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很果决,也很快速,来的快,走的也快,当车队在周围人的注视下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带着青年的车直奔着轧钢厂医院去了,而剩余的车则是在樊华的带领下一家接着一家的抓人。
当夜幕降临轧钢厂,万家灯火点耀城市的时候,收获满满的车队开回了轧钢厂。
保卫楼,灯火通明,李学武让于德才通知了可以下班的那些人还留在单位。
只是电话忙了些,全是给家里挂电话说加班的。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抱怨的,或者是不愿意的,在这种时候,团结的力量战胜一切。
晚回家算什么,这种荣辱与共的时候任何掉队的人都将会是单位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于德才安排了综合办的人分配任务,同时给今晚加班的人准备晚饭,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而今晚加班的晚餐则是由他做主,从保卫处的经费中拨款。
留下的人全都参与到了案件的侦破工作中来,有整理证据资料的,有做审讯调查的,有查询法律条款的,有直接参与警戒执勤的。
包括邓之望先前单位的种种关系都在这一晚被起底,来打听到消息的秘书们无不震惊着跑回了主办公楼去汇报。
而保卫处的这种做法更是让主办公楼的那些领导不敢下班了。
对应的,看热闹的那些人认可自己去食堂打饭,也要值今晚的班。
太刺激了,就看保卫处门口的车队一辆辆的回来,从车上带下来的人和东西越来越多,便知道事情真的大发了。
而站在主办公楼三楼,徐斯年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李学武真要把邓之望查个底儿掉,那轧钢厂的面子没了,上面的棒子也要真打下来了。
那以后轧钢厂可真就算是出了大名了,副处长查了副厂长。
即便是李学武有把几个相关的单位叫过来一起承担,可这事儿怎么说都不好听啊。
“厂长”
徐斯年见到李学武从指挥车上下来进了保卫楼,转身便去了厂长办公室。
这会儿杨凤山正坐在办公桌抽着烟,看着文件,见徐斯年进来抬起头问了一句:“回来了?”
“是”
徐斯年走到办公桌旁说道:“还是开会决定吧,这个事情他真敢掀桌子,您也不好被动了,没必要这样僵持着”。
“书记在吗?”
杨凤山沉着片刻,道:“那就开个会吧”。
“在呢,谷副书记也在书记那边呢”
徐斯年苦笑道:“出了这档子事,谁能安心回家啊,都等消息呢”。
他也是说的好听,把这些不敢下楼的领导说成了心系单位,担忧受伤人员的意思了,也让领导有了个开会讨论的台阶。
杨凤山明白,谷维洁在杨元松的屋里,定是说的李学武的事,且是在帮李学武说话。
再加上李怀德这个天然的主管领导优势,李学武的这一次算是直接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被指着鼻子骂街都不算,这么多人被他堵在楼里不敢出去也是丢人到家了,说出来都是乐子,可现实就是如此。
现在他只盼着厂医院那边卖力气,保住韩雅婷的命,不然他都等不到自己的坑填上,就得让李学武给挖坑埋了。
站起身,示意了一下门口方向,杨凤山带着徐斯年往门外走去。
这个时候他自己跟李学武说什么都没用的,还得是同在楼里的这些班子成员讨论出个合理的处置方案才成。
事情并没有到了不能转圜的余地,李学武揪着邓之望打,但并没有牵扯到他们。
这就说明李学武的底线还在,并不想鱼死网破,毕竟轧钢厂所有领导换了一个遍,对他也是没什么好处的。
倒是现在,无论是杨凤山,或者是杨元松,都知道李学武在等。
等医院的结果,等审讯的进程,等他们给出的处理答案。
都是带班子,带队伍的,在单位里做组织工作多年的了,互相的心思都很了解了。
徐斯年劝了这么一朝,也算是把台阶给了杨凤山,杨凤山下了台阶,其他领导也就坡下驴,会将这件事遮过去的。
别说什么李学武一怒为下属,挑翻整个轧钢厂,所有的剑拔弩张都是为了最后各自要寻求的目的而发生的,杨凤山是,李学武亦是。
各自看看手里的底牌,打到最后是同归于尽的情况很少出现,更多的还是妥协。
在这场纷繁复杂的争斗中,杨凤山在勉力支撑,李怀德也是轻弩之末,其他人也都是疲于应付,各自寻找着突破口。
李学武身在其中也不能免除受困的境况,厂里出现关于他调岗的传闻便是如此表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想要稳住位置,就得站对了位置,不是李学武愿意参与其中,而是几方都在逼迫他站位了。
是李学武的位置太重要,也是李学武所代表的势力太强硬了,无论他偏向于哪边,都会叫这些人寝食难安。
杨凤山明知道邓之望有问题,还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很难说的清这里面有没有逼迫李学武的意思。
至少杨元松不敢确定,而谷维洁则是认为就是如此。
站在谠委的立场上,无论业务领导如何的竞争都跟他们没有直接关系。
但就像李学武所处的位置、所面临的情况那样,他们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只要在轧钢厂这块天地里面生存,必定要参与到其中,适应物竞天择的游戏规则。
谷维洁同杨元松沟通的重点也是如此,如果厂业务相关同志出现了重大问题,亦或者是无法继续履行职责和责任的时候,谠委这边应该如何应对。
杨元松并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因为他不敢轻易走出这一步。
组织管思想,管人事,管学习,就是不能管业务,这是上面定下来的。
