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一幕,老巴尔若有所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莫夜煌笑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贬义词,但有些时候,也可以是褒义词,纵然面对天地绝罚,杨天意的贪恋名利之心,莫提的执拗坚持之心,也会一往无前坚持到底,此心此志,可逆天否?”
闻言,老巴尔不由得叹息一声:“可逆。”
证就邪神业位,他获得了无穷无尽的疯狂智慧,而这些智慧,皆源自于逝去之人的一生凝聚,正因为如此,老巴尔才比谁都清楚,世间许多翻天覆地的大事,其实皆起源于某个平凡无奇之人心中一个“我一定要去做什么”的心念转动。
一念之间,便是天翻地覆。
莫夜煌又是笑道:“当然,心坚而志定,还不足以成事,这便是我点拨于你的原因,我之前曾对那些歌宵咏者说,这一场凶杀案,是灭世血月教派遵循三大邪神之象征而成的献祭仪式,我虽没有言出法随之神通,但也是一个重信诺之人,说了有,便是有,眼下献祭仪式中关于失心炼狱之仪轨已成功,你这位疯狂智慧,难不成还要袖手旁观吗?”
“尊您之意!”
老巴尔已是彻悟莫夜煌的用意,哈哈一笑,借助此刻足踏灵界的地利,摇身一晃,便解放了自身的邪神姿态,一对对长满眼珠的血色羽翼展开,让老巴尔看起来既神圣又邪异。
老巴尔的血色羽翼震动着,血色光辉闪耀,照耀于那两尊心相邪祟身上,最后在它们那扭曲的身体上,化作一只只血色的眼珠子,这些血色的眼珠,泛着狡诈而诡异的神采。
凭借自身的权柄,老巴尔赋予了这两尊心相畸变邪祟一些疯狂的智慧。
坚定的心念,是成事的根基,卓越的智慧,是成事的翅膀。
这一瞬间,两尊心相畸变邪祟,仿佛彻底开智一般,先是向莫夜煌以及老巴尔鞠躬行礼,谢过他们的点化之恩,而后便暂停持之以恒但却徒劳无功的钻洞之举,而是做起了其他之事。
现实中,杨天意分裂的尸体残骸猛然聚合在一起,重新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形,而后,睁开了那死寂的眸子,步履僵硬的向外面走去,很快就不知所踪了。
而没过多久,歌宵咏者们便带着大部队赶了回来,他们踏足木屋,惊愕的发现,杨天意的尸体已经不在了,而后,他们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莫提的尸体上。
原本跌坐于地的尸体,不知道何时变成坐在沙发上,睁开死寂的眸子,凝视着他们,而嘴角,勾起了一个诡谲难言的笑容。
场中的人,没有人觉得莫提还活着,因为他胸膛的恐怖伤口,是如此的显眼。
还没等众人想要该采取什么行动,莫提的骤然动了起来,僵硬的仿佛扯线木偶一样,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控着,只是这只手的操纵技艺有些差,莫提缓缓站起了,但他的头,却诡异的转动起来,直接转了十几圈,然后变成后脑勺面对着众人。
众人心中凉气骤起,就在此时,木屋的木门骤然轰然关闭,整个木屋仿佛化作了鬼屋,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感充斥其中。
294.贫民窟的改造
原本僻静的林中木屋,外表一如既往的幽静,但内里却传来各种异响。
木门轰然爆炸,碎片纷飞,歌宵咏者们浑身染血,狼狈不堪而逃。
逃出木屋后,有人情不自禁的回头看去,莫提没有追杀他们,而是端坐在沙发上,面容带着诡谲而呆滞的笑容,注视着他们的逃离。
“那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怎么都打不死?”
对镇压金雀花王国超凡秩序多年的歌宵咏者们而言,根本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着怎么攻击都没用,怎么都打不死的怪物。
即便逃出了木屋,但许多歌宵咏者依旧惊魂未定,回想方才的一切,他们只觉得自己如堕梦魇。
却在此时,木屋外飘起了诡异的浓雾,歌宵咏者们担心这是莫提的手段,继续往后撤去。
浓雾袅绕于林中,将木屋彻底的遮蔽,歌宵咏者的带队首领一咬牙,下令道:“派人回去,申请高等契约召唤兽进行打击!”
