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赵玉芳赶快走了过去,瞥了眼张三,扯着儿子往旁边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这得多少钱哪,咱得还上饥荒再说,买这个干啥?”
“妈,你就放心吧,不耽误还钱!”
张三乐呵呵抱起了电视,周东北把车厢里的天线盒子和线都拿进了屋。
进屋以后,两个人就开始忙活起来。
很快,八个频道的14寸牡丹彩色电视机放在了箱柜上,赵玉芳和周东南左摸摸,右看看,爱不释手。
一个多小时以后,两个人终于弄利索了。
张三洗完手就走,周东北一把扯住了他,拿出了一张十块钱。
“拿着,跟着我折腾了一小天,起码耽误了你两三个活,钱不多,就是个意思!”
张三长长的下巴都红了,“兄弟,这钱我不能要,你不知道,七哥这几年没少帮我们......”
“两回事儿,”周东北沉下了脸,“出力拿钱,天经地义,麻溜滴!”
说完,把钱硬塞进了他的大衣兜里。
本来说好的是八块钱,可人家不只送到了红升乡,两边又都跟着帮忙安装天线,再给八块就不合适了,他不想占什么便宜。
对比上次杨历年那车煤的运费是五块钱,给十块可以了。
盛情难却,张三只好收下,周东北一直送他到院外。
回到屋里,赵玉芳和女儿喜滋滋收拾着满地的包装,周东北问:“妈,我爸没再动你的钱?”
“我上个月给了他10块钱,其他的钱没动!”赵玉芳说。
“哦,那就好!”周东北应了一声,他不太相信母亲的话,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赵玉芳出去倒垃圾,周东北说:“姐,我给咱爷也买了一台,他让你有时间去看看他。”
“给爷也买了一台?”周东南吃惊不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晚饭时,周旺回来了,可想而知是怎样的目瞪口呆。
吃完饭,一家四口坐在了炕上,开心地看着新闻。
周东北枕着母亲的腿,火炕让浑身都懒洋洋的,这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光。
“妈,晚上我脱下的内衣,你再给我用热水好好烫烫!”
赵玉芳问:“又有虱子了?”
“嗯呐,咬得慌!”
“行,这回多给你烫一会儿,保证连小虮子都烫死!”
周东北也是奇怪,自己和家里都很干净,内衣裤换的也挺勤,怎么会生虱子呢?
仔细想想,上一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小玩意儿就消失了。
怎么有的,又是怎么没的,都莫名其妙。
赵玉芳轻轻摆弄着他的头发,“还好这个疤是在头发里面,这要是在脸上可就破了相了。”
周东北微闭着眼睛,笑呵呵道:“妈,你看看我头发里有没有虱子,我可愿意听你死虱子的声音了。”
赵玉芳笑了起来,“傻小子,咔吧咔吧的,有啥好听的?”
他没吭声,鼻子一阵阵发酸。
枕着母亲的腿,感受着她捋动自己的头发,细细寻找着那些小虱子,又一一将它们用两个手指甲夹死。
那是一种非常美妙的声音,是他上一世无数次梦境中的情形,每一次醒来,都会泪洒枕巾。
赵玉芳并没找到虱子,不过还是用两个指甲发出着响声......
“妈问你个事儿?”她一边说着,手也没停。
“嗯。”
“我看你常和小夏一起回来,你俩是不是有那个意思?”
“妈,如果有的话,你同意吗?”周东北睁开了眼睛,歪头看着母亲。
赵玉芳笑了,点了点头,“同意。”
周东北也呵呵笑了起来。
“傻小子!”赵玉芳溺爱地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还像小时候一样,又说:“不过,她妈可是个难关!”
“为啥?”
“小夏转正以后,牛素芬就不止一次说过,她家闺女怎么着也得找个工人,还说干部也不是不可能......”
“妈,观念是会变的,我们都还小,不急!”
“还小?”赵玉芳掐了他肩膀头一把,“你爸19岁就和妈结婚了!”
