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黄大根在这病上,看到了一腔不甘的死意!
大火焚烧,毒烟弥漫,刀剑与喊杀声肆意而扬,身穿黑衣遮蔽面目的人,在城镇中肆意杀戮,卖饼大妈早已死在那一役中。
如果死亡是最终的结束,往后只有无尽的虚无,那么,死亡便是仁慈的。
但可惜的是,死亡并非最终,又或者说,世界的弥留之梦,强行拖住了。
她虽活在世界的梦中,但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城镇破灭的一幕。
每一次轮回,她的记忆都被重塑,但这些痛苦,不甘,怨恨,也在她的残魂中留下了太深的痕迹,而当血月照耀而来时,这些痕迹便泛起。
所以此刻,她化身为邪祟诡异。
黄大根感应着饼中寄托的怨恨灵韵,虽只是饼,但却如此的沉重,让他忍不住低语道:“你该解脱了!”
卖饼大妈闻言,神色不动,只是眸子之中,血光渐渐炙燃,凝视着黄大根:
“你要汤吗?”
当卖饼大妈道出这四个字时,整个饭堂的氛围骤然“冷”了下来,莫名的阴风随之吹拂着,更有怨戾的凄厉呓语回荡着,这些凄厉呓语,皆是卖饼大妈在一次又一次轮回中留下的不甘与怨恨,随后,淡淡的皎洁血色月光,从虚无照耀而来。
莫夜煌微微抬头,此刻灵界那小规模的局部沸腾,正在越演越烈,渐渐这灵界的沸腾,从虚无中撕裂了一道裂缝,源自于真实世界的血月之光照耀而来,这月光,寄托于灵界大妈的身上。
血月很好骗,是因为某种意义而言,称得上是有求必应,不拘是莫夜煌这位魔尊的呼唤,还是卖饼大妈这渺小的邪祟诡异,也给与了回应。
而此刻,血月便应卖饼大妈的怨气,撕裂真实世界与灰烬世界的壁障,降临于此。
这般降临,却并非为了善,而是为了恶。
因为血月之光,只是为了让坏事变得更坏,从而将一切引导至终焉的结局,一如此刻,卖饼大妈打了一碗肉汤,递给了黄大根。
这汤已经承载了几分血月的威能,若是饮下,必是后果莫测,但黄大根看之,沉默良久,最终,端起了这肉汤,一口饮尽。
124.业务链资债乾坤大挪移术
黄大根有一个皇后姐姐做靠山,是顶级的皇亲国戚,只要靠山不倒,自己也没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行的话,人生本就一场坦途。
但他却有雄心壮志,想要在这朝野动荡,风雨飘摇之年做点事,于这茫茫青史中,留下自己的名号。
这般追求,说来也不稀奇,毕竟这个世界的风气就是如此,哪怕是寻常武者,也追求着扬名立万,以武道传说的身份被后世所唱诵,而他这起点本就比别人更好,有此追求,就更不奇怪。
挥毫点墨平天下,定国安邦救万民,弓马霹雳扫四方,魑魅魍魉望风逃。
这是十二岁那年,黄大根写给自己的句子,以作警醒自身的誓言。
黄大根对自己的定位,就是名臣良将,所以之前血月美食传说这段剧情中,匡念殇这些地球穿越者对他普及地球文明的思想,有一些内容,黄大根不是听不懂,只是他有选择性的忽视了,因为,那已并非人臣该有的思想。
从这方面来说,李专员对黄大根的评价是非常精辟的,黄大根就是一个落后陈腐的封建官僚,纵然有几分为国为民之志,但终不可能超越时代的局限,去做一些长远来说更恢弘的善业。
但是,黄大根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他这一路来,也的的确确往着为国为民之路走去,所以,有一些事情,他无法忍耐。
一如这碗汤!
黄大根之所以喝下这碗汤,是因为他隐隐察觉到,这碗汤,是对他的讥讽!
汤水灌入喉咙,苦涩难言,随后化作冷冽而刮骨的刺痛。
汤苦,因为这汤的名字,就叫做……苦难!
人生总有许多不如意,正所谓求不得,怨离别,恩爱无常皆如露,正所谓人生有多漫长,便承载着多少不称意的苦难。
喝下这碗汤时,黄大根眼睛扫到了那口滚沸的汤锅,里面有尸骸在沉浮,但那尸骸,正是眼前这卖饼大妈的。
那尸骸并非真实的,只是一种灵性的显化,那卖饼大妈以自己为食材,在汤锅中熬出凝聚自己一生苦难之韵的汤品。
品尝着汤,黄大根觉得苦涩,而这苦涩并非源自于味觉,而是源自于心扉。
古往今来,可有人能真正救苦救难?