单纯的人力已经不足以解决事件,歌宵咏者立刻升级了手段。
七级虚空契约兽爆燃鸟,从王都附近的军营中起飞,在部队契约者的指挥下,展开了二十米长的火焰羽翼,浑身绽放着高能火光,犹如利箭般从天而降,下一瞬间,巨大的爆炸轰鸣声回荡四方,即便王都内部也听得到。
但歌宵咏者的带队首领,脸色极其凝重,这个城外的僻静树林,此刻已经化作一片火海,树木不断垮塌,但是,那诡异的浓雾却没有散去,而在浓雾中,那栋木屋的若隐若现,似乎根本未曾遭受过打击一样。
不一会,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所压制,渐渐熄灭,随后雾气渐浓,整个树林仿佛化作了鬼蜮一般,让人心生寒意。
歌宵咏者首领权衡再三,也没有进一步申请火力支援,而是下达封锁此地,严加监察,但不许入内的命令。
然后,眺望着浓雾中若隐若现的林中木屋,歌宵咏者首领眼神愈发凝重,凭借多年的经验,从这次诡谲的事件中嗅到了一些不祥的气息。
事件的另一位主角,杨天意步履僵硬的回到了城内,沿途有人与之擦肩而过,皆下意识的感到莫名的不寒而栗,但他们却无法察觉到这种感觉的由来。
杨天意的眸子没有任何色彩,只有一片死寂,他一步步的来到了王都的贫民窟中。
杨天意原本的衣衫颇为华丽,但和老巴尔这个男主角搭戏后,便开始了一系列摸爬滚打,狼狈逃窜的剧情,身上的衣衫也变得极为肮脏,反倒是与贫民窟的画风彻底融为一体,自然到杨天意走进来,却没有一个贫民觉得他很奇怪。
原本死气沉沉的贫民窟,此刻异常的热闹,清剿了盘踞在贫民窟内祸害一方的黑帮头子后,老会长没有停止自己的正义之举,他深入的体察贫民窟的民情后,便花了一笔钱,买了一些粮食以及药物,然后在贫民窟内发放。
这些贫民领到粮食与药品,千恩万谢,甚至有些人激动的热泪盈眶,只觉得天下冤大头,哦不,天下至善,也不过如此了。
杨天意死寂的眸子,凝视身在人群之中,露出慈祥笑容的老会长,而老会长灵觉敏锐,也察觉到杨天意的存在,而后转眸看去,却在此时,杨天意猛然摔倒,身体抽搐了一下,便没有动静了。
老会长以及周围的贫民都露出诧异之色,走过来一检查,发现杨天意已死了,只是一具尸骸。
老会长询问了一下周围人,发现无人认识后,便抱着善意,给了一点小钱,让周围的几个还算身强力壮的贫民,找一个薄席来把杨天意尸体收拾一下,然后通知员警来处理。
老会长对莫名暴毙的杨天意还有些好奇,但周围的贫民却转瞬间就将杨天意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只要没有碍着自己,贫民是这个世界上好奇心最为稀少的一种生物,因为他们连自己活下去,都已经很艰难了,哪有兴趣去管其他人。
反正,贫民窟中有人暴毙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或者说,他们这些贫民,能够正常的寿终正寝,才是真的稀罕。
入夜后,很多贫民早早就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只是他们睡得极其不踏实,睡梦之中,仿佛有滑腻冰凉的不可名状蠕动,在他们身上蜿蜒滑过,而后,四面八方回荡着的诡异鸣叫声,让他们反复惊醒。
而在刺客公会中,老会长还没入睡,因为白天去贫民窟中做慈善,所以积累了很多公务要处理,在这个刺客公会刚刚经历过大清洗的时间短,老会长想要找人分担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到,只能加班熬夜了。
但此时,老会长却发现自己有些难以集中精力,脑海总是不由自主的闪过白天的所见所闻,尤其是白天那个暴毙的不知名人士。
那双仿佛死不瞑目的死寂眸子,是如此的清晰,仿佛他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只是始终没能说出来。
但老会长也没有对此多想,迅速把注意力放到另一个问题中。
他清剿了贫民窟中的黑恶势力,并不是只是为了行侠仗义那么简单,而是为了杀手公会真正转型而铺路。
贫民窟虽然贫穷,但正因为贫穷,贫民窟一直脱离于主流社会的视野范围之内,如果能够扎下根来,不论要做什么事都很是方便。
这一块,之前其实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了,在家族特使的指挥下,杀手公会的杀手化身金牌讲师深入民间,以一起为梦想窒息的口号,着实蛊惑了一些人,收了许多外围人员。
只可惜,口号不能真的当饭吃,那些从狂热醒过来的人,反而对杀手公会产生了一种厌恶感,眼下已是一块烂摊子,老会长也只能暂时放到一边去,亲自前往贫民窟,继续推进这个扎根计划。
但如何扎根,老会长虽然有了一些思路,也采取了一些行动,比方说除恶而铸威,施药粮而布恩,但这些是否有效,他心中也有些没底。
这个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老巴尔。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那畅所欲言的一晚,老巴尔那智慧渊深莫测的表现,给老会长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且,两人对正义的想法是如此接近,当真有几分志同道合的味道。
“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我应该留下他的联络方式。”就在老会长喃喃自语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这倒不是问题。”
老会长转头,却见到戴着石鬼面,身穿黑礼服的老巴尔,慵懒的靠在窗户边上,老会长也不在意老巴尔的神出鬼没,只是哈哈一笑:“我的朋友,我很高兴见到你,不过不得不说,如果你能从正面进来拜访我,我会更高兴的。”
老巴尔微微一笑:“你的门口有太多其他人的眼线,很显然,杀手公会改组为刺客公会,对其他人而言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然后,他们怀疑你是不是准备搞一个大阴谋。”
老会长耸了耸肩:“事实上我也很无奈,杀手公会改为刺客公会的原因早就公布了,就是为了正义而已,他们死活不信,始终怀疑我有一个大阴谋,我也没办法!”
