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
聂连胜站起身,边往出走边说道:“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想不到他,不过我相信,他的能量超乎你想象”。
于敏眼看着聂连胜要走过去打开门了,咬着牙在心里活动一番,叫住了拉开门的聂连胜。
“你说,你说!”
于敏咬着牙地说道:“你说,我该拿啥!”
聂连胜转过头,看着于敏说道:“你觉得他缺不缺钱?”
“放屁,谁不缺钱”
于敏也是满脸的不甘心,这会儿也没了风度,话里带起了啷当儿。
聂连胜四十多岁的人了,哪里会跟他计较,轻声说道:“那你还问我拿啥?投石问路总不能真的投石头吧?”
“钱钱钱!”
于敏捶了一下桌子说道:“我特么钱没挣多少,净往里搭钱了!”
“你也可以不搭”
聂连胜看了看站在门外想上菜的韩秀芝,说道:“命是我们两个的,投石问路的钱我不让你一个人出,我出两根小黄鱼”。
于敏抬起头看了看聂连胜,道:“真的?”
聂连胜没有搭理他,伸手接过了韩秀芝手里的菜,说道:“去吧,一会上菜直接叫门”。
“知道了”
韩秀芝脸色有些白地转过身子下了楼,步子不知怎么的,有些软。
聂连胜端着菜进了屋,随手把门关严了。
“你要是不信,就你去办,我把钱交给你”
“不是我信不信”
于敏看着聂连胜把干炸小鱼放在了桌子上,眯着眼睛说道:“我就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
“这就要看你的了”
聂连胜坐在了于敏的对面,目光坚定地说道:“反正我是活得值了,该留下的都已经留下了,该送走的都已经送走了,我不怕什么了”。
于敏咬了咬牙,他是万万没想到聂连胜这么狠,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布局。
他在听到老三说聂连胜跟钟慧莲在一个车上的时候就去查了聂连胜的家,没想到聂连胜老家已经没有人了。
当时他就觉得聂连胜狠绝,却是没想到现在的聂连胜更狠。
“您不会还记恨您儿子……”
“你要说什么?”
聂连胜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眯着眼睛微微昂起了头。
儿子是他的希望,是曾经的接班人,可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痛。
于敏知道聂连胜的儿子是他的禁区,可还是提醒了他一句,不要做出格的事儿。
“我希望你好,真的”
于敏看着聂连胜说道:“我希望大浪来临,你我都能够乘风破浪,平平安安”。
“但愿吧!”
聂连胜听见了身后的敲门声,站起身打开了门,让了韩秀芝进来。
韩秀芝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端着的盘子里有一碗红烧肉,碗的旁边还有两根小黄鱼。
于敏看了看那碗肉,又看了看那两根小黄鱼,说道:“嫂子还真是贤内助,希望大侄子出生的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聂连胜没有惊讶于敏对韩秀芝的警觉,摆摆手,示意愣住的韩秀芝下去,自己则是将两根小黄鱼收了,道:“吃饭,吃完饭我就去炼钢厂”。
于敏看着聂连胜问道:“你就那么笃定他在炼钢厂有自己的人?”
聂连胜不搭理他,拿起筷子夹了肉便开始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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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武是回到办公室了,才知道有人打电话来找过自己。
上午是于德才接的电话,而李学武回来的那会儿工夫于德才在主办公楼。
所以只能把钢城来电话的消息在李学武回来的时候告知到。
李学武点点头,没大在意,因为钢城来电话很正常,许宁也是会时不时打电话跟他沟通的。
走回到办公室,挥手示意沙器之忙自己的,他则是拿起电话打了回去。
“处长”
许宁一直等在电话旁,李学武一打回来便接听了起来。
“嗯,什么事?”
“处长,聂连胜来了”
“是嘛”
李学武倒是没想到聂连胜能找到许宁那里去。
“他一个人来的?”
