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来谈贸易合作,可事实上,领导的态度比在炼钢厂都认真,气场也更加的狠厉。
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业务,他不想知道,也无心参与,能跟着李学武到现在,他的成长不能用快速二字来形容。
“要解决钢城的矛盾,必须先解决吉城的问题”
李学武没在意闻三儿主动承担责任的态度,问题已经出现了,态度再好顶个屁用。
“吉城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有没有亲自去过问?”
“没有”
闻三儿很是明确地回答道:“从来了钢城开始,我就一步都不敢离开码头”。
“怕死?”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看着黑夜里闻三儿模糊不清的脸庞,眼神阴翳,可怕。
闻三儿摇了摇头不知道李学武看不看得见,解释道:“如果是怕死就好了,我怕的是死的不痛快”。
“钢城贸易从接手便有矛盾存在,跟各单位的沟通是大强子去做的,他说什么我就只能登记什么”
“账目上我能卡着他,可也不敢耽误了正经事”
闻三儿顿了顿,语气阴沉地说道:“明明知道他们私底下有小动作,可我只能慢慢地通过人事安排插手和控制”。
“骤然变更人事,或者钳制货物,只会激起矛盾,得不偿失”
闻三儿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自己叼了一根,也没点火,含糊着说道:“逼急了,我真怕走在路上让他们套了麻袋”。
“好在是最危险的时期过去了”
他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道:“钢城的盘子做大了,稳定了,人也复杂了,他们没了动手的胆量和魄力”。
“而我,也算是功成身退,给彪子解决了最困难的问题”
说完这个,他很是感慨地蹲在了地上,跟在家一样,喜欢蹲在门槛子上抽烟扯皮。
“联合贸易我是不敢撒手的,这一块儿彪子来了就能接手”
“他们也想渗透进来的,我没让,跟炼钢厂那边交接的时候都是货没到就把账做好了”
“货到了,钱收了,东西都是炼钢厂的车队负责运,他们沾不得边”
“还有”
闻三儿细说着自己的作为:“码头和船队,柴油罐的钥匙就在我的腰上,一趟货下来,储备油只要少了,就得给我情况说明……”
……
“这个家不好管,实在是太累了,也实在是没力气照顾吉城那边”
闻三儿抬起头,仰望着李学武,说道:“丁万秋来找过我,是我告诉他不要动手的”。
“韬光养晦也好,装傻装死也罢”
“身手再高,也怕菜刀”
闻三儿的眼睛亮了一下,道:“我亲眼见着大强子腰里别着家伙,就那么明晃晃的在我面前”。
“你若是怪,就怪我吧”
“怪你什么?”
李学武手插在裤兜里,身子站的笔直,目光看向远处的大河,心里有多少怒气都不会冲着闻三儿发火的。
他没手段,没能力做到的事,你就算是杀了他也做不成。
做事不是这样做的,安排闻三儿来钢城就是相中了他的稳妥。
刚刚经历了变局的钢城是不可以用猛药的,无论是稳定船队的心,还是钢城贸易的局,都只能以柔克刚。
平心而论,闻三儿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他就是一个小痞子出身,文化人都是装出来的。
而自己也仅仅是给了他不多的两次锻炼机会,就把这么大的平台放到了他的手里。
一步不敢离开码头,守着老婆孩子努力造人,还不就是怕出事嘛。
“这里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后面的你不用管了”
李学武伸出手拉了对方起来,道:“吉城那边我会去解决,明天彪子就能到,你跟他交接好”。
说着话,看向大堤下面的码头,道:“看好了张万河,他若是敢有一点点异动……”
“明白”
闻三儿目光闪烁着狠厉,道:“他会跳河自尽的”。
“不用跟我说这些的”
李学武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柔和地说道:“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心最善,听不得这个”。
说完又转过身,看着那条流淌着金光的大河迈步往汽车那边走去。
“如果不得已,做得干净点”
“我懂”
闻三儿当然知道他“心善”,眼里见不得黑暗,他是要永远走在阳光下的。
在没有光的夜晚,连你的影子都会离你而去,背叛你,躲着你,帮你的敌人欺负你。
所以,李学武不会轻易给别人拉自己走进黑暗的机会,更不会让自己走夜路。
“有个事……想给你说一下”
当李学武走到车边的时候,闻三儿迟疑着说道:“我不想让费善英跟我走”。
“为什么?”
李学武先是迈步上了车,看着闻三儿问道:“不会是想带着小桃姑娘去吧?”
“不是~”
闻三儿咧咧嘴,他知道这人说起正事儿来才会这么不正经的。
“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大的太小,小的还没出生,若是水土不服……”
“我知道了”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问道:“你是什么意思,说,我来办”。
“不能留在钢城了”
闻三儿看着李学武说道:“彪子的性格我清楚,张万河一定得死他手里”。
“那就回京城?”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要不你带着张万河去港城怎么样?”
“你说真的?”
闻三儿不敢拿李学武的话当玩笑,尤其是他胡说八道的时候。
“什么真的假的”
李学武笑着关了车门子,说道:“你若是想安排三舅妈回京城,我可不负责给你看着”。
他伸手拍了拍司机的座位,示意对方可以走了,嘴里同时说道:“到时候您回家探亲,喜得贵子,再多俩儿子叫爸爸,别埋怨我就行”。
闻三儿:“我……”
第842章 呐喊
为什么要对张万河动手?
这个问题闻三儿想的明白。
但,为什么又要留他的命?
还让张万河去港城?
在闻三儿这里,只要李学武动手了,那就代表撕破脸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大堤上的晚风吹乱了他的思绪,伴随着河道里的阴冷让他身子有些颤栗。
李学武到底要干什么!
饭桌上李学武说了,请张万河去京城,他不愿意,所以安排来了钢城。
诘问了大强子,逼着对方低了头,抬起的板子到底要落在谁的身上?
是老骥伏枥的张万河,还是有了贰心却没俩胆的大强子。
李学武玩弄人心那一套他真的学不来,也看不懂。
今晚的饭局处处透露着诡异,看他走时的从容,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可到底是在哪一步成的?
闻三儿越想越迷糊,酒劲儿往脑袋上蹿,他又习惯性地蹲了下去。
“三舅?”
“哦,哦,常利啊”
周常利的声音从堤坝下面传来,吓了闻三儿一跳。
他答应了一声,看着对方打开了手电筒,有些迷糊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你咋上来了?”
“三舅妈怕你出事儿”
周常利因为随着他师叔跟李学武叫了哥,到了这边也耍奸,跟着李学武管闻三儿叫舅舅。
这舅舅叫的值了,闻三儿见他上道儿,直接点了他当手里管人事的小干部。
不用去码头吹风,也不用去船上挨晒,坐在办公室里抽着烟就把钱赚了。
他爬上堤坝,手里的手电也关了,看了蹲在坝顶上的闻三儿,迟疑着问道:“您怎么了?”
“没事,想点儿事情”
闻三儿嘴上还叼着那支烟,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
周常利抻了抻自己的外套,看了一眼远处,坝顶上这风可大。
“您别吹感冒喽,三舅妈等着你呢,要不下去?”
“嗯,下去,回家”
闻三儿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堤坝下面,问道:“他们都休息了?”
“您问谁?”
周常利先是问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看了闻三儿一眼,道:“周自强在办公室抽烟呢,张经理躺下了”。
“哦哦”
闻三儿随口答音似的应了,迈步往下走,嘴里又问道:“你觉得现在码头的工作怎么样?”
“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