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的话,估计没有谁会有这个胆子,也不至于这般愚蠢。
但暗中捣乱的话,绝对是少不了的,那么一股力量,谁都忽视不了!
但同样显而易见的是,陛下的意志,谁也阻挡不了,真要惹怒的他们的这位陛下,可不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了。
沉默之间,徐枫却是突然出声。
“先说好。”
“什么?”
赵武惊疑。
徐枫神色严肃,紧盯着赵武,不容置疑道:
“不识趣的,本督会提前处理掉!”
对视片刻,赵武深吸一口气:“你看着办,蠢货的话,留着也没用,反倒害了别人!”
说完,赵武沉默一会,又道:“周遇吉那边,你也得沟通一下,陕西那边,可都是他的旧部。”
“周遇吉那边,咱早就说了,他现在,陷在朝鲜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是头大得很。”
“这边的尾巴,他巴不得咱帮他处理好,不然的话,一旦牵连到他……”
………
第五百二十九章 赋税与天灾
“呼……”
直到两位国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天子才缓缓收回了目光,再一次看向殿前广场上嬉戏的众皇子公主身上。
时至如今,就后代而言,他自然完全没了从前的忧虑,本身正直壮年,便已有八个皇子,四个公主,后代延续,已然完全不是问题。
可以预料的是,在未来,他的后代,必然会越来越多。
或许随着大恒对外界的征服,随着大恒国运的延续,随着他预想中对他这些后代的布局,他的血脉,恒之李姓,也会遍布这个天下,乃至,遍布这个世界……
种种思绪在脑海之中闪烁,天子却是愈发的恍惚,这些,是他想要的嘛?
天子向来坚定的眼眸,亦是罕见的暗淡了几分。
“陛下,赋税账册统计清楚了。”
天子思绪纷飞之际,王五快步而来,朝天子一拜道。
在这一道声音影响之下,天子思绪亦是缓缓回归现实,随手接过王五递来的账册,便转身朝殿内而去。
见此,王五亦是紧随天子身后,走入乾清宫中。
天子走进偏殿,一旁宦官立马上前,卸下天子所着之狐裘,另有宦官宫女端来热茶与炭炉,至于天子身前。
刚翻开奏本,天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外面天寒,送各位皇子皇女回宫。”
“老奴这就去。”
王五立马领命而去。
天子之目光,亦是再次定格在这昭武三年的赋税汇总账册之上。
尽管早有预测,但真当看到这个汇总数字之后,天子之神色,还是凝重了许多。
昭武三年,无疑是特殊的一年,自昭武二年年末,赋税大案掀起,时至如今,也未彻底落幕,仅仅是初步统计,涉及此赋税大案者,已然不下百万之数,当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在察觉到风声后,便逃到了江南去了。
但尽管如此,这场赋税大案涉及之人数,纵览古今各大王朝的大案,亦是堪称青史之最!
当然,涉案人数虽青史未有,定罪之人亦是青史罕见,但真正杀的,却是极少数。
绝大部分被逮捕的涉案之人,只要非是罪大恶极,最终的结果,最多也只是流放辽东。
毕竟,这场赋税大案,其最终的目的,并非是追查赋税,甚至,追查赋税,都只是完成最终目的的过程中附带的一个结果。
赋税大案,真正的最终目的,是打击地方乡绅地主,破坏各地的传统秩序,给新秩序的建立,提供助力。
而各地传统秩序的打击,毫无疑问,自然会影响到朝廷的赋税。
昭武三年,整个大恒,赋税总收入,粮只有一千二百三十二万石,较之战乱不休的昭武二年,都少了两百多万石!
银的话,较之昭武二年,倒是有所增长,从昭武二年九百三十余万两,增长至一千二百六十八万两!
注视着这个赋税钱粮总数许久,天子才长吐一口气,显然,这个赋税钱粮总数,充分证明了昭武三年这一年大恒的特殊形式变化。
目光流转,一条条具体的赋税数字映入眼帘,目光最终亦是定格在了辽东与宁波市舶司这两处特殊之地上。
大恒的赋税改革,时至昭武三年八月,才正式开始实施,时至如今,距离彻底落实,显然还需要一段时间,故而,整体改革对赋税的变化,在这昭武三年的赋税收入上,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但辽东和宁波市舶司,这两处改革先行地,倒也确确实实体现出了改革之后的优势所在。
辽东一地,昭武三年赋税总收入,粮:二百三十二万石,银:一百九十八万两。
以不到百万人口,贡献了大恒总赋税的六分之一!
而宁波市舶司,昭武三年总关税收入更是高达两百九十三万两之多!
看着这两处地方的赋税收入,天子亦是难得露出喜色,但很快,当看到下方的开支数字之后,天子神态之间的这一抹喜色,亦是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昭武三年一年时间,赈灾耗费粮四百一十二石,银两百六十五万两,仅仅赈灾之粮,便占据了总赋税之粮的三分之一!
