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祁,你被逮捕了”
领头的保卫科干事面无表情地宣读着逮捕决定,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张国祁心上的钉子,让他彻底绝望。
“涉嫌威胁、恐吓、胁迫、殴打和侮辱他人,并造成对方死亡,以及职务贪污等罪名成立”
保卫干事的声音冷漠,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在念诵着一段无关紧要的声明。
张国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由着保卫科治安员给自己双手重新戴了铐子。
他心惊又肝颤,但嘴角却勾起了一丝讽刺的笑容。
张国祁看了看退到一边的纪监干事,又看了看来接管他的保卫干事,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你们配合得挺好啊,天衣无缝啊!”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讥讽,但更多的是对这场游戏的清醒认识。
什么特么亲密战友,什么特么李主任会保自己!
自己不过是被牺牲的棋子,而真正的黑手,依然隐藏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保卫科的人并没有回应张国祁的讽刺,他们只是机械地将他从椅子拽了起来,然后押送出了审讯室,出了谠委楼,走向斜对面的保卫楼。
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啊!
张国祁的心中充满了苦涩,面对大院里办公人员异样的目光,他强忍着没有流露出任何悲伤和绝望,只是默默地跟随着保卫科的人,走向那个未知的未来。
这一刻,张国祁的一切都已经结束,而轧钢厂的风波,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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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日,周五。
轧钢厂的空气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仿佛每个角落都充满了电流般的嗡嗡声。
上级转发督办的一纸指示文件,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猝不及防地在厂内炸开。
文件下达后,轧钢厂内部的氛围变得异常复杂。
一些平日里不甚显眼的人物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他们在小组讨论中大放厥词。
在这种“否定有理”的名义下,很多平日里不敢公然越轨的行为开始变得肆无忌惮。
一些人甚至开始公然违抗规章制度。
与此同时,轧钢厂组织机关及其负责人,包括李学武在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保卫处还好,李学武亲自坐镇,由他一手搭建和培训的纪律部门保持住了强硬的作风和优秀的品质。
其他部门的纪律性就良莠不齐,好坏不一了。
负责人的权威被严重挑战,平日里的权力和指令不再被人听从。
一些干部开始担忧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一旦被扣上帽子,那将是无法洗清的污点。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李学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相比于大学习活动前期的波折,这一次来的更加凶猛和突然。
李怀德同他关于此事做过沟通,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能采取行动,不能轻易出手干预。
他很理解李怀德的决定和部署,任何一步失误都可能导致自己等人被卷入这场漩涡之中,从而无法自拔。
保卫处三楼
处长办公室
李学武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和轧钢厂都走到了十字路口,面临的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他可以选择顺应这股“否定有理”的风潮,保全自己;但他的良知告诉他,这是对原则的背叛,是对轧钢厂长远发展的威胁。
他可以选择坚守自己的立场,但这很可能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丢掉自己的一切。
最难选择的不是走哪条路,李学武的心中有正确答案,当然不会走错。
可是,他能选择,轧钢厂该如何选择?
大势来的凶猛,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在大学习活动初期,他还能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轧钢厂内部闪赚腾挪,制造一个个冲突,将风险压制在了最低限度爆发。
可是现在人心思动,思动如潮,外部形势变化剧烈,一个人的影响力又能做多少事。
现在李怀德说出避其锋芒的话,已经说明事态的危险程度了。
杨元松就是他推出去的挡箭牌,承接这场风暴的核心点,也是最后的背锅侠。
当前风雨之中,谁站出来说不好,说不对,都要遭雷劈。
没有人可以承受这种力量的打击,除非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正治生命,转而谋求其他出路。
可就算是放弃了这些,那他所谓的牺牲对轧钢厂来说又有何意义。
