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赶紧洗吧,然后抓紧时间睡一觉,恢复精神,明天还要赶路,对了,你的修为还没恢复吗?”
齐平摇头:“恢复了一些,但也才洗髓。”
洗髓……不够。
杜元春叹息一声,如果齐平能尽快恢复,他们自保能力会更大些。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追杀来的,不只一两位神通,还有一尊神。
如果知道,就会明白,无论齐平恢复与否,其实都不会影响什么。
“噗通。”
齐平脱光衣服,跳进了狗血浴桶中,浸泡全身。
隔壁房间。
太子剥去了衣服,也将自己埋在一只小一些的,洒满了狗血的浴桶里。
整个人被血气呛的直恶心,但努力捂住嘴,捏着鼻子,将自己整个人完全浸泡好。
她知道,若只想逃跑,杜元春和齐平完全可以撇下她,随便换个方向,而不是冒着被追捕的风险,护送她去幽州城。
而今天,又有一名密谍为她赴死,想到这,她蹲坐在血水中,低声啜泣起来。
……
……
与此同时,北境寒冷孤寂的夜幕中,一行人悄然出现在荒凉的旷野上。
总共四人,两名是江湖武师打扮,两名是戴着斗笠的僧人。
没人知道,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四人,竟都有着神通修为。
虽然,不老林的两个,只能算伪神通。
“第五匹马了。”一名武师盯着地上冻僵的马匹尸体,目光扫过旁边些许生火的痕迹。
众人一路追赶,陆续发现齐平一行停留的痕迹。
另外一名武师说道:
“他们不可能一直跑下去,铁人也撑不住,更何况,还带着累赘,肯定要补充补给,现在能找出方位吗?”
他看向两名僧人中的一个。
那是个略显有干瘦的和尚,手中捧着一个罗盘,身上还有个袋子,里头装着离开京都时,搜集的,太子的贴身物品,包括一条染血的绸布。
这时候,他呢喃念诵佛咒,罗盘飞转,片刻后,他抬起头,望向某个方向:
“找到了。”
……
第394章 插旗
找到了……听到这句话,余下三人皆是精神一震,那名不老林武师露出笑容:
“这么说,我们已经距离他们不远了。”
禅宗的罗盘推演会受到距离限制,而京都前往幽州城的路线又不止一条。
为了确保不会追错,整个队伍分成两支,四名神通走一个方向,转轮金刚走另外一个方向。
“可算找到了,我还担心,他们没在前头,那就白跑一趟了。
呵,杜元春,昔年江湖中可是鼎鼎大名,后来更做了朝廷走狗,不是一直在追捕我们吗,风水轮流转,他有没有想过,会被我们追杀的一天?”
稍显年轻些的武师冷笑。
浑然没有意识到,他们自己眼下也是“朝廷走狗”。
先头那名年长武师说:
“不要掉以轻心,杀剑虽退隐江湖,但切莫将其视作弱手,当年其横扫江湖,打上各大门派,成就神通境界,这种人,此前罕有,以后也不会多。
况且,还有那个齐平,不要忘记,在越州时,左护法就疑似死在他手里,那时候,他也才刚晋级。”
年轻武师不屑:
“情报中说,他用了秘法,透支修为,不足为虑,待我取了他人头,看他有什么特殊。”
江湖人好勇斗狠,对齐平的名声,嫉妒者众。
戴着斗笠的武僧突然说:“齐平,我们要活着带回去。”
两名武师一愣:“什么意思?”
武僧平静道:“我们会将其气海封掉,带回禅宗。”
这是六祖交给转轮金刚的任务,就如同他对空寂说的那样,齐平这样的人,死了太可惜,若能带回禅宗,修行禅法,再好不过。
年长武师脸色一沉:“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杀了。”
武僧说道:“太子和杜元春可以杀,但他我们要带走。”
不容置疑。
两名武师突然明白,为何分配队伍的时候,要他们四个在一起了……便是为了制衡。
二人想了下,也没说什么,他们第一目标是太子,没必要在这件事上与禅宗起冲突。
主要,人家还有一尊神隐……识时务者为俊杰。
干瘦僧人收起罗盘,紧了紧腰间的布袋,说:“走吧。”
与此同时,他于心中默念咒文,尝试呼唤转轮金刚。
这是禅宗的传讯手段,不过,考虑到两方距离,便是四境,想要赶过来也要很长时间。
好在,也没区别就是,四个神通围猎对方,这个阵容已经足够强大。
然而当两日后,某个破晓前的黎明,四人于荒原上堵住一辆马车时,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你是何人?”
