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严肃,但其实是开玩笑。
一个月俸禄才多少,余庆问都没问,只凭借齐平一个点头,就与工部尚书刚正面,可见心中对他的信赖。
齐平笑笑:“那我得认真点了。”
说完,他扭头召来众锦衣,一阵叮嘱。
裴少卿与洪娇娇等人也认真起来,虽不解,但仍点头记下。
“开始吧。”
齐平下令,众锦衣出列,在钱侍郎等人的注视下,将内堂里,钱家人拆开,一人带走一个,分别朝府上不同的房间走去。
钱侍郎凝视齐平:“你这是要做什么?”
齐平笑了笑,神情轻松,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剑拔弩张气氛的影响:
“侍郎大人莫慌,只是分头问询而已。”
钱侍郎嗤笑一声,负手道:
“本官有何慌张的?怎么,是你来审问本官?”
齐平却摇头,说道:
“那倒不急。两位大人且在这边稍等。”
说完,他扭头离开内堂,沿着回廊,走向众锦衣去处。
对方贪污与否,齐平不能完全确定,但方才,他在堂中观察众人表情神态,的确觉得有些不对劲。
所以,才准备分头审问。
“如果情报真实,今夜的确有财物进来,且并未来得及转移,那只能是藏匿了起来,未被搜出,从对方镇定的模样看,很自信……
但其余家人可未必有侍郎那般的养气功夫。”
“一个侍郎,把日子过的这么苦,事出反常即有妖,我的直觉告诉我有问题。
可惜,对方是一家人,并非松散利益同盟,否则我可以利用‘囚徒困境’,瓦解他们的心理防线。”
“恩……实在不行,就只能用那个方法了,但感觉手段有些像反派啊……”
齐平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推开了第一间屋门。
房间里,是被锦衣看押的青年,侍郎公子。
也是他第一个问询对象。
这是一件书房,桌上亮着灯,侍郎公子脸色愤怒地坐在桌旁,皮肤被灯烛晕染成深黄色。
“齐校尉,怎么审?”那锦衣问。
齐平笑眯眯道:“我就问几个问题。”
说着,拉来一张椅子,坐下。
侍郎公子强压怒火:“你要问什么?”
齐平双手交叠,说道:
“今晚,你父亲几时回来,回来后,去了哪,当时你在哪,你的家人又都在做什么,恩,一直到我们抵达,我要知道完整经过。”
侍郎公子一愣,这和他想象中的不同,他眼神闪动了下,开始回答。
……
不多时,书房的门吱呀打开,齐平迈步走出,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走入第二间。
这里,关押着侍郎的妾室,一个颇有些姿色的女子。
“不要紧张,我就问几个问题。”
于是,齐平又将一模一样的问题,原封不动,抛了出来,小妾一怔,开始回答。
……
第三间。
第四间。
齐平在每个房间里,都只停留了一会,问的问题,也都极为类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举动。
没人知道他想干嘛,就连众锦衣,也一头雾水。
这和他们以往的审讯流程截然不同。
按照他们的想法,能动刑,就动刑,不能动,便恐吓,询问是否藏匿财产之类,但齐平的问题,丝毫不提钱财的事。
就好像,在应付差事一般。
……
内堂。
庭院中,府内下人们安静下来,不知道迎接怎样的命运。
室内,余庆、钱侍郎、工部尚书三人坐在桌旁,圆桌上,是已经冷掉的饭菜。
菜汤的油花凝固成黏糊糊的一层,灯油一点点枯竭下去。
“大人,那校尉还在审。”工部尚书身旁的一名下人返回,禀告。
他被派过去监督。
当然,只是站在院外,隔着窗子看,确认齐平没有动刑,具体说的什么,是不知道的。
工部尚书点头,看看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余庆,又看向桌旁端坐的侍郎,见后者神情笃定,心中焦躁稍减。
只是,想起那少年校尉,一手破获了皇陵案,便多少有些忐忑。
……
“吱呀。”
齐平从门中走出,身后房门合拢,他没有立即去下一间,而是站在回廊上,揉了揉眉心。
此刻,每一个人的证词,都在他脑海中呈现出来。
