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端着两碗粥和新出锅的玉米面大饼子进来了。
“吃饭,吃饭!”周东北抓起了一个热乎乎的大饼子,三碗疙瘩汤早就消化的干干净净,此时肚子又饿了,油水太少,一点都不抗饿。
“快和妈说说,出什么事儿了?”赵玉芳焦急起来。
“边吃边说!”
赵玉芳伸手就掐,“你这熊孩子,就知道吃,急死我了......”
周东北无奈,只好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没提。
例如粮票,还有爷爷给的523块钱。
“不行!”
“你爷同意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前一句是周旺说的,后一句是赵玉芳问的。
周东南一把扯住了弟弟的胳膊,神色焦急:“东北,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绝对不行!”
“对,”周旺瞪着眼珠子,“好好的工人不做,停薪留职?你抽什么疯?”
周东北看向了他,没说话,但冰冷的眼神已经清楚地说明了自己的意思: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周旺闭上了嘴。
“妈!”他看着母亲,“我爷确实同意了,别看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但思想可一点不落后!”
“不行,”赵玉芳撇着腿坐在儿子身边,“妈不同意,你才19岁,知道怎么做生意吗?你要去卖什么?电子表?蛤蟆镜?喇叭裤?你知道去哪儿进货吗?不行,绝对不行!”
周东南更觉得不靠谱,“东北,哪怕你利用夜班的机会,先尝试着去自由市场卖点什么,姐都不拦着,也跟着你一起去!”
“可你一点这方面的经验都没有,就冒冒失失的停薪留职,这绝对不行,太冒险了!”
周东北早就料到了家里人的反应,呵呵一笑,拿起香喷喷的大饼子咬了一口。
赵玉芳眼眶红了,气的伸手就抢了下来,“啪!”的一声,大饼子摔在了桌子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她眼泪掉了下来,“生意哪儿是那么好做的,咱家又没有本钱,你是不是想气死妈?”
“妈!”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一定会是这个结果,“我是停薪留职,又不是辞了工作,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的!”
“真的?”赵玉芳眼睛一亮。
周东北点了点头,“张主任已经答应我了,随时可以回去上班!”
赵玉芳松了口气。
“妈,姐,你们放心,我不止不要家里的钱做本钱,以后每个月我还会给家里交100块钱!”
听到这句话,周旺、赵玉芳和周东南都愣在了那里。
周东南担心地伸出了手,去摸他的额头,“打过针了呀,没发烧吧?!”
周东北嘿嘿一笑,端起粥碗喝了两口,又拿起了那个大饼子。
周东南和母亲对视了一眼,娘俩出了屋,来到厨房。
“妈,你说是不是不一样了?”周东南压低了声音。
赵玉芳点了点头,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什么脾气秉性她太清楚了!
虽说从小也淘气,但胆子一直不大,蔫声蔫语的,怎么被打了几扁担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大丫儿,你说、你说你弟能不能是撞着什么了?”她问的小心翼翼。
周东南打了个冷颤,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让张叔张婶给看看?”
“行,”赵玉芳觉得这是大事儿,“明天我说说去!”
“嗯呐!”
第12章 走近科学
屋里。
周东北耷拉着眼皮,大口咬着玉米面饼子,夹了口炖豆角丝。
“该说的我都说了,再出去玩的时候,多想想这个家,别让我发现你夜不归宿!”
周旺撇了撇嘴,想起下午王老骚找到自己后,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想说点什么,还是憋了回去,端起粥碗吃了起来。
吃完饭,周东北把母亲拉到了自己屋。
他从棉手套里把那些钱掏了出来,“妈,我爷给了我523块钱,我自行车丢了,得再买一辆,我琢磨着买台旧的就行!”
“剩下的钱我不能给您,因为做生意需要本钱,但我得和您说一声。”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些钱,可自己做的毕竟不是无本生意,没钱怎么换粮票?
避免引起怀疑,这钱暂时还不能给家里!
“自行车丢了?”赵玉芳好一阵心疼,又怕儿子上火,没敢再说什么。
“钱你留着,够不够?家里还有六十多呢!”
“妈,不用!”他拦住了母亲,“生意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有办法,放心!”
