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平眸子恢复焦距:“睡吧。”
香凝愣了下,脸一红,正要说怎么这般心急。
下一秒,精神便被后者漆黑的眼眸慑住,打了个哈欠,软软倒下。
齐平坐起身,没理会身旁的软玉美人,手一抬,取出镜子,继而,从镜中抽出一张朝廷的过期的“官报”,上头是一份官员任免的公示。
这一刻,他如同一名猎人,在选取猎物。
……
……
接下来几天,整个京都风起云涌,就在朱温遭遇暗杀的案子还没有进展的时候,又一个清晨,第二名死者出现。
那是户部新上任的一名郎中,被发现的时候,死在了自家的卧房里,整个人保持着坐姿,望着门口,同样的死法,同样的“密室杀人”。
三司官差第一时间赶到,在看到那用毛笔蘸着鲜血,题在墙上的“仇”字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接下来,是第三名死者。
然后,是第四名。
正如邢明预料的那样,模仿“血仇案”不是巧合,朱温的死亡,的确只是一个开始。
一时间,整个京都轰动,小道消息疯传。
三司头顶的压力愈来愈大,然而任凭他们如何追踪,调查,都始终未曾找到凶手的踪迹。
以至于,整个京都官场人人自危,凉国立国三百多年,从未有过这般密集的刺杀。
那藏在暗中的凶手,仿佛成了一柄悬在百官头顶的刀子。
又一个清晨,当阿七背着新鲜出炉的报纸,跑到熟悉的茶楼时,就听到食客们热切的议论。
“听说了吗,又死人了,第七个了。”
“凶手还没抓到?这偌大京都,离开了齐公子,莫非再无破案高手了?朝廷大员被接连刺杀,偌大朝廷却束手无策,这等事,简直闻所未闻。”
一名富商打扮的中年人说道。
旁边,一名熟客说道:
“这绝对不是针对官员的复仇了,没看报纸上说了么,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袭杀,凶手是金帐王庭和威武国公派来的杀手。”
一名老人幽幽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死去的官员,都是近来升迁了的。”
众人一愣,若有所思。
阿七从茶馆走出来,心中惦念着这件事,一路卖报,发现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有人愤慨敌人可恶,三司无能。
有人讳莫如深,低声议论。
“卖报~新出的官报~”
阿七一路穿街过巷,吆喝着。
前些日子,随着朝廷局面渐渐平稳下来,而官报质量极差,远不如六角书屋的京都晨报可读性高,故而,报纸的销量下滑。
可这几天,随着“血仇案”掀起热议,很快就能卖完。
当布包干瘪下来,阿七拿着齐平给的钱,买了早饭,小跑回了东城里,那个僻静的院子。
……
“先生。”
阿七走进院子,就看到书生打扮的齐平,正靠在竹椅中闭目休憩。
齐平“恩”了一声,睁开双眼,看到阿七将早饭与留下的一份报纸递过来。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男孩应该休息一阵,然后在齐平引导下,在旁边练习那套古怪的呼吸法。
他已经发现,随着练习,自己的力气,精神都在变好。
然而,今天阿七并没有开始吐纳冥想,而是看了齐平一眼,说道:“先生,昨晚又死了个官。”
“是吗。”
“城里官差更多了,都开始巡查外城了。”
“哦。”
阿七望着先生平淡翻看报纸的神情,没再说话,开始冥想,只是脑海中一直想着许多事。
随着接触的时间更长,他愈发觉得先生不同于常人了。
不只是那“修身养性”的呼吸法,还有,先生自称是来科举,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或者不在家里。
生活在贫民窟的男孩并没有将那些死去的大官与先生联系起来那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他只是觉得,先生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人,不由愈发好奇起来。
“你的心不静,”齐平说道,“回去平复了心情再来。”
阿七睁开双眼,羞愧地“恩”了声,离开了。
等人走了,一代从镜中走出,看着他:
“虽说可以催眠,但你这样不加掩饰,迟早也会被人察觉异常,你就那么自信,不会被查到?”
齐平将手中的报纸折叠起来,丢在桌上,说道:
“您也知道,我回京都的目的并不是一直用新身份隐藏着,在东城,也只是落个脚,再过几天,这个身份也用不到了,至于怕不怕被查……”
他自信地笑了笑:
“京都办案最厉害的是邢明,我已经留给了他线索,以他的能力,应该已经察觉了,恩,希望他足够聪明吧。”
一代院长表情复杂,为那个素未谋面的捕头默哀了一秒。
如果说,齐平才是京都最厉害的“神捕”,那么当他成为“罪犯”,会怎样?