答案很简单,从不曾有!
从古之先民时代起,延绵到无尽的未来,即便是最太平的开国之期,人的苦难都不曾被救赎,帝王将相,也有苦怨之时,更何况升斗小民。
人生漫漫,总有几许快意与幸福,但最终,还是会被苦难所充斥。
所以,这一碗汤,是血月对黄大根的嘲讽。
你不是要为国为民吗,你自以为是的善,可曾解得了这般人生苦难?
黄大根大口大口的灌着汤,但汤却怎么也喝不完,因为,苦难无尽,汤也无尽。
随之,黄大根品尝到了更多的苦难之味,或是冷冽如锋,或是怨火绽放,又或是腐毒恶坏,味道不一而表。
因为卖饼大妈那口汤锅中,熬煮的不只是她,还有那些化作傀儡,端坐于饭堂中无尽吃饼与喝汤的镇民。
黄大根放下喝之不尽的苦难之汤,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大饼。
饼乃怨恨与不甘汇聚而成的死意凝聚而成,一口口咬下,怎么也吃不完,因为怨恨不曾消散,饼自然在。
在其他人看来,如着魔了一般,不管不顾疯狂喝着汤,吃着饼的黄大根,已被灵异所迷惑,与饭堂中那些诡异的食客一样。
“大人,速速醒来!”
“大人得罪了。”
但任由他们如何呼唤,黄大根也没有反应,而后便有人一咬牙,想要打晕黄大根,但出手后,黄大根的身影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维度,他们的攻击透体而过,根本没有触及黄大根。
“呵,血月倒是挺给力的嘛,居然把卖饼大妈的厨艺提升了好几个等级,又或者说,黄大根的面子的确大,连血月都要为他亲自为下厨?”
莫夜煌看见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他非要把卖饼大妈弄到这里来,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挺欣赏卖饼大妈的厨艺。
原本的卖饼大妈的手艺其实就很不错,饼厚实,汤有味,风味非常地道,属于那种天天吃肯定受不了,但旅游而来则不容错过的特色风情美食,如果不是卖饼大妈总是喜欢看人涨价,莫夜煌的评价还会更高,而化作诡异邪祟后,卖饼大妈厨艺更上一层楼,无师自通习得了几分黑暗料理的精髓。
这苦难之汤,怨死之饼,即便莫夜煌也颇为赞赏。
而此刻,血月之光从真实世界照耀而来,亲自降下威能,为这汤与这饼强化附魔了一番,更是让其中风味更为卓越了,最起码是+9级的发光汤品与发光大饼,导致黄大根彻底沉迷了进去。
味道的好坏,很多时候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而是因人而异的,能触及食客心灵最柔软之处的味道,一般都绝不会差,这汤与饼就是如此。
血月借助这汤与饼,讥讽的询问着黄大根,抱着为国为民之心,到头来却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你,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黄大根有为国为民之心,所以这料理就化作了最恶毒的拷问,如刀锋一般猛插入黄大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还是插进去又拔出来然后再插,如此循环往复的那种。
这是标准的扎心,但黄大根还真的就吃这一套。
黄大根一遍又一遍喝着汤,吃着饼,品味着其中的灵韵,却是不甘的想要反驳这讥讽。
“怎么会没意义,为国为民怎么会没意义,但是……人生苦难,怎么解得?解不得,我之所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吃着喝着,呢喃自语着,渐渐的,黄大根的瞳孔之中,泛起了淡淡的猩红之光,神色也渐渐充斥了一股执拗的极端神色。
血月的讥讽,也是一种诱惑,引导着黄大根自行迈向毁灭,此刻他便是不知不觉间堕入了深层次灵界,所以那些人才触摸不到他。
看到这一幕,莫夜煌眉头一挑,眼神变得有些玩味,因为他想起之前荒山伏杀事件时,黄大根便展现出了几分血月意志加持的姿态,但并没有持续多久,而此刻,血月亲自出手,强制将他拉回到了那般姿态中,倒是显得有几分诡异。
莫夜煌隐隐觉得,也许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早在真实世界堕入末日之前,血月已经注视着黄大根。
“或许,黄大根才是最初血月青睐的灾厄种子?”