轧钢厂就像是一块大圆球,所有人都在扶着它慢慢往前走。
现在遇到了向下的斜坡,圆球越滚越快,就要把围着它生存的人给捻死了。
即便是有人站出来阻挡这个圆球,也仅仅是给它一个微不足道的阻力,并不能阻挡它前进的大势。
除非所有人团结起来,万众一心,不怕牺牲和困难,坚决阻止它的肆意妄为。
可这种牺牲谁又愿意主动站出来承受呢。
在这样的历史时刻,李学武能感受到时代赋予自己的重大责任。
他需要找到一条既能保护自己,又能维护轧钢厂稳定的道路。
这需要智慧,需要勇气,也需要机遇。
他猛地睁开眼睛,决定先从稳定厂内情绪开始。
“器之,通知各部门负责人、骨干力量,十分钟后到会议室开会”
“领导”
沙器之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轻声建议道:“是不是再缓缓,毕竟现在才刚刚开始”。
是的,文件下发后的影响力才刚刚发酵,并没有形成较大的破坏力和效果。
但是,这种风潮一旦形成,就不是李学武能干预得了的了。
他必须在风暴形成前期引导并破坏掉它最大的核心力量,让轧钢厂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去办吧,我心里有数”
沙器之见领导坚持,点点头,转身去下通知了。
李学武不是鲁莽之人,他要召集所有的中层干部和骨干力量进行紧急会议,讨论对策。
轧钢厂不是他的,也不是保卫处的,但保卫处守得就是轧钢厂最后一道防线。
不能等着洪水淹没脖子了才想起救灾。
真要是让保卫处看到需要执行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轧钢厂也到了最后时刻了看。
会议在三楼大会议室举行,到会的有主持保卫处工作的副处长李学武、副处长萧子洪,以及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和骨干。
李学武先是强调了保卫处的职责和纪律,以及他一直在讲的工作原则。
主要负责人可以有思想,讲正治,但保卫处不能有正治思想。
随后,他就当前轧钢厂的严峻思想态势,将会引起的治安问题进行了剖析和决策部署。
最后,他点名各部门负责人,就这些问题进行讨论研究和发言。
他需要让这些干部明白,虽然形势复杂,但必须要有序地进行工作,不能让轧钢厂成为争斗的牺牲品。
当然了,这只是暂时的对策,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他需要更多的盟友,需要更多的智慧,需要更多的时间。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保卫处的根子不稳,怎么去稳轧钢厂的根基。
无论如何,李学武都不会放弃,坚持了这么久,怎么能因为一场预料到的风波而前功尽弃。
他肩负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命运,更是轧钢厂所有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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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松的心情很沉重,昨天的会议他还在高谈阔论,狠下杀手。
今天却发现自己的会议发言成了一纸空文,已经不再具有分量。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班子里的成员用沉默和回避的眼神,用脚投了票无声地表达了他们的立场。
形势的变化让他有些惶恐,他意识到自己的权威正在迅速消融。
这是他早有预料的落幕可也是让他措手不及的风波。
他有想过李怀德会利用大学习活动来针对他,却是没想过李怀德还没动手,外面的形势陡然而变他成了众矢之的。
程开元在会议上已经习惯了闭嘴,聂成林更是三天两头的称病修养。
薛直夫……
他给杨元松的反馈是模糊不清的,看不到他的正治立场,更搞不懂他的意识形态。
谷维洁的立场倒是很明确,一切以发展为前提,以轧钢厂和广大职工的利益为前提。
这是一种高调的站队,也是一种智慧的选择。
站在大多数人的一边,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谷维洁有选择这么做的条件,也有尝试这条路的资本,她不想争行政管理,李怀德必然要在组织管理上做出让步。
不争,反而是获得支持和妥协的前置条件。
杨元松很羡慕她,他也想不争,可他所在的位置容不得他选择这条路。
可以这么说,跟李怀德站在对立面的不是杨元松,而是杨元松所在的位置。
或者说是各自的立场,所代表的意识形态的碰撞和争斗。
谁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轧钢厂在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
李怀德赢了,不代表轧钢厂此后一帆风顺。
杨元松赢了,也不代表轧钢厂从此万劫不复。
乾坤未定,谁都有可能是那匹不顾他人死活的黑马。
杨元松是被迫走上这条路的,他选择鱼死网破,可鱼想死,网却迟迟不落下。
现在水臭了,鱼不得不死了,他想主动撞上网,拉网下水。
他决定找杨凤山谈话,希望能从这位老战友那里得到一些支持,或者至少是一些真诚的建议。
然而,当他来到厂俱乐部大门前时,却发现杨凤山正在安静地着扫地。
他仿佛已经适应了清洁队的工作,放下了一切权力的争斗当起了闲云野鹤扫地僧一般。
杨元松当然知道大领导走前跟杨凤山有过一次关于形势的判断和谈话。
或者他是听从了大领导的话,选择了蛰伏下来?
“凤山同志,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谈谈。”杨元松试图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