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北早早起来洗漱一番,吃完早饭,老妈和大姐是没有工作的,在家里给街道办糊纸盒,几分一个,两人忙乎一天能挣个一两块,这是眼下家里唯一的收入了。
但也不是天天有的。
他这边出门,老爹、老妈又给好生叮嘱一番,生怕又给惹什么祸事。
先去了辖区派出所落了户,然后往他爹工作的机械厂走去,挺远的,坐公交都得半个多小时,他这兜里倒是有老妈给的五块钱,但没舍得花,靠两条腿走去。
第5章 王学军
一路上穿街走巷,那些个巷子口、拐胡同口,都是能见着些三三两两聚着的小年轻,嘴里叼着烟,骂咧嬉笑玩闹,他以前也是混这个的,流里流气。
整天无所事事,聚一块吹牛打屁,喝酒抽烟,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骂骂咧咧的,反正是没一个好的。
陈北没有往那头去凑,心里想着事,这赔偿金该怎么拿回来?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这边来到一拐角,就要转过去,另一边刚好有一身影也转过来,两人撞个正着,他这将近一米八的个子,虽然身子骨瘦弱了些,但还是有些吨位的,对方个子就到他肩膀,一下给摔到了地上。
他这本想说声对不起的,哪知对方立马骂咧上了,“小子,你丫的怎么走道呢?没特么长眼!”小年轻从地上爬起,一脸凶相。
而且不止他一人,这后头还跟着四五个小年轻。
陈北没一点怂,干战他还真没怕过谁,可以说从小打到大的,身体素质不一般,寻常两三人,他还真不怵,别看对方人多,他眼尖,一看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拍了拍身子,也不客气,冷冷道:“哥们,嘴巴给我干净点,祸从口出知道吗?”
“嘿,你丫的!”
小年轻火起,竟然从腰间直接拔出一匕首,恶狠狠道:“我特么捅死你!”不管不顾的就是要捅上来,这也是个生慌子。
陈北目光一凝,早有防备,抢先一步,抬腿就是对人胸口狠狠踹了一脚,匕首都没沾身,小年轻身子往后倒飞出去一两米,瘫倒地上嘴里痛的直哼哼。
其余几个小年轻见状,一拥而上来,陈北不退倒进,既然动手了就不会留情,拔脚冲上,如虎入羊群,横冲直撞,下手全是狠招。
不是客气的时候,这些小年轻个个都是生慌子,天不怕地不怕,不给一击倒撂倒,遭殃的可是自己。
“砰砰砰……”数声闷响,一个不落的全倒地上了。
陈北风轻云淡的拍了拍手,见地上的几人,冷哼一声,
“以后走道看着点路,火气别这么大。”
地上几人这会可不敢嚣张了,看人眼神里都是畏惧和惊恐,这家伙也太凶残了,怕是一练家子。
没多说!
陈北转身走人,还没走出两步呢,“踏踏踏……”后头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小子,你给我站住!”有人在喊着。
陈北只能又转过身来,就见从前头又跑过来五六个小年轻,到了这边,几人把地上瘫着的几个给搀扶起。
这是一伙的。
刚那挨了揍的小年轻见来了帮手,又有了嚣张的底气,对领头的男子道:“老大,你可要为我们报仇啊,你看看这混蛋给我们打的,整死他。”
陈北却见那领头男子,眉头一皱,有些熟悉,但一时又记不起来。
心道今儿出门没看黄历,遇到这种破事,今儿怕是没法善了了,撸起袖子就要迎敌干战了。
哪知对方领头的男子来一句,“陈北,你是陈北嘛?”
陈北愣了愣,对着面前的小年轻又打量一番,还是没记起来,道:“你是?”
“我,王学军啊!”
男子几步到他面前,面色兴奋道。
“王学军?”
陈北嘴里嘀咕一句,下一秒……表情诧异起来,嗓音也是提高几分,道:“你是大军?!”
这是他高中同学,两人关系相当不错,也是混的,但跟那些个狐朋狗友不同,这位算是为数不多交心的朋友。
“我去……”
陈北大感诧异,“大军,你现在这变化太大了,留这么个长发,你要不说,我还真认不出来。”
王学军有些尴尬挠挠头,“现在不是流行这个嘛,我就跟着学样,呵呵。
不过,陈北,你这什么时候出来的?算时间,应该还没出来吧?”
陈北道:
“在里头表现好,减刑了,昨儿刚回来。”
“喔,这样!”
“你呢!”陈北道:
“现在干什么工作?”
“我?”
