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您慢走,慢走。”向隆恍恍惚惚,将人送走。
等人离开,儿子女儿,以及满院的弟子们蜂拥而来,七嘴八舌发问:
“爹,咋了,啥生意?”
“师父,那位掌柜说的啥?”
望着一张张期待的脸孔,连番遭受打击的老武师突然露出笑容,几乎喜极而泣:
“不用散伙了,咱们……有活路了!”
性格沉稳的大郎难以置信:“您是说……”
向隆当即将范贰邀请他入伙,“自建物流”,为书屋运送书籍报纸的消息说了下,众人又欢喜,又恍惚,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竟然落在他们身上。
背靠京都第一大书商,干的还是老本行,而且因为是运书,山匪也不会劫掠,不需要多高的武力。
关键是从私人商队,摇身一变成为大商铺伙计,是他们不敢想的好事。
心思活泛的二郎突然担忧道:
“爹,会不会有假?人家若是想找商队,有大把的人争抢,怎会主动找咱们?”
他怀疑其中有诈。
一时间,众人被泼了一头冷水,清醒了。
老武师摇头,语气复杂道:“是因为恩公,是恩公点名要咱们。”
向小园眸子一亮:“他与范掌柜认识?”
老武师看了女儿一眼,摇了摇头,旋即,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道破真相:
“恩公他……才是那书屋真正的东家。”
向小园呆住了。
……
……
内城,一处气派的官驿中。
南方使团的人用过晚饭,各自聚集闲谈。
以南国、国为首的南方诸国大使们被统一安置住在这里,在整个问道大会期间,皆是如此。
按照以往,这个时间点,是休憩闲谈的时候,然而今日却不同。
诸国大使们聚集于大堂内,讨论着下午发生在净觉寺里的事。
“……空寂大师与凉国武官论禅?竟引得静心座钟自鸣?竟有此事?”直到此刻才得知消息的大使们颇为震惊。
空寂是谁?乃是禅宗神隐强者,放在南州,是有能力一人平推大多数国度的存在。
竟被一小小武官在禅修一道压的落入下风?
他们第一个反应便是质疑。
“此事虽匪夷所思,但据净觉寺那边说,却有此事,不过所谓论禅,便实在太过夸大了,想来,只是空寂大师与之说了几句话,不知怎么传的,竟成了论道问禅。”一人嗤笑。
这个解释得到了大使们的一致认同。
身披古韵长袍的南国大使唐不苦皱眉道:
“无风不起浪,即便是夸大之辞,想来那人也有些本事,可知具体?”
他看向传话回来的官吏。
后者解释说:
“找人打探过,那武官乃是镇抚司百户,六品锦衣,不过此人名气极大,据说屡破大案,被凉国皇帝嘉奖教太子读书,更同时师从书院、道院两地,更是京都诗魁……”
这人显然也是做了功课的,当即将打探过的消息说了一遍,听得诸国大使们一愣一愣的。
唐不苦说道:“如此说来……此人的确不简单,修为如何?”