“是”
许宁看了看门外,轻声说道:“他拿了四根小黄鱼,说是想跟您通电话”。
“呵呵呵”
李学武笑了笑,这是他再一次没想到的,可仔细一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有一个在工安系统里的副处长不问路,难道还找别人啊。
“我还挺值钱”
李学武笑着调侃道:“既然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了,那就通吧”。
“那这钱……”
许宁疑惑的是这四根小黄鱼应该怎么处理,一根小黄鱼就是二百四十块钱,四根就是九百六,小一千块了。
这还是依照公家的回收价来计算的,要是按照黑市的价格,还得翻一两番儿。
“钱让姬卫东接”
李学武随口说道:“让他当面接取,回头儿叫他给你出个证明材料”。
“是,知道了”
许宁笑着应了,他倒不是怕这钱不给他,他是怕李学武真叫他帮忙收钱,或者李学武真的收了钱。
谁不想跟一个清白的领导,谁不想跟一个能长久的领导。
这会儿许宁的欣喜李学武也听出来了,笑骂道:“我就这么不值钱?为了四根小黄鱼把自己卖了?”
“不是”
许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不是怕您惹麻烦嘛,毕竟……”
“好好好”
李学武打断道:“我有个好下属,有个好战友行了吧,好好配合姬卫东和闻瀚泽他们,注意他们的安全”。
“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许宁给李学武下了保证,随后又问道:“那这电话?”
“直接给他我办公室的电话”
李学武说道:“告诉他,直接打给我”。
“是!”
许宁答应一声,最后问道:“那姬卫东那边用不用说一声?”
“不用,你把钱给他就知道啥意思了”
李学武最后说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他跟姬卫东接触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相互之间都有个默契。
在坑人这方面,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埋几堆屎。
现在李学武把贿赂送给他,哪里不知道李学武要往哪边挖坑?
不知道这通电话什么时候打过来,李学武也就没有休息,直接在办公桌审阅起了文件。
上午存下来的文件正好这会儿工夫批示出来,也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把厂里的工作了解一下。
沙器之给李学武倒了热水,站在一边问道:“休息室里的床不舒服,我找人给您换一张吧”。
“嗯”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跟后勤说一声,不要自己往里添钱”。
“知道了”
沙器之上次就见李学武不去休息室休息,特意看了看那张床,原来是因为铁架子床,躺上去一动就咯吱吱地响。
原来在保卫科的时候睡的是木制的床,又舒服又稳当。
可现在就流行铁架子床,都觉得铁的东西比木头的好,所以当了处长以后这床也从木头的升级成为了铁的。
可有的时候上面人用的东西不见得就是好东西,跟风罢了。
有句民歌怎么说来着,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这上面流行什么,下面就觉得好。
就像杨凤山愿意抽荷花,京城本地都没有,都是从国际庄搞来的。
厂里就有能人了啊,千方百计地从庄里搞来荷花烟,每当遇到面儿上事儿的时候都要拿出来敬一根。
敬烟的时候还得说呢,这可是杨厂长常抽的。
言外之意是这荷花烟因为杨厂长爱抽,那对于他们来说,这烟就是好的,抽了就能跟杨厂长在一个调调儿上了。
也有保卫处的干部拿李学武常抽的大前门来抽,意思是我是保卫处的,就得抽这个,因为我们处长就抽这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轧钢厂里就开始出现了派系,从小小的一根烟上就能看得出现在的形势变化了。
当然了,中层干部更能从上面下达的文件中看出端倪,李学武眯着眼睛把一份文件看完,谨慎地没有签字,而是放在了单独的一堆儿文件里。
从年后开始,这个位置上的文件数量便日益增多,以后还会越来越多的。
在民主生活会上,李学武也受到过书记的点名提醒,不仅仅要抓业务,也要抓思想建设。
工作成绩不落后,这思想也不能落后嘛。
李学武每次都是虚心接受批评,但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在这一类的文件上面还是谨慎下笔。
在生活会上的文章也是越来越谨慎,不是讴歌工人的伟大,就是书写基层群众的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