也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或者是他这个位置的人有心争夺整个工厂的控制权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组织参与业务管理的情况。
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前几年发生的那种事,警钟犹鸣,错误的状况历历在目,他不敢忘记。
谷维洁是高校出来的干部,在组织工作上相对于杨元松这样在工厂,在组织基层摔打磨练过的老组织来说,显得有些幼稚和不成熟。
但这也是相对来说的,毕竟谷维洁的理论功底相当的扎实,更有着多年的管理经验,同杨元松在工作的配合上也是相当的到位的。
杨元松同她谈话,是要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的,尊重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方便以后的工作开展。
一人智短,团结才能发展。
想要谠委不似业务那边出现状况,杨元松在组织日常管理的过程中便要注意谷维洁和薛直夫两人的意见和建议。
现在薛直夫没来找他,便是对他有了意见。
杨元松也是无奈,但是发现了保卫处上报上来的关于邓之望的问题,谠委这边是研究过的。
杨元松,杨凤山,谷维洁,薛直夫,这四人一正三副,开了个书记办公会议。
当时谷维洁是明确反对压制问题的,因为这会给班子的威信造成影响,也对下面的同志汇报问题的积极性造成损失。
杨凤山同杨元松交换过意见,从维护轧钢厂班子稳定的大局出发,从顾忌班子主要成员以及在管业务和项目的影响出发,两人的意见是同邓之望谈。
薛直夫是主管纪监的副书记,谠委这边的书记杨元松这么说了,业务那边出的事,业务的厂长,也是第一副书记也说了,他能有啥意见。
所以开会研究到最后,便是谷维洁保留意见,由书记杨元松同薛直夫去同邓之望谈。
这里面是有优势的,劝邓之望主动交代问题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管理成绩,也是关心同志的表现。
再一个便是影响的最大程度降低,至少能让邓之望在离开前,或者受处分的这段时间不至于对他所管理的项目和部门造成影响。
后世所出现的,先正协,后双规,也是这么个意思。
这种处理方式对于邓之望也是有好处的,主动交代问题至少是主动的,很多问题都带有主观性的,比被动查出来要好的多。
态度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果能协调一下相关的关系,很有可能是能够软着陆的。
毕竟轧钢厂的主要负责人都表现出了帮他降低影响的意思,那他就应该这么做了。
但是邓之望并没有,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拖延时间,同杨元松和薛直夫的谈话也都是虚与委蛇,为什么这么做,杨元松和谷维洁不知道,这得问问对面办公楼里的李学武了。
也许今天晚上李学武加个班就能搞清楚了,到时候也许就又是一个哭笑不得的奇葩理由了。
“事情的具体情况不确定,调查的开展还并没有收到反馈,组织这边是不能有所动作的”
杨元松皱着眉头,语气也是颇为无奈,抽了一口烟,看见谷维洁的表情也是点头道:“当然了,出现如此恶劣的情况,我是有责任的”。
“现在谈责任还为时过早”
谷维洁看着杨元松说道:“当前要紧的是消弭影响,尽快平息因为这件事对保卫处,对相关人员造成的伤害”。
“医院那边还没有出来结果”
说到这,谷维洁很是认真地提醒道:“早做打算,早出预案,早给处理结果,总比事情严重了再找补要强的多”。
“是,你说的对”
杨元松再次抽了一口烟,可烟味的苦涩一如他为难到苦了脸的表情一般让人难受。
“这件事是要妥善处理的,但至少涉及到了相关的责任人,保卫处那边查出来的力度,以及业务那边的意见……”
“当当~”
杨元松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随着房门打开,杨凤山带着徐斯年走了进来。
“谷副书记在啊”
“厂长”
“呵呵,真是愁死我了”
杨凤山抓了抓头发,走到书记的斜对面坐了,徐斯年则是去门口给沏了一杯茶端了过去,同时给书记和谷维洁续了热水。
“事情怎么闹到这个地步”
杨凤山摇了摇头,对着杨元松和谷维洁无奈地说道:“都是老同志了,我也是真没想到他能这么做,唉~”
“谁说不是呢”
杨元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同样感慨道:“这么一弄性质就变了,后果如何就真的不好说了”。
“是啊,一个处理不好,便又是轧钢厂的一场危机啊”
杨凤山主动开启了这个话题,人是业务的人,当初也是他主动要软处理的,现在自然是由他来书记的办公室谈,主动承担责任。
“不怨保卫处,也不怪李学武”
杨凤山苦着脸摆了摆手,道:“下面的干部出了事情我也很痛心,依着他那脾气出现再极端的情况我也不意外”。
这话说的却是让谷维洁挑了挑眉头,听话音好像不大对啊,怎么就说到李学武的极端了。
要追究起来,不应该是他在最初的错误判断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嘛。
“我看呢,厂长说的对”
谷维洁就着杨凤山的先扬后抑,但把扬的部分摘出来偷换概念,不能只凭厂长挂羊头卖狗肉不是。
“换做是咱们这里的任何人,自己的部门出现了这种情况,面临着上面的错误决定,都会有意见”
“更何况是出现了极端的事故呢”
谷维洁强调道:“如果医院那边没有一个好的结果,那么这件事便真的就是麻烦了”。
徐斯年看了谷维洁一眼,他知道李学武同谷维洁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的,也不知道怎么联系的。
但就是从一开始的对立,发展到了现在谷维洁成了推动李学武进步的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