“你接下来杀谁?”
一代看到齐平取出那张用毛笔画满了线条的旧报纸,不由问道。
齐平摇摇头,说道:
“先等一等,那些官员都学聪明了,要么是躲在衙门不出来,要么是请了护卫,甚至捏着朝廷术法等我,虽然还是能杀,但没必要。至于接下来,我得做点别的安排了。”
……
京都府衙,议事堂内。
府衙、刑部、都察院的官员齐聚一堂,气氛压抑,空气阴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又死了一个。”刑部尚书脸色极为难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外头市井中都在质疑朝廷无能。”
都察院左都御史摇头说:“关键是人心,朝堂人心惶惶,如何是好?”
这些天,三司承受的压力与日俱增,案件却迟迟没有进展,三司衙门心急如焚。
官场老油条京都府尹叹了口气,说道:
“还是先说案子吧,今日将诸位请来,便是汇总线索。”
他望向京都府捕头邢明:“给各位大人说说吧。”
“是,”邢明起身,道:
“汇总几起案件,从作案手法,老练程度上,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极为谨慎,计划周密,大概率为修行者,然而,我等从不同现场获取的少数线索,却都彼此冲突,部分证人证言,互相矛盾……”
说起这个,身为总捕头的他,语气极为复杂。
这几天来,随着探查,他对那名罪犯竟生出敬佩来。
是的,就是敬佩。
那滴水不漏的作案现场,缜密的令人胆寒的布置,都让这位神捕心惊。
甚至于,当他按照当初齐平教授的方法,尝试从唯一留下的“仇”字上寻找线索,结果,每一个“仇”字的写法,透露出的落笔习惯都截然不同……
这让这位名捕生出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就仿佛,那名凶手与他相识一般……
“也就是说,案子没有进展?”左都御史脸色难看地打断他。
堂内官员们脸色铁青,竟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来:
如果那个人还在,就好了。
邢明环顾众人,下一句话,却令所有人精神一震:
“禀各位大人,虽说我等并未在现场找到线索,但……卑职却有了一样重大发现。”
说着,他扭头道:“抬上来。”
很快的,有捕快将一个木架搭建的,类似黑板的东西搬了进来,上头固定着七起案件的被害人资料,以及相关人等,彼此用红色的线条连接。
这同样是齐平当初教给他们的方法:线索墙。
邢明眸光锐利,说道:
“诸位大人请看。相信大人们都知道,凶手选择的作案目标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不久前升迁提拔……”
“从这点可以判断,凶手绝非是单纯的,针对某个人的复仇,而是针对陛下新委任的……”
“咳咳,这个都知道,说正题吧。”京都府尹轻咳一声,打断爱将,没有让他就这个话题深入。
刑部与都察院官员也没吭声,大家都不蠢,能看出来,这是一起针对景帝党羽的刺杀。
所以,敌人只可能是先帝残余势力。
邢明点头,跳过话题,继续道:
“卑职又想到,凶手既然选择模仿‘林家后人’复仇的手法,那,或许也与林武复仇一样,遵循着一定的杀人顺序。
而且,齐平,齐爵爷还在时,曾经讲过一个说法,唤作‘犯罪心理学’,卑职有幸听闻,其中就有一种,越是自信的人,往往会刻意炫技……
在意识到这点后,卑职与同僚反复琢磨,最终,有了重大发现。”
他取出一张旧报纸,贴在线索墙旁边,说道:
“大人请看,这是陛下登基后,邸报刊发的官员任免名单,而这上头的名字,只要按照这样的顺序,就恰好是凶手杀人的次序……”
他便说,便用毛笔划线,按照特定规律,将名单上的人分组。
看到这一幕,堂内官员眼神猛地亮起,刑部尚书快步上前,激动道:
“你是说……”
邢明微笑,拱手道:
“凶手太自信了,就连杀人顺序,都遵循着他自己定义的规律,就如同那堪称完美的犯罪现场一样,仿佛在嘲弄我们,然而,聪明人,往往也败在自作聪明上,当初林武复仇的案子里,齐大人便勘破了林武杀人的顺序,而这次,轮到我们了。”
他抬手,指向一个名字:
“按照规律,凶手下一个目标便是此人。我的建议是,可以暗中布置陷阱,等待他自投罗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