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5:东北往事 第11节

周东北也脱鞋上炕,盘上腿笑道:“老嫖,给哥点根烟!”

听到这两个字,朴满囤有点懵。

老朴?

那不是我爸吗?我啥时候成老朴了?

周东北发现了自己的口误,上一世喊惯了,一不小心就秃噜了出来。

二虎仿佛心有灵犀,嘿嘿直笑,“老嫖,挺好,我一直都觉得满囤名字起的好,满屯子嫖,多牛逼!”

朴满囤撇撇嘴,“我还不满意呢!”

周东北和二虎都看着他,想听听他的高论。

“我总觉的叫朴满城是不是更好?叫着也大气!”

二虎说:“那你就去派出所改去呗,这玩意儿还不简单?!”

周东北哈哈大笑,“小了!”

两个人看着他,异口同声:“啥小了?”

“格局小了!”

“格局?”朴满囤揉搓着下巴,认真地琢磨起来。

二虎疑惑道:“啥是格局?”

周东北憋着笑,“城市不过比屯子大了一些而已,要我说,真想改的话,就叫朴全省!朴全球!”

三个人哈哈大笑,又说起了上学时的一些趣事。

周东北说:“老嫖啊,你小子真是太色(读:sǎi )了!”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你就拿小棍儿挑女生裙子!初中时,咱们学校操场公共厕所,记得不?中间木质隔板上面那个窟窿,是不是你小子抠出来的?”

“我艹!”朴满囤的小刀条脸涨得通红,“你咋知道?”

二虎的小眯眯眼裂开了缝,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于这个洞,他的记忆十分深刻,每次去厕所都会不由自主瞥两眼,那里有时会塞团卫生纸,但经常被捅掉。

后来,学校将男厕这边钉上了一块铁皮,可没多久,铁皮又被扣出一个洞。

接下来,男女两侧都钉上铁皮,没多久,两侧都会被抠破。

再钉,再破......

周东北左看看右看看,呵呵笑着,年轻真好!

关于这个洞,还是几年以后,有一次朴满囤喝多了,才说出来是他干的,不然,这就是木材加工厂子弟中学的未解之谜!

1998年开始,某电视台综合频道每晚20:00有一档节目叫《走近科学》,如果这个节目提前18年就有,一定会来采访这个诡异事件。

因为这个隔板,无论钉几层铁皮,无论是钉在男厕还是女厕,几天后都会破掉。

最诡异的是,铁皮上的洞竟然能非常准确的对准以前的那个洞,就像用尺量的一样,一丝一毫都不差。

如果再配上此节目那特有的配乐,月光下,阴森的公厕,扑鼻的味道......

以这个节目的调性,连拍三集不成问题!

其实,这个洞二虎也光顾过。

第13章 老嫖和二虎

那是一个初秋午后,阳光虽然明媚,却也有了淡淡凉意。

那个洞还是崭新的,上面更没有铁皮,那一抹雪白一直印在二虎脑海里,那是他青春的记忆。

炕上。

二虎摇着大脑袋,“你别说,叫老嫖,形象!”

朴满囤抬脚就踹,笑骂道:“像个屁!”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你是个屁!”二虎大笑。

“操!”朴满囤一只手拄着炕席,施展起了连环脚,“虎了吧唧滴,反应还挺快!”

二虎缩到了炕梢,嘻嘻哈哈,“老嫖,老嫖,以后就叫老嫖了!”

“不能这么叫吧?和我爸分不开了!”

二虎大笑:“没事儿,你爸是姓朴的朴,你是嫖那啥的嫖,两回事儿!”

提到那两个字,两个人都是一脸兴奋,尽管这事儿还没做过,但说出来就让人莫名的兴奋......

看着两个人孩子一样的打打闹闹,周东北脸上都是欣慰的笑容,自己一个不小心,让这个绰号起码早诞生了五年。

上一世的八十年代末起,朴满囤常去市里文化宫舞厅跳舞。

他酷爱“黑四”,就是每晚一场黑灯20分钟的慢四步,那是真黑,伸手不见五指,破鞋搞的飞起,没多久就传出了这么个绰号。

朴满囤也不在乎,打闹完了,嘴一咧,“老嫖就老嫖呗,兄弟我本来就姓朴,谁知道是哪个“嫖”?咱可不像东北似的,一天天的假正经,其实他最骚!”

周东北哈哈一笑,这要是放在以前,自己肯定脸红脖子粗地上去削他了,此时却觉得特别好玩,十分亲切。

于是笑道:“行,那以后就叫你老嫖了!”

“我举双手同意!”二虎投降一样,举起了两只手。

朴满囤,也就是从此以后的老嫖,破口大骂:“你他妈挺大个脑袋,小眼儿吧唧滴,同意个叽霸!”

说罢,一个鹞子翻身就骑在了他身上,两个人又厮打在了一起。

二虎大喊:“哥,我和你说,他新整了个手抄本,叫什么之心,老色了......