老巴尔笑着:“不,你有一个办法,可以充分打消他们怀疑你在搞大阴谋的疑虑。”
老会长眉头一挑:“什么办法?”
老巴尔从怀中,掏出了一沓文件,然后递给了老会长,然后以轻松的语调说道:“那就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真正的去搞一个大阴谋出来。”
老会长接过那一沓文件,低头一看,封面写着【贫民窟黑经济规划书】。
光看这个名字,老会长心中有些惊诧,翻开一看,惊诧很快变成了震惊,看着看着,他便沉迷进去了,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以震惊的口吻说道:
“这真是一份不可思议的计划书,我从未想过居然还能这么操作,不过,上面所写的都是大略的纲领,我想看看具体的步骤以及细节。”
老巴尔说道:“这种计划,一旦牵扯到具体细节,就不可能清清楚楚的写下来,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你排了一个专精于此的人才,如果你真的打算实施这个计划,他不一定会和你接触,但一定会暗中帮你的。”
老会长沉吟了一下,然后凝视着老巴尔,缓缓说道:“我的朋友,虽然我们这才第二次见面,但我真的很不想问你这个问题,因为这也许会让我们奇特而有趣的友谊告一段落,但我还是不得不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老巴尔只是轻笑道:“因为,我们是正义的伙伴啊,理念一致,纵素不相识,又何惧同行。”
老会长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了一丝的笑容,然后笑容越来越大,变成哈哈大笑:“哈哈哈,你说的对,我们是正义的伙伴,行吧,伙伴,我这里还有一瓶好酒,晚上时间很多,我们来解决他吧。”
第二天,老会长便带着人赶到贫民窟中,然后和贫民窟中一些较为有威望的贫民聊了聊。
而聊的话题也很简单,老会长声称自己有意在贫民窟中做一些生意,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听到这个话题,这些人面色皆有些难看。
实际上,能够在贫民窟这个人均吃不饱,大家都没有余粮的地方混到有些威望,基本都是些父母能生,然后加上一些运气,一大堆孩子顺利长大,然后这些仗着家里人多并且团结,也敢打架,周围人不敢不给面子。
说的难听点,就是预备役村霸,说得好听点,就是还没发育完全的乡贤,面对这些人,即便是盘踞贫民窟的黑帮头子,也会给他们三分薄面,当然,也仅限于三分。
一群敢打架的小伙子,和一群长期见血,提着刀就敢下死手的帮会分子,差距还是很大的。
眼下盘踞在贫民窟中的黑恶势力已经被老会长连根拔起,成为一个势力真空地带,他们的心思也随之活络起来了。
但不管他们之前有什么心思,但眼下,听到老会长这一番话,皆是一盆凉水落心头,因为老会长这番话,本质上就是宣布这个贫民窟以后归他管了。
他们不是没有意见,只是,双方的差距太大了,老会长身边的亲信,只是不经意间撩起了衣袖,露出了铭刻着符文的短剑,看着短剑上闪烁氤氲灵性光芒,这些贫民窟中的威望人士,皆是全部低头,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你们放心,我要做的生意,对你们也有好处,因为,我会聘用你们。”
老会长此刻便是遵循昨晚上老巴尔送来的规划书,开启了贫民窟黑经济的第一步。
和这些人谈完后,老会长便出了贫民窟,贫民窟之外紧挨着一条平民区的街道,算是之前那个贫民窟黑帮势力范围,这里还算繁华,有那么十来个铺子,他们交的保护费虽然不多,但也是一分收入。
老会长挨个拜访了他们,而这些铺子的主人,也对老会长的来意心知肚明,连忙奉上月例,但老会长拒绝了这些月例,只是希望,这些铺子进的一部分货,由他来提供。
这些铺主也不以为意,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只是老会长换了个方式收保护费而已,只是对金额有些在意,因为按照这种算法,他们要交的,会比以前多不少。
但是,老会长来拜访之前,便把那些贫民窟里有威望的家伙们都带上了,十几二十个汉子往店门外一站,露出凶神恶煞之事,那些铺主便没什么话说了。
老会长也不多说,却是带着人走了,去拜访那些供货方。
“你卖给小威尔逊家铺子的果脯,原材成本30元一批次是吗?很好,我想要订购五十个批次的原材料,价格请你打个五折,当做团购优惠价,然后,我会在一到三个月后,结清这个月的采购费,你看可以吗?”