他没有试图分析,因为,那些证词出奇的一致。
这似乎并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彼此描述的都是同一件事。
可是……未免太一致了。
不是对相同事实的描述,而是连叙述的句子都类似,就像是,事先背好了台词。
“而且,你们都不用怎么回忆的吗。”齐平叹息,就如他设想的那般,钱侍郎或许养气功夫了得,可其他家人,却差了太多。
当然,其中也有差异。
比如,侍郎公子就有一定的表演痕迹,脸上自始至终,挂着的愤怒。
而那名小妾,则比较茫然,大概真的不知道太多,只是被机械交代了一些说法。
至此,齐平已经确定,情报大概率是真的,而钱侍郎也足够谨慎,然而问题在于。
这没法拿来定罪。
“我不可能用证词相似的疑点证明贪腐确有其事,必须想办法让人开口。”
想到这,齐平揉了揉脸,当他将手放下,那张清秀的面庞上,已经换了一副冷酷桀骜的神情。
就像一个真正的反派那样。
然后,齐平走向了最后一间屋子,那是一间卧房,里面关着钱侍郎的正妻。
也是此前,在内堂里,唯一借助哄孩子不敢与他对视的女人。
“吱呀。”
门开。
房间里,看押的锦衣正是洪娇娇,大概是等了太久,她眉间满是焦躁,等看到齐平进来,先是眼睛一亮,旋即怔住。
她没看过如此冷酷的齐平。
“你出去吧。”齐平嘴角勾起一个夸张的弧度,目光慑人,在脑海中,回忆小丑癫狂的假笑。
洪娇娇一个激灵,觉得这一刻的齐平有点变态。
但她虽然不擅长破案,但却并不蠢,愣了下,便意识到什么,闷不吭声,点头出门了。
砰……房门合拢。
齐平看向钱夫人,笑道:“现在,轮到我们谈谈了,夫人。”
第162章 一箱黄金,与一封密信
房间内,昏黄的烛光照亮了钱夫人的形状,她正安静地坐在桌旁,垂着头,看上去很娴静。
在齐平进来时,都未有过什么反应。
只是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用力,抓着绸布,显示出的内心的紧张和警惕。
齐平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于是他嘴角的笑容愈发变态……
“齐校尉有什么要问的。”钱夫人闻言,抬起头,脸上还算镇定,毕竟是侍郎正妻,平素见过的官员不少,该有的气场还是有的。
这时候,语气也很平静,并没有民间女子面对官差的慌乱。
“呵。”齐平没急着开口,慢腾腾,拉过来一把椅子,“啪”地放在钱夫人对面。
然后大马金刀坐上去,却是翘起了二郎腿,双手交叠,脸上笑眯眯的,打量这个女人。
恩,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虽然看得出,底子很好,但终究比不得年轻女子,却也多了些成熟风韵。
“夫人嫁给侍郎多久了。”齐平莫名其妙冒出一句。
后者愣了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开局,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在等待间隙里,于心中想好的应对话语里,全然没有这个。
她沉默了下,回答说:“不少年头了,他年轻时,就过门了。”
齐平哦了一声,了然道:
“还是老夫老妻,想来是情比金坚的,也是,以侍郎的官身,竟然只纳了一个妾室,也是多情人啊。”
钱夫人默不作声。
不知为何,这个校尉的笑容,让她有些怕。
“这么高的地位,住的地方,吃的用的,却还比不上一些小官,夫人手上这镯子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侍郎大人未免太狠心。”
齐平慢悠悠说。
钱夫人闻言,忙用手按了下腕上的玉镯,垂下目光,说道:
“我家老爷俸禄不多,京都开支大,理当节省。”
“是吗?”齐平轻轻叹了口气:
“大人苦一点也就罢了,暗地里攒了那么多家底,总不好让孩子跟着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