周东北哈哈大笑,自己还记得那本书,当年就是在老嫖手里拿过来的。

其实自己还有一本好书,粉红色的书皮,书名五个字,在市新华书店两毛四分钱买的,现在还藏在炕席下面。

掏出那盒皱皱巴巴的大前门,还剩一只了,拿出来捋了捋,在炕沿上顿了几下,烟丝结实了一些,这才点着抽了起来。

这两个活宝,是自己上辈子最好的朋友,遗憾的是,两个人后来都不太好。

二虎家里兄弟俩,他哥叫张学农,小名大虎,八十年代初到九十年代中,在兴安市社会上很有名气。

从小到大,大虎军挎里装的就不是书本,而是砖头和菜刀!

等周东北他们三个步入社会后,挨的打不多,和他有很大关系。

1995年夏天,在汤旺河游泳的大虎,为了救一个抽筋的孩子,溺水身亡;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出了名的大混子,竟然死在了见义勇为上,听着就像一个悲伤的黑色幽默。

大虎的死,让二虎消沉了好久。

他父母的职业比较特殊,跳大神!

周东北也时常感慨,自己两个死党,一个父母是跳大神的,另一家是唱二人转的。

怎么凑的呢?

改革开放后,各路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二虎父母也渐渐有了一些名气,再过几年,甚至省城都有来找他们“看病”的。

所以在红升乡,他家是第一个买上电视机的人家。

大儿子没了以后,他父母更把小儿子当成了宝贝,一心想让他继承衣钵。

遗憾的是,出马可不像收徒那么简单,二虎吃嘛嘛香,从小到大连个小感冒都不得,一直没有出马的迹象。

夫妻无奈,只能作罢。

周东北被木材综合加工厂开除后,三个人更是形影不离。

2000年,周东北离开了兴安市,二虎并没有跟着。

而那时候,他父母出马跳神就不太准了,年纪越来越大,生意也越来越差。

再后来,二虎和媳妇在市里开了个小食杂店,平淡度日。

周东北父亲中风偏瘫后,多亏他常去家里照顾,2004年周旺去世时,里里外外的寿衣都是他给穿的。

而那时,朴满囤,也就是老嫖,已经死四年了......

老嫖家是鲜族,他只有个妹妹,叫朴满满,小时候一次高烧成了哑巴,耳朵没问题,却再也说不出话了。

改革开放后,他父母开始只是偷偷的走村串乡唱二人转,再后来生意越来越好,尤其一些结婚或过寿的场子,一次就能赚一二百块!

老嫖是副云遮月的嗓子,从小耳濡目染,唱起二人转很有韵味。

他父母想让他跟着学二人转,可这货说什么也不学,天天在社会上厮混。

后来,老嫖他爸通过关系,给他找了个市场协管员的工作,可没干多久就撂了挑子。

前前后后换了四份工作,最长一个是在家具厂,可就干了三个月,原因是工组里那个性感的小媳妇调走了。

1998年春节,在文化宫舞厅,老嫖又遇到了那个小媳妇,没多久俩人就上了炕。

那时候,没人不羡慕老嫖对女人的手段,周东北也曾醋意满满地“采访”过他,问他是怎么勾搭上手的。

老嫖叼着烟眯着眼,声音低沉沙哑,逼格满满:“无他,干柴遇烈火而已!”

2000年春节,在小媳妇家里,卖完力的老嫖一口气喝了半瓶饮料,等感觉出味道不对以后,很快就口吐白沫瘫倒在地,没到医院就咽了气。

没多久案子就破了,是小媳妇开火车的丈夫干的,他往两瓶饮料里兑了整整一大包耗子药,就想把这对狗男女都毒死。

老嫖死了。

两个多月以后,小媳妇又出现在了文化宫舞厅,饭照吃,舞照跳。

事实证明,没了谁,太阳第二天都照常升起。

处理完老嫖的丧事,周东北心灰意冷,离开了家乡。

那一年,他已经34岁,离了婚,兜里只揣了900块钱,还是母亲给的。

第14章 黑材

回忆起这些,恍如隔世,周东北一阵阵心酸。

这哥俩,一身的毛病。

二虎和他哥性格很像,做事不爱动脑子,莽撞,一言不合就开干!

老嫖打架不行,还爱撩骚,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只有女人的胸脯和屁股。

可就这么两个人,从小到大,自己的零花钱几乎都是他俩给的,更是帮自己打过无数次的架。

逢年过节,必到家里给老娘拜年,家中劈柴、清理积雪更都是两个人的活。

从小到大,两个人对自己一口一个哥,可自己给过他们什么?

自己离开兴安市后,照顾母亲和瘫痪在床父亲的活,基本都落在了二虎身上。

从市内到红升乡十几公里,每周一趟,风雨无阻,二虎媳妇都颇有怨言。

那时老嫖早就不在了,他知道,如果在的话,也会一样!

自己父母相继去世,每年扫墓、烧纸、送灯,同样都是二虎做的。

这就是好朋友,这就是发小!

后世那些蜜罐中长大的孩子,也许永远无法理解这样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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