说完,他放好钱,穿上了棉大衣。
“这么晚了,去哪儿?”
“去二虎家看看!”
“你还没说要做什么呢?”
“不急,我还琢磨着呢!”
“早点回来!”看着儿子出门,赵玉芳又是一阵心慌,这孩子咋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家里商量商量......
“咚咚咚!”周东北敲响了二虎家院门,“二虎?二虎?”
“谁呀?叫魂儿似的!”
一个人粗声粗气喊了起来。
“我,你爹!”
别看周东北平时蔫,和两个发小在一起可不那样,从小到大开玩笑都习惯了。
“操,你不是夜班吗?被开除了?”二虎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门开了,一张贴满纸条的大脸露了出来。
“尼玛,吓我一跳!”周东北乐了。
二虎,本名张学军,身高勉强一米七,白白胖胖挺大个脑袋,笑起来不拿放大镜都找不着眼睛。
“我和满囤刚才还说你呢!”
周东北进了院,“说我啥?”
他说的满囤,姓朴,也是他们发小,三个人一起长大,好的穿一条裤子。
两个人比周东北小一岁,都在他家后趟房住。
不过他俩可没有当工人的爷爷,没班可接。
今年两个人的高考分数,加一起都不到200分,灰溜溜回家务了农。
周东北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接下来要用省粮票走乡串屯换鸡蛋,还得去粮食局门前蹲着兑换全国粮票。
要知道,这两件事在这个年代都是违法的!
他一个人分身乏术,所以必须得有可靠的人帮忙。
而这二位,就是他要找的主要劳动力!
二虎咧着大嘴,“都说你昨天抡着大斧,把小屯的王老骚爷俩干跑了,白天我俩还去你家找你了呢!”
周东北咧嘴一笑,没多说这事儿。
两个人往里走,他问:“你爸妈和你哥都在家?”
“嗯呐,都看电视呢,又整一堆人!我哥也不知道跑哪儿撩骚去了,一天到晚抓不着影儿!”
拉开房门,就听到了东屋传来的电视声:
永远的靖哥哥,那是我们童年的回忆!
“依稀往梦似曾见,
心内波澜现;
抛开世事断愁怨,
相伴到天边”
是1983版《射雕英雄传》,听着这熟悉亲切的旋律,周东北感慨万千。
去年冬天,兴安市电视台第一次播这部剧的时候,不只是自己家没有电视,整个红升乡五百二十一户人家,也只有五台黑白电视,其中就包括二虎家的一台。
那时自己脸皮薄,来看的人太多,来过两次就不来了。
再后来看全这部电视剧时,已经是六七年后了。
“走啊!”二虎伸手怼了他后腰一下。
二虎母亲陈淑梅撩开门帘,拎着个铁皮暖水瓶出来了,“东北来了?!”
“张婶!”周东北笑呵呵打了个招呼。
东屋乱糟糟的,看电视的人不少,陈淑梅脸色明显不太好看,掀开锅盖,拿起铁皮水瓢开始灌热水,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周东北知道这不是冲自己,谁家天天晚上一堆人熬着不走,谁都不会高兴。
一天两天新鲜,还能显摆显摆家里的富裕,可时间长了谁都受不了,这也是自己不爱来的原因。
“走,进屋!”二虎推着他往西屋走。
周东北扭头往东屋瞅了一眼,清一色自带的小板凳,黑压压都是人脑袋。
西屋。
朴满囤同样满脸纸条,手里掐着一把扑克,正撅着屁股跪在炕上偷看二虎的牌,见进来人赶快躺下。
“我艹!”
见是周东北,他“呼”的一下,又坐了起来。
他身高比二虎高点不多,特别的瘦,刀条脸上卡着副黑色塑料框的近视镜,一双细长的眼睛藏在后面,头发半长不长,看着斯斯文文,其实满肚子坏水!
他天生嗓子就有些沙哑,惊讶道:“哥,你不是夜班吗?被开除了?”
周东北笑了起来,这两个货,咋就不盼着点自己好呢?
他把棉大衣扔在了炕梢,西屋柜子上供奉了一些黄纸牌位,什么胡翠花、常天龙等等,此时一根香还没烧完。
二虎爬上炕,两个人把脸上的纸团都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