何稠有些不敢置信看着这一幕,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自称田舍翁的家伙到底是谁?
而刁允同样吃惊,从刁翔的描述中,杨广在秦家庄学习他是知道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秦风竟然敢跟杨广这么随便,杨广居然还没生气。
不过要说在场众人谁最心惊,自然是刚才发号施令的那个男子。
杨广和秦风两人一左一右将那名工匠扶起,然后秦风越俎代庖,直接发号施令道:“其余的先不急,好好养伤。”
工匠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对于他来说,就算是一个小吏都能让他家破人亡,可今天...晋王殿下竟然亲自把他扶起来,而且还没有发怒。
这可是真的?
“殿...殿下,小人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秦风大大咧咧道:“受伤了就要休息,天经地义的道理。”
杨广却比秦风更加了解这个时代,他清楚,这个工匠不是矫情,更不是借机抬高身价,而是受伤了也确实不能休息。
这个时代的匠人没什么人权,上面规定要你在多长时间完成多少东西,你就必须完成,上面不会管你有什么困难,更不会管你生病还是受伤,但凡没完成,那后果...
略微思索片刻,杨广回头对何稠道:“给他假,至少十日,若十日之后伤势没有好转,那便再给。”
这种要求对何稠这个等级的官来说自然无所谓,匠人这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了杨广,那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下官谨遵殿下之命。”何稠和颜悦色地答应一声,回头对那匠人道:“殿下礼贤下士,你还不谢恩?”
那匠人闻言又想下跪,秦风一把将他拖住,不悦地瞪了何稠一眼,这才意有所指道:“咱大隋不兴跪礼,抱拳便是。”
匠人有些惊恐,他生平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那个管事,晋王对他来说那是高到云雾里的人物,很不真实,但何稠却是大官,这位虽然和颜悦色,但和何稠对着干,自己该怎么做?
杨广却根本没想这么多,看顾这个匠人完全是看在秦风的面子上,其余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