“据说是二境洗髓。”
唐不苦安心了,笑道:“这般境界,定与问道大会无关,看来的确是个小人物。”
区区二境……在他看来,的确不算什么。
探案本事高强、诗文做的好又有何用?又不比这两项。
众人一想,也是,便都放下心来,转而顺势讨论起接下来的“棋战”,一人说道:
“凉国近五年并无什么惊才绝艳的棋手,出战者,定是那程积薪,此人棋力的确强悍,不知棋圣弟子能否获胜。”
作为问道会的第一场,双方都极为重视。
说到这个,大堂内的使者们同时朝庭院中望去。
此刻,暮色四合,天地青冥,秋日天穹无云,漫天星斗灿烂。
月光下,宽衣大袖,古代剑客打扮的青年盘膝于房檐顶端,盘膝打坐,头顶便是一抡明月。
角落里,一片阴影中,穿着红底黑纹的衣裙,身后背负双刀的短发少女呆呆地望着摇动的树影,仿佛介乎于虚实之间。
而儒生打扮,少白头的“南国棋圣”关门弟子,却是坐在一张藤椅中,望着天空。
三人自得其乐,似乎对于大使们的交谈没有半点兴趣。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分明只是二十多岁,长发却有些泛白的“范天星”收回视线,站起身,狂放不羁地打了个哈欠,朝自己的屋舍走去。
过程中,脚步一顿,扭头看了各国大使们一眼,神情倨傲:
“你们还是担心下其他人吧。”
顿了顿,他张狂地轻笑一声:“不过也的确该让一群废物知道下,什么才叫棋道。”
说完,迈步走了。
青年剑客与短发少女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堂内,诸国大使们面面相觑,却没范天星这般信心十足。
虽然这位棋圣弟子自出道以来,从无败绩,但那凉国大国手,也不简单,而且……
“这位……未免也太狂傲了,只怕会轻敌。”一人咕哝。
国大使也开口:“太年轻,目空一切,的确不妥。”
唐不苦微眯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
……
使团抵达的第一天,便这样过去了。
然而京都百姓对此的关注,却如烈火,烧灼夜空。
翌日清晨,当齐平朝内城赶,路途中,便听到了大街小巷,都在讨论问道大会的话题。
“这简直就相当于上辈子的奥运会,流量这么大,不噌一下可惜了,恩,可以让报社做个专题报道,如果能搞个场外‘直播’就好了,恩……也许的确可以。”
齐平骑在马上,颠啊颠的,脑子里灵感迸发,有了一些想法。
镇抚司衙门,当他进了堂口,其余人也都到了。
余庆不在,好像是研究弄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去了,摸鱼大师们欢欣鼓舞,一个个优哉游哉,坐在值房里。
一杯茶,一份报,舒服的不行。
“都别摸了,有什么消息没?”齐平大马金刀坐在主位,扫了众人一眼:
“使团和净觉寺那边。”
虽然觉得查案不是短期内能搞定的事,但齐平的态度还是很认真的。
在他看来,既然禅宗大和尚是块硬骨头,不好啃,那使团那边也值得关注下。
破案这事,如果实在没线索,就只能主动创造线索。
一潭死水是不成的,他昨天搞了一波事情,就如同在湖水里丢了一块石头,没准就能荡起涟漪来。
“没。”
“还没,但已经安排人手盯着了,如果有消息,第一时间汇报。”
齐平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当即开始处理一些日常工作。
这边正忙着,忽而,院外有衙役急促奔来,带回一个消息:
“驿馆那边,有人出来了!”
……
……
内城大街上,一辆马车驶过街道,沿途百姓纷纷望来,因为那马车上插着南国使团的旗。
然而,却非大规模车队,只有一辆车,以及车夫与护卫。
要知道,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一般来讲,使团的人不太会私自外出,当然,要逛逛京都,也不会有人拦着就是。
马车一路行驶,最终在西城一座白墙黑瓦的建筑外停下。
“公子,到了。”驾车的南国人瓮声瓮气开口。
车帘掀起,儒生打扮,少白头的范天星下车,那张英俊的脸庞上,细长的眼眸眯起,望着大门上“京都棋社”的金漆牌匾,嗤笑一声:
“拆了。”
“是。”一名护卫飞身上前,在街道上众目睽睽之下,将牌匾摘下,彭的一声丢在台阶上,引起一阵惊呼。
下一秒,范天星背负双手,高声道:“南国范天星,挑战中州棋手!”
第248章 观棋谏语少君子,投子认负老丈夫
范天星的声音很高,登时惊动了整座棋院。
建筑内,很快涌出一大群人来,多是文人,望见那跌在台阶上的牌匾,不禁大怒。
京都棋院,乃是帝国围棋一道高手最多的场所,可自创办以来,直至今日,却从未想到过,会有被人拆下牌匾,当众踢馆的一天。
“是南人!”
“竖子敢尔!”
“南人欺人太甚!”
一群棋手怒目圆睁,既吃惊,又愤怒,然而也有人听到“范天星”这个名字,想到什么,恍然道:
“是南国棋圣关门弟子!此番使团中要出战的那个!”
闻言,众人醒悟,皆是心头一沉。
棋战乃历届问道之先,昨日闻听使团进京,棋院里着实热闹了一阵,大早上都在讨论今年棋战,却不想,问道未开,对方便竟打上门来。
挑战中州棋手……如此猖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