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武功伯爵昔年乃张尚书举荐回朝,竟犯下如此大罪,张尚书应受连责!请陛下降罪!”
群臣一口气险些背过去,心说都察院的疯狗果然一贯的恶心,这都十几年前的旧账了,都要翻?
下一刻,皇帝颔首,沉声道:
“卿此言有理,吏部尚书张谏之先于属下失察,致侍郎贪腐。又于昔年误判,致忠良含恨……剥夺翰林院大学士之职,罚俸一年。”
张谏之躬身垂首:
“臣,领罪。”
……
……
下朝后,群臣散去,与此同时,朝会上发生的事,也由官署制成邸报,准备抄送京中各级官员。
而消息灵通的,则早通过打探,获知信息。
内城,一名吏员快步奔行,来到“黄府”外。
此处,正是当朝老首辅,黄镛宅邸。
按说,内阁首辅权力极大,仅次于皇帝才是,只是今朝却不同,黄镛虽挂着显赫头衔,存在感却连年下降。
去岁时,便以年迈为由,减少上朝次数,待到今年,更近一步,告病在家,以致,以其为首的“黄”党也陷入低迷。
今晨阳光极好。
鬓角斑白,穿着随意的老首辅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食,拎起锄头,悠然地在园中侍弄花草。
脸色红润,哪里看得出染病的迹象?
当府内管家,攥着吏员送来的消息走来,老首辅平淡道:“如何?”
管家道:“武功伯诬告忠良,不日问斩,张谏之剥夺大学士职。”
老首辅并不意外,拄着锄头,眯着眼睛想了想,笑道:
“理应如此,咱们这位皇帝岂会容许一党独大?
你看,我这一病,冯侍郎就倒了霉,张谏之也要挨板子,没了这事,也会有别的,何谓中庸?这便是了。”
管家垂首,惋惜道:“可惜,姓张的未伤筋动骨。”
老首辅摇头:“人呐,不能太贪心。”
管家心说,这可不是您会说的话……再者,若不贪,这次何至于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在并非没有准备,牵扯不到这边。
“对了,徐士升那边,情况如何?”黄镛忽然问。
管家道:“前些日子,出了些岔子,与蛮商打交道的徐府大管事给镇抚司捉了。不过,也已经处理好了。”
“哼,徐士升这几年是过的太滋润了,手底下人也不像话。”黄镛冷哼一声,道:
“传话给他,蛮子的商道不能出意外,起码,这个夏天不能。”
“是。”
等管家走了,老首辅拄着锄头,望着园中绽开骨朵的花草,眼神飘忽。
春天到了,夏天还会远吗?
……
……
六角巷,小院里。
齐平一口气睡到正午,方醒。
从床榻上爬起来,打着哈欠,太阳刺得他直眯眼睛。
“得买个窗帘了。”
齐平嘀咕,揉了揉脸,盘膝打坐,感受体内气海真元恢复了许多。
昨晚,他跟林妙妙说,自己一滴也不剩,真不算假话。
第一次施展“封”字符,面对的就是高出一个大境界的武功伯,哪敢留手?