如果是平时,这当然是不可以的,因为这和勒索无异,只是,供货方看着老会长背后那十几二十人个凶神恶煞的猛男,以及看着自家那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哼哼的保安们,供货方又觉得不是不可以商量,因为这算是一笔还能承受的损失。
就这样,老会长带着团购而来的原材料,以及供货方含泪友情赠送的粗加工工具,回到了贫民窟中,然后找来一批人,然后让他们开始做工,老会长也没有给钱,只是管饭而已,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来做。
老会长所选的目标,皆是些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勾当,哪怕是贫民窟这些没有相关从业经验的家伙,也可以做,只是次品率居高不下而已,但老会长也没在意这些,毕竟这批货不愁卖不出去。
本质上,老会长这种大费周章的作为,还是依靠暴力强势收取保护费,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式后,却产生了更高的溢价。
空手套白狼而来的原材料,近乎免费的人力成本加工,最后不愁销路的出货,构筑起最基础的贫民窟黑经济的第一步规划。
老会长盘算了一下,赫然发现,这种做法,比单纯的收保护费,要高好几倍,因为实体经济的一部分利润,加持到了保护费上。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老会长忍不住拿出了那本贫民窟黑经济规划书,翻到某一页,上面以刚劲有力的比划,写着一行文字:
“贫民窟黑经济,是政治学中建造武装根据地的最好方式,具备劫掠外部实体经济,重构内部生态的功能,为后续发展为反政府武装,奠定雄浑的基础……”
295.劳动式扫盲
过了一段时间,莫夜煌亲自来到这个贫民窟。
贫民窟的外表一如以前那般破烂,四处皆是棚屋,地面也是泥泞不堪,但是,却也有许多人在忙碌着,进进出出不停搬货。
或是把原材料搬进来,或是把成品搬出去,而一些棚屋内,也传出了做工的动静,多了这些,一时之间,贫民窟也显得多了几分生气,不像是往昔那般死气沉沉,如果不是这些平民的衣衫还比较褴褛,从精神面貌上去比较,和体面的平民也差距不大了。
即便奈瑞世界已经迈向社会产能爆发的阶段,就业岗位正在不断的增加,但贫民还是很难在这种时代浪潮中分一杯羹。
一个国家,平均失业率要是4%,那么这个宏观数据落在贫民窟中,就会放大变成40%到80%,毫无疑问,贫民窟的存在直接拖了国家数据的后腿,而造成这一点的原因,很简单,贫民普遍是文盲。
不识字,任由时代如何发展,这些贫民都无法融入其中。
扫盲,这是任何一个想要发展经济的势力或者国家,都会采取的一种行动,只可惜,血腥皇后凯琳娜作为王权执掌者,秉持着寒门原罪论,不愿意推行这些政策,保证国内局势维持现状。
也就是说,金雀花王国,在底层教育这一块,几乎完全是空白的,就算有一些福利,也是针对那些相对体面一点的平民。
老会长拥有的那本【贫民窟黑经济规划书】,其中便有关于扫盲的内容论述,莫夜煌此刻亲自过来考察,发现老会长的确是按照上面所写的去做,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莫夜煌以前也没少看穿越小说,看着书里的主角在逐鹿天下之路上骚操作不断,动辄就是各种开设学堂大规模扫盲,开启民智,都忍不住笑出猪叫声来。
扫盲这玩意,按照很多人的想法,只要提供课室以及书本,然后请一个老师,就能迅速把文盲变成现代文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