王学军苦笑声,
“我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学习稀烂,勉强混个高中毕业,大学也不会有我的份。
我家里老爷子想让我接他的班,就是锅炉厂烧锅炉的,我不愿去。
倒不是嫌活累,我爹在那边干了半辈子,这工资好不容易涨到了一月五六十,我这要去顶岗了,从学徒工开始,一月一二十块工资,你说这不扯淡嘛。
所以没去,现在嘛……呐,你也看到了,就搁外头混呢,唉……反正就这样了。”
陈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大军,咱这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年龄了,总这么混下去也不是个事,说难听点,搞不好以后跟我这一样,进里头蹲几年去。
我在里面待了一年多,想清楚很多事,该稳当点了,找个正经工作吧。”
王学军道:
“你以为我不想,是找不到啊,现在返城的知青这么多,哪个工厂都满员了,你这一路来都看到了吧?
这街头巷口全是没工作的小年轻,工厂安排不过来,你让他们干嘛去?”
陈北点头。
“不说这些烦心事!”
王学军道:“陈北,你这身手还是这么厉害,打架功夫一点没落下,一对三,分分钟就把人干趴下,厉害啊!”
陈北轻笑一声,看了眼他身后的几人,道:“这你朋友?”
“我们这一块玩的弟兄,都是我家那一片的。!”
说罢,侧过身,给身后几人说道:
“我跟你们讲,这就是我跟你们常说的北哥,人从小就是练过武的,高中那会,我俩联手,在学校那一片,那是当仁不让的老大。
你们几个瞎眼了,敢跟北哥叫板,活该被揍。
叫人!!!”一副大佬气派。
几个小年轻唯唯诺诺喊着人,“北哥!”
陈北摆下手,对被他揍的几人道:“没事吧?”
几人龇着牙,忍着痛,讪讪道:“没事,没事!”
陈北一笑,问王学军,“你们搁这干啥呢?要跟人干战啊?”
王学军摇头,道:“我们也没个事,就搁这瞎转悠呢。
对了,陈北,你这干嘛去?”
第6章 刘生
陈北叹口气,看了眼边上几人,王学军便明白了,把几人给打发走。
道:“到底啥事啊?”
陈北道:
“我也是昨儿回来才知道的,我爹厂里上班,出了点事,这腿被砸了,挺严重的,现在走道都得拄拐,算是残疾了。
完了,厂里给开了,说好一次性赔偿一千块钱,现在都大半年过去了,这赔偿金厂里一直给拖着。
我家情况你知道些的,家里全靠我爹这顶梁柱,我爸这一倒,家里没了经济收入,都是要饿肚子,没办法,我现在去厂里再催催。”
“麻蛋的!”
王学军恶狠狠骂一句,
“那几把厂真特么不是人,这钱都要扣。
陈北!真的,不是我说你爹,你爹这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太好说话了,要换我家那位,受了这气,怕是直接提刀去厂里跟人算账了,谁要给卡着,那就给这混蛋放放血,看他是要钱还是要命。”
陈北道:
“大军,我这目的终是为能拿到钱,闹大了不好,我还真能拿刀架人脖子上去?怕是刚出来就又要进去了。”
王学军点头,
“陈北,你爹上班的地儿叫南阳机械厂吧?”
陈北点头,“你记性不错!”
王学军道:“我能有什么记性,那个刘斌现在就在那边上班,他老爷子搁里头好像还是一中层领导,靠着这关系进去的。
在销售科当一职员,这是油水部门,每月工资六七十,私下的隐形收入那就更多了,一月上百都有,这小子现在可特么神气了。
天天开个偏三轮摩托,满市的转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摩托似的,娘的。”
陈北顿了顿,随即一笑,“那可真特么巧了,刘斌他那老子叫刘生,机械厂后勤主任,我父亲这赔偿金就卡人手人。”
“槽!”
王学军爆句粗口,骂咧道:
“我说这刘斌长得贼眉鼠眼,阴侧侧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全都遗传了他这混蛋劳资。
上梁不正下梁歪,全是一路货色。这父子俩这一副德行,这钱怕是很难要回来。”
陈北沉声道:
“要不回来也得要,他刘生想要吞了这笔钱,那我也就只能跟他拼命了。”
王学军道:
“陈北,我跟你去。”
“行!”
半个来小时后,两人到了南阳机械厂,就是以南阳市命名的,厂子在七十年代最红火之时有员工上千,在里面上班的男职工,找对象都相对容易很多,一听是南阳机械厂的,姑娘都倒贴上来。
只是到了这八十年代,因为国营企业固有的顽疾和通病,这厂子也是衰弱下来,虽然还在开着,但远没有过去的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