结果,一个“封”字几乎抽干了他,却也只堪堪将对方封禁了一刹那。
这还是,武功伯爵当时受伤不轻的缘故。
“越阶战斗果然太难了,用天阶法器,都只是这样,我的主角光环呢?”齐平有点郁闷。
他以为,越阶挑战是主角标配来着。
“还是修为太低啊,以我目前的境界,真元储备根本没法发挥出神符的力量。”齐平深刻反省。
当即起身,穿上制服,决定去衙门找余庆要奖励去。
然而刚踏出小院,就见范贰一脸八卦地跟隔壁铺子老板聊着什么。
“出了什么事吗?”齐平好奇问。
第93章 镇抚大人召见
听到齐平询问,范贰扭回头来,告别邻人,左右瞄了两眼,贼眉鼠眼的姿态:
“粗大事了。”
你这鬼鬼鬼祟祟的干啥……齐平扬眉:“说。”
范贰嘀咕道:“隔壁老板今早去内城,听说武功伯爵府昨晚给人袭杀了,死了好些人。”
就这?齐平大汗,无语道:“我知道,昨晚我就忙的这事。”
范贰吓了一跳,想了想,说:
“那后续的事,你肯定不知道。
上午时候,官兵来把伯爵府查封了,贴出告示,说武功伯爵构陷忠良,早朝时候,皇帝陛下大发雷霆,满门入狱,不日问斩。
当年林御使的案子,要平反了。”
这么快?齐平一怔,真的惊讶了。
但仔细想,怕是昨夜那封密信,便已送入宫中。
皇帝早有准备,此事又不好经三法司审理,干脆快刀斩乱麻。
伯爵虽非顶级勋贵,但也不低,没有足够的理由,难以服众,故而,干脆将案子翻出来,锅一甩,完美。
武功伯爵逃过了老皇帝的清算,但没逃过新皇帝的。
这算什么?迟来的“正义”?
齐平自己都笑了,至于吏部尚书,没听到消息,应该问题不大,但想来,也得挨板子。
不过在当年的案子里,这位尚书的作用,更多的是个传声筒,并非主谋,也非实操,这点,从林妙妙的“仇恨等级”上也能看出。
此案至此,终于算是尘埃落定。
告别范贰,齐平骑上马儿,朝衙门走。
途径桃川河的时候,故意往金风楼船转了一圈。
清风拂过江面,船上,琴声悠扬,仍是定风波,只是……不再沉闷悲痛,多了快意与喜悦。
……
船上。
丫鬟珠儿拎着食盒,朝楼上走,听到琴音,有些惊讶,自家娘子心情似是极好呢。
她抿嘴推门,笑着说:
“娘子今儿的琴好听,这般便对了,等这阵子过了,那甚么子爵的死淡去,生意会好起来的。”
她以为,自家姑娘是因近来门庭冷落而发愁。
林妙妙素手轻按琴弦,素面朝天,身上不再是若隐若现,横看成岭侧成峰,而是一件大气雅致罗裙,闻言笑道:
“今后,不接客了。”
珠儿:??
……
诏狱。
仍旧黑沉压抑,荒芜的黑石广场四周,高墙上,一尊尊双眸泛红的凶兽雕像监察周遭。
令人望而生畏。
地下,深邃走廊里,是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哀嚎,因常年不见阳光,肤色苍白,气质略显阴柔的莫小穷走在廊中。
悠然自得,仿佛巡视领地的狮子。
“大人。”
“大人。”
沿途,狱卒垂首驻足。
莫小穷偶尔应答,就这样,慢条斯理行至某间牢房外,眯眯眼笑道:“伯爵大人昨夜睡得可好哇。”
阴暗湿冷的地牢内,武功伯爵父子关在其中。
闻声,大公子一跃而起,跑过来,双手去抓栏杆,瞪着眼睛:
“莫小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快放我们出去!”
莫小穷只是笑。
大公子一股气泄下,扯着他的衣角,软语相求:
“莫千户,这里头肯定有误会……”
莫小穷轻轻叹了口气:
“伯爵一生戎马,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平素看着还人模狗样的,只是关了一晚,就坐不住了?”
“回来!”牢房墙角,闭目养伤的老伯爵怒斥。
继而,睁开双眸,死死盯着莫小穷:
“陛下怎么说。”
莫小穷摇头叹息,将早朝的判决复述了一遍,大公子如遭雷击,跌坐在地,木然失神,老伯爵脸皮抽动,幽幽道:
“我要见陛下!”
“那可不成,”莫小穷摊手,笑道:“不过,陛下仁慈,知道伯爵大人有难处,故而,特命本官送来一物。”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两个纸包,屈指一弹,打入牢内,又贴心地送上腰间酒馕:
“黄泉路远,不好走,渴饮砒霜,聊以慰藉吧。”
说完,他顿了下,似感慨,似怀念地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