“那是什么年代呀!”周东北开导起她来,“男人成熟的晚,有的人三十岁了还像小孩儿一样呢!再说了,结婚早的话,婚姻也不稳定......”
“这孩子,”赵玉芳嗔怪道:“哪儿来的这些歪理。”
周旺眼睛看着电视,手上搓着旱烟,他真想问问儿子,收鸡蛋这么赚钱吗?
可好几次想张嘴,又怕挨呲,想想还是算了,只要不犯法就行呗!
他怔怔出神。
人真是不抗混,一晃儿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老旺?老旺?”
院外,隐约有人在喊。
赵玉芳侧了侧耳朵,没听出来是谁。
周东南问:“这么晚了,谁呀?”
她扭头看向父亲。
“爸?爸?”
周旺回过神儿来,“咋了?”
“有人喊你!”
“喊我?”
这时,外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老旺,在不在家?”
是乡供销社主任李红河!
第73章 李大脑袋来了
周旺连忙下地穿鞋,披上大衣就跑了出去。
周东北也听出了是谁,翻身坐了起来。
院子里。
“李主任,有事儿?”
周旺扯着脖子喊了一句,惊得后院不知谁家的狗叫了起来,一条狗叫,引得好多条狗跟着乱叫。
周旺的心被这些狗叫的乱七八糟,一边走一边琢磨,难道是来找自己推牌九的?
自从那虎玩意儿抡了那顿斧子,快三个月了,红升乡就再也没人和自己玩了,害的自己总得往其他屯子跑,又没个自行车,腿儿都跑细了。
如果今天李主任真是来找自己玩的,正好也测试一下儿子的反应。
转念又想,不对呀!
李红河那次明显被儿子吓唬住了,怎么可能登门找自己去玩呢?
他疯了?
话说,儿子那天到底说的是啥呢?能把这头老狐狸吓成那样儿......
“老旺,你家老二在家吗?”李红河隔着木门喊。
周旺彻底懵逼,“你找东北?”
“嗯呐,我找他有点事儿!”
周旺心就是一紧,难道是带公安来抓儿子的?
按理说不应该,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怎么可能这时候再来抓人?
“啥事儿呀?”
他犹豫起来,甚至想返回去让儿子快跑,这小王八蛋再他妈不是个东西,也是自己儿子!
“就是找他说几句话,你开门吧!”李红河说。
周旺犹豫着来到了大门前,借着星光,透过木门缝隙看的清楚,外面真就是他一个人,这才伸手打开了院门。
李红河穿着呢子大衣,两只手各拎着一个白色的玻璃丝袋子,鼓鼓囊囊。
送礼?
这是周旺的第一个反应,随后就暗自苦笑,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常在一起耍钱,以他李红河在乡里的身份地位,见着自己话都不会多说一句,他能给自己送礼?
不再去想这种天方夜谭了,可能就是路过而已。
“找东北?”他又问。
李红河的脸有点红,幸好夜色朦胧,也看不清楚。
“嗯呐,你让他出来一趟呗,我和他聊两句!”
周旺仔细看了看他,觉得这家伙好像瘦了,脑袋都小了一圈,脸上的肉更是松松垮垮,憔悴了许多。
“进来吧!”
两个人往里走。
周旺低声说:“你们不讲究啊,一个个都不找我玩了......”
李红河干笑了两声,“我最近也没玩。”
周旺怔了一下,这可能吗?这家伙赌瘾比自己可大多了,他竟然没玩?
“病了?”
“没有。”
两个人走到了正房前,李红河显得犹犹豫豫,“我不进去了,老旺,麻烦你喊他出来吧。”
周旺刚要说话,房门开了,周东北走了出来。
“李主任,你好!”
这是句很平常的问候,可听在周旺和李红河耳朵里却十分别扭,毕竟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这么打招呼。
可能是饿怕了,绝大多数人见面打招呼喊的都是:吃了?
李红河明显有些局促,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随后扬了扬手里的两个玻璃丝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