而按照他的指示,赈灾,一向皆是以工代赈,即各地组织灾民,或修缮道路,或修缮城防,或组织开荒………
若是有多余土地,更是如辽东那般,分配土地,给予口粮,分配农具。
这也是为何赈灾亦是消耗了两百多万两白银的原因!
一个国家,赈灾的所耗粮食,占据一年赋税总收入的三分之一,这显然是极为危险的一个数字。
毕竟,对一个国家而言,赈灾,应该只是极个别的情况,而非如现如今的大恒一般,赈灾消耗,几乎成为每年财政的常态数字,且年年增长,越赈越多!
天子放下这一册账本,沉声道:“去,把今年各地天灾汇总拿过来!”
一旁宦官立马小跑着至正殿,从天子桌案之上,拿起一本簿册,便小跑而归,递到了天子面前。
看着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灾情汇报,天子神色亦是愈发凝重起来。
尽管他对如今的天灾心中有个大概,但当这一年的灾情明细汇总至一起,天子心中,亦是忍不住为之颤栗。
昭武三年,陕西,山西,河南,四川几省之地,几乎大半个北方,都是处在旱灾的影响之下!
唯一的区别,就是旱灾的严重程度而已。
但……天子也曾在底层挣扎过,又岂会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旱灾严重与否,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那般完善的水利系统,且,这个时代的作物,也没有后世那般优良,再加之高昂的佃租以及固定的小农经济。
如此种种之下,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对天灾的承受能力……或者说,对天灾,根本没有任何抵挡的能力!
稍有天灾,便是作物欠收,乃至作物绝收的场景。
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显然都必须是毋庸置疑的赈灾!
如若不然,那就必然是从灾民,演变成流民,或者演变成民乱!
而据他所知,这小冰河时期,对气候的影响,还远远没有达到巅峰,距离结束,更是遥遥无期!
第五百三十章 源头
“灾情还会严重……”
“改革之后,田地分了,百姓抗灾能力,应该能够增强一些……”
“但……百姓的承受能力绝对有限,且灾情影响之下,赋税钱粮收入,也绝对会受到影响……”
“无论如何,必须保证充足的赈灾之粮……”
一个个念头在天子脑海里流转,随即,天子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一本堪称用鲜血铸就的抄家之册!
昭武三年,借赋税大案,清查天下,一年抄家所得,皆在这册子上记录!
银两千九百万四十余两!
粮一千零八十三万余石!
目光定格在这似触目惊心的数字之上许久,天子却无丝毫喜色。
这一次,抄家,虽是收获颇多,也对改革以及天下稳定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而抄家之事,皆是由锦衣卫负责,他也在锦衣卫任职过,其中的潜规则,他自然门清。
真实的抄家所得数字,层层分润之下绝对大大超过了这个上报数字。
尽管这个时期,正是海外白银大量流入中原的风口时期,但如此恐怖的一笔财富,也绝对对民间财富,造成了天大的打击。
当然,这也只是次要之事,将其当成一次强硬手段之下的财富再分配,也不无不可,毕竟,内帑钱粮再多,他也不会把钱粮堆在库房生灰,最终,还是会用出去。
最重要的是,抄家抄得再多,也终究只是一次性收入。
昭武三年的赋税钱粮总收入,事实上,还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昭武一年,昭武二年,那一场跨越两年时间的立国之战,虽稳定了国运,但造成的财政空虚,却也非是一年两年能够解决的。
而且,自他掌兵征战起,便制定了完善的封赏完善体系。
从崇祯初年,到如今昭武三年,这么多年,数不尽的战争,因战争而阵亡的将士,已达四十余万之多。
而按照抚恤条例,朝廷需要供养的牺牲将士亲属,亦是达二十余万户之多。
而这,还是每年必须的硬性支出!
再加上海量的赈灾钱粮,以及大恒其他各项硬性支出,还有那场立国之战打出的巨额财政亏空……
以及……只会越来越严重的天灾……
更别说,还要教育体系的改变,还有,很多很多他想做的事情。
纵使来年改革成功,赋税收入暴涨,想要彻底达成收支平衡,乃至财政结余,也依旧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当然,若是算上这巨额的抄家所得,那自然是有天大的盈余,但,抄家收入,也只不过是一次性收入而已,真正想要达成良性循环,还得靠赋税收入。
重重思绪流转,天子亦是骤然起身,目光亦是瞬间定格在了殿中舆图之上的江南之地!
江南,很富!
经他清洗屠戮,接收了百万有余的士绅地主的江南,更富!
可供他掠夺的钱粮,很多!
收复江南,彻底改革,可持续的赋税钱粮,更多!
还要,收复江南之后,彻底放开海贸,那必然会成赋税重心所在的海贸关税!
只有收复平定江南,南北互补联通之下,大恒的财政,才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才能支撑起他的种种关乎国运根基的大策。
“一年……两年?”
天子轻喃,心中俨然已经有了决断。
“传内阁诸臣入宫。”
天子将手中奏本放下,缓缓出声。
“老奴这就去。”
王五领命,告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