莫夜煌陡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低,黄大根乃是皇亲国戚,身在大辉朝的核心,若是居于庙堂的他蜕变为血月的眷属,一旦祸乱起来,远比身在江湖的南宫玲玲祸害更烈。
圣贤与邪魔,永远只是一线之隔,有为国为民之心的黄大根,只要走错一步,也是标准的祸国妖孽,事实上,若是论行不论心,黄大根最后的确成为了祸国妖孽。
荒山伏杀事件,让七十二连环寨高举叛旗,最终鬼神枪李若年敲响了大辉朝的丧钟。
大辉朝讨伐大军败于七十二连环寨之手时,朝廷上的衮衮诸公,皆是在怒斥已死的黄大根,叱责他为朝廷惹下大祸,最后更是降旨取消黄大根的谥号,不准厚葬,以作惩罚。
等到大辉朝彻底崩塌后,黄大根也一如他生前所愿那般,已是青史留名,只可惜并没有以名臣良将之名流芳,而是以皇朝毁灭之导火索人物而遗臭万年。
但莫夜煌随之皱眉,因为这般猜测有一个古怪之处,那就是如果黄大根真的是血月青睐的灾厄种子,那么他怎么会死于荒山伏杀事件?
暂时想不清,莫夜煌也只能把这猜测暂时放下,而黄大根此时瞳孔血光潋滟,神态也愈发狰狞,显然在血月的蛊惑下,他的灵视指数与堕落程度正在不断攀升,若是继续如此,待到一定阶段后,黄大根的身心皆会彻底反转,堕为新的人形邪祟诡异,而且还是超凶的那种。
莫夜煌为什么会判断黄大根堕落后超凶的呢,原因很简单,此刻饭堂内的光线正在明灭不定,某种难以描述的“黑暗”从黄大根身上弥漫开来,而这种弥漫却是不连续的,如同卡帧时的画面闪烁那般,严重的时候,整个饭堂会堕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随着黑暗的弥漫,整个饭堂也愈发诡异,不只是秩序与混沌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甚至连虚妄与真实的界限都开始混淆,黄大根的那些同行者,已经发现饭堂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但显现出来的并非灵界之景,而是荒芜的干枯大地之景,只是一些残破的废墟彰显着这荒芜大地以前可能有人烟。
黄大根的堕落,引起的异变,甚至能够撕裂灰烬影世界与真实世界的壁障,让末日的真实在此显现,如此大阵仗,自然说明了黄大根堕落的不简单。
不过莫夜煌见状也只是摇摇头,没有在意黄大根堕落的大排场,只是觉得血月实在是个猪队友兼蠢上司。
明明已经委任了自己这个全权主管东土事务的东土魔尊,但是一逮着机会,血月就迫不及待的将魔爪伸进来搞风搞雨,试图毁灭一切,顺便把莫夜煌也干掉就最好了。
是的,莫夜煌可以很清晰的察觉到血月那若隐若现的恶意,作为毁灭源泉的血月,显然对于莫夜煌这位友好亲切的合伙人,也时刻蠢蠢欲动着。
不过反派经验丰富的莫夜煌早有准备,他给了李苟丹一个眼神,后者一个激灵,顿时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李苟丹这段时间以来接受莫夜煌的培训,有很多内容,他都只知道要怎么去做,但为什么去做却不清楚,比方说,他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还需要学习跳舞。
但莫夜煌没兴趣给他解释这些,就算是要解释,也不是对着年幼姿态的李苟丹,所以,他只是要求能理解就自己理解,不能理解也必须执行,不然就是越阶挑战伺候,所以李苟丹就算不解,但还是学会了这一套舞蹈。
李苟丹双手缔结血月之印,然后,旋转跳跃闭上眼,以近乎羊癫疯抽搐的方式癫狂而舞,动作随意,唯有那近乎狂乱的舞姿如此妖异。
莫夜煌对术道知识并不是太通晓,如面点王罗家那种几个包子镇压军魂大军的操作,莫夜煌是做不到的,但一些基本的东西,却有着自身的见解,创造三角债务封闭密契仪轨时,便显示了他的本事,但那时也只是临时创造,这密契还有很多可以完善的空间。
这舞,便是莫夜煌创造出来的二阶段密契仪轨专用祭舞。
在古老的先民时代,舞是最先诞生的艺术,因为这是巫向天地鬼神倾诉的“语言”,随之诞生的是歌,而这却是转译天地鬼神的意志,向凡人倾诉的语言。
以巫为核心,歌与舞串联起了巫与天地鬼神万灵以及凡人三者的沟通,所以,巫祭之时,必以歌舞祝颂。
莫夜煌已经根据血月的特性专门创造出一套能用的祭祀歌舞,不过,让莫夜煌有些无奈的是,这个世界可没有东土好声音这些节目,而且因为练武的缘故,或多或少都需要大声呐喊,虽然中气十足,但声带已经有些不太适合用来唱祭祀之歌,连南宫月这种娇滴滴的妹子,一旦唱起歌来,也只能用气势十足,犹如狮虎来形容了。
最起码这个城镇内,莫夜煌还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才,所以只能将舞传下来。
李苟丹此刻跳着的癫狂的舞,每一个动作,都在冥冥中契合着血月的特性,也在冥冥之中呼唤着血月,如果非要将这呼唤形容的更具体的话,约莫就是……
我,李苟丹,准备立地成魔,毁灭世界,请求血月快速免审放贷,助我一臂之力!