年长武师甩出暗器,奔跑的马匹哀鸣毙命,车辆翻滚倒下,一名蓄着八字胡的男人滚落出来,趴在地上,仿佛昏厥了。
年轻武师走过去,抬腿便踢,而就在这一刻,密谍陡然弹起,手中一柄刀子宛若毒蛇,朝他刺来。
年轻武师冷笑一声,闪电般捉住手腕,“咔嚓”一声捏碎:“凡人还想偷袭。”
密谍叹息一声,咬碎牙齿间的毒药,脸庞涌上青紫色,再无声息。
“阿弥陀佛。”
干瘦僧人双手合十,看到旁边武僧从车厢里取出染血的衣物,终于明白了什么。
这时候,东方朝阳破晓,苍茫大地,一片孤寂。
……
……
京都,黎明。
当名叫阿七的男孩,从家门走出来时,天还没亮,整个东城,都笼罩在黑暗中。
只有天上点点星芒,隐约照亮建筑轮廓。
他推开院门,下意识整理了跨在腰间布袋,这是娘亲亲手缝制,用料子比身上的衣裳都要更结实。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每个清晨,这只布袋里,都要塞满带着油墨味的报纸,然后给他挎着,走街串巷,换成铜板。
相比于以往的日子,阿七更喜欢这份工作,只要足够勤快,就能换到比叠纸花更多的工钱。
最重要的是,六角书屋从不会用各种理由克扣,贪墨押金。
然而,就在新年的那天,一切都变了,书屋还在,但报社却被封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朝廷官办的“官报”。
事实上,朝廷办的报社很早前就存在了,只是远不如六角书屋的,故而,存在感不高,如今一纸命令,却是成了唯一的报纸。
他和其他报童不得已,只能转而去送官报,然而,官府给的工钱,却比六角书屋低许多,还会找各种理由刁难克扣。
可纵使这样,要靠这份工讨生活的人还是不曾减少,他只能起的更早一些,跑的更累一些,卷的更狠一些。
想着这些,男孩一路摸黑,朝最近的朝廷刻印工坊赶去。
抵达的时候,天已蒙蒙亮,不少报童已经等在大门外,男孩与相熟的打了个招呼,便蹲下等待。
过了一阵,大门吱呀打开,报童们沸腾起来,他如豹子一般,悍勇地挤进人群。
报童的竞争很激烈,大家必须要比谁更快,这样才能抢到最早一批,出来吃早点的客人,为此,甚至会大打出手。
以往,六角书屋的伙计会要求排队,谁敢捣乱,会被赶到后面。
但朝廷书坊的人,却乐于看他们厮打取乐。
当他佝偻着身子,抱着鼓囊囊的布袋,从人群里钻出来的时候,脸上,身上又多了几块淤青。
然后,便又急着迈开双腿,循着熟悉的路线,第一个冲进最近的茶楼。
“那娃子,来一份报纸。”
“我也要一份。”
茶楼的食客们都是不差这个闲钱的,一名穿着长衫的中年人买了一份,目光落在头版上,便是一惊:
“传言是真的,这么多大人物都入狱了!”
这两日,便有传言称,景王爷正彻查朝堂,寻找叛国奸臣,说是要拉下来一大批。
“吏部尚书张谏之,竟也是国贼?!”一名茶客震惊不已,继而怒骂:“该杀!该杀!”
“此等佞臣,若是不除,国将不国!”
“奸佞这般之多,当真触目惊心,触目惊心!”一名读书人拍案而起,义愤填膺:
“无怪乎奸贼横行,就连那镇抚使都是大贼,如何能肃清朝廷?”
底层民众对朝堂所知极少,很容易被带节奏。
“这……宋太师怎么也在上头?”也有人大惊失色,意识到不对劲。
宋九龄乃京都大儒,两代帝师,这个年代的文人类似后世明星,并非无名之辈。
一名茶客突然冷哼一声,说道:
“是非真假,全凭这朝廷报纸来说了。依我看,陛下遇刺,绝没有那么简单,否则,为何京都晨报都关了?怕人说什么?”
“不是说,是有间谍混入了六角报社,才封掉的?”
“这种事谁说得清,而且,六角报社可是齐公子创办的,岂不比这朝廷官报可信?”有人冷哼。
“可齐公子,已经不在了啊。”
一声叹息,整个茶楼内安静了下来,人们脸色一黯。
关于齐平为国捐躯的消息,早已传开。
起初人们是不信的,但随着这么多天下来,齐平再没有出现,人们终于确认,那位帝国天骄,如彗星般崛起的年轻人,陨落在了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