此舞一起,血月聆听到了呼唤,而后,本来正在不断渗透着黄大根身心的血月之力,此刻竟然脱离了黄大根,向着李苟丹飘来。
莫夜煌这些时日来对血月的研究一直在深入着,也在不断解析着血月的机制,而后便发现,血月有求必应,看似魔威凛然,这其实是非常蠢的特性,而这种蠢到底蠢在哪里呢,很简单一个问题,如果有两个单位同时呼唤血月,血月到底会回应谁呢?
答案就是,谁的声音大,血月就优先回应谁。
血月不具备本我灵智,只有犹如本能般的灵性,所以在一些反应中,分不清事态轻重缓急,而是被动根据外界的刺激强度而变化。
本来要诱惑黄大根堕落的血月,被李苟丹近距离祭舞忽悠,当场就放下自己正在做的事,嗷嗷叫唤着扑向了李苟丹,然后,血月的力量渗透到李苟丹体内,瞬间就被三角债密契所吞噬。
简单点来说,血月又一次拿钱出来,意图通让黄大根这个潜力股股票彻底跌停板,以此狙击东土世界的股市大盘,但又一次被莫夜煌发布的假消息骗了,觉得李苟丹这个通过祭舞伪装了财务报表与融资需求的毒股是极大的空头利好,投资进去更有赚头。
然后血月把资金注入李苟丹这只股票后,又被莫夜煌通过三角债关联,挪移到东土世界的实业建设投资去了,为东土世界的繁荣昌盛做出杰出的贡献。
说实在的,虽然早有预料,但看着血月如此好骗,莫夜煌还真有几分胜之不武的良心不安感,虽然两秒后这感觉就被莫夜煌彻底抛之脑后了。
灰烬影世界与真实世界的壁障还是颇为坚固的,血月纵然能撕裂,但那也是短暂的,因为东土世界会修复这裂痕,一旦壁障修复后,血月的后路就被抄了,紧接着,一如当初,血月资金链紧张了,崩盘了,发出了没钱的丢人咆哮,宣告这次诱惑黄大根堕落的破坏计划又一次失败了。
这个二阶段密契祭祀歌舞,简称业务链资债乾坤大挪移术,是莫夜煌专门针对血月创造出来的骗术,而原理嘛,资本市场也是屡见不鲜,一些直销行业的大佬,或者金融行业的从业者常用的骗术。
具体操作,就是通过第三方代理开一个皮包公司作为诈骗源,而后通过其他企业作为傀儡,与这个皮包公司达成业务合作,别人的钱投入皮包公司,然后就会被这些傀儡公司以各种业务转移出来,然后多转移几次,资金便去向成疑,一些玩的溜的,通过外贸企业以及洗钱渠道,甚至能把资金转过好几个国家,最后形成单一国家都查不了的幽灵账。
这也是联合国以及地球诸国每年都要力推国际反洗钱的原因,因为有太多的资本家通过这些手段,让资本神出鬼没游走于诸国之间。
这就扯远了,莫夜煌这业务链资债乾坤大挪移术,其实也没有尽善尽美,如果真要追求完美,莫夜煌肯定会把血月投来的钱,转去地球过一圈,在那里洗完钱后再转移回来,到那时,血月要查账或者要债,便需要横跨东土与地球两个世界,从那两个世界的无量量因果账本中追溯线索。
不是莫夜煌吹嘘,真要尽善尽美了,以血月的智商,估计这辈子是没指望能讨薪成功。
而此刻,因为血月之力被祭舞骗走,黄大根的堕落进程也中断了,他渐渐清醒过来。
125.黄大根的惊喜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