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胳膊岂能扭过大腿?再加上死扛下去,极有可能会落得个不服从分配的坏名头,因此在父母的力劝下,乔春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向命运低头,老实的捏着鼻子去当了修脚工。
与赵野总是调侃周蓉不同,周秉昆和乔春燕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随着二人慢慢长大,逐渐情窦初开,乔春燕理所当然的对周秉昆有了别样想法,总是有事没事就来纠缠周秉昆。
“我都喊了你一路了,跟我说说谁又惹到你了,让耷拉着脸?”
周秉昆言不由衷的敷衍道:“没谁惹我,是我有些累了,一时没留意你叫我。”
乔春燕也就随口一问,闻言马上说起自己的真正目的:“秉昆,你就没觉得我今儿有什么不同吗?”
说着,她还刻意在原地转了几圈。
经此提醒,周秉昆总算注意到,乔春燕今天打扮的很时髦,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碎花连衣裙,脚踩着一双黑色凉皮鞋,与昔日的假小子形象派若两人。
“你咋穿这么一身,是要去相亲吗?”
见周秉昆如此不解风情,乔春燕气道:“周秉昆!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婶儿可是都和我妈说了,想让咱们两个凑一对,你的意思呢?”
一听这话,周秉昆脑海里第一时间就出现了郑娟的那张俏脸,于是他下意识拒绝道:“春燕,我拿你当……”
只是话刚说了一半,忽然就听有人喊道:“秉昆,这里!”
二人寻声望去,就见赵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街口,正用单腿支撑着自行车,向着这边招手。
“小野哥,你来啦!”周秉昆大喜,当即将乔春燕扔在原地,自己迎了上去,乔春燕见状,不甘的跺了跺脚,本想就此一走了之,但犹豫几秒钟后,还是跟了上去。
“小野哥,我姐她?”
赵野本欲回答,但在见到乔春燕跟过来后,到了嘴边的话又变了:“这事一会去你家里说。”
说完,他又笑着打趣道:“呦呵,这不是春燕嘛,你这一打扮,我还真没认出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乔春燕听到赵野夸她,先是得意的瞥了一眼周秉昆,然后喜滋滋道:“小野哥,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最近忙啥呢?”
赵野奇道:“乔婶儿不是咱们光字片的包打听吗,怎么你不知道我去下乡的事?”
“啊,我没听说啊。”乔春燕愣了下,接着就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呢,我说前儿个怎么见到强子哥和另外两人混在一起,我当时还寻思,你怎么不在呢!”
赵野心里一动,状若无意的问道:“噢?你在哪见强子的,他和什么人在一起?你把他们的样子说来听听,说不定跟我也是旧相识。”
乔春燕的性格很跳脱,向来肚子里藏不住话,因而上学时还被同学们取了个“袋鼠”的外号,此时一见赵野这个光字片风云人物向自己打听事情,她马上就来了谈兴,嘴巴如同机关枪似的,滔滔不绝道:
“我不是被分配到红星公共浴池修脚嘛,就前天下午,我还给强子哥服务过呢。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个瘸腿小个子,另外一个是个大马脸,两个人都看着岁数不大。
那天我师傅不在,我独自当班,强子哥没想到是我,还有些不好意思,脸红得像红萝卜皮似的。我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害羞劲儿早过去了。
他称那腐子大哥,他那大哥特绅士,不像某些浑蛋男人,成心似的,光着身子只围条浴巾就到我跟前了,他俩可是都穿着我们那儿发的短裤背心去的。
他那大哥彬彬有礼地说:“姑娘,给您添麻烦了啊。”之后不忘说句,“姑娘,多谢了啊。”强子哥陪在边上吸烟,他那大哥说:“别让人家姑娘吸二手烟,掐了。”
看得出强子哥对那大哥可尊敬了,赶紧就掐了,为他三修完脚,那大哥朝他递了个眼色,他就给了我十元钱,两张五元的。”
说到这里,乔春燕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当然不肯收了,可强子哥小声跟我说,就当是你哥给你的,我就告诉他,我没有哥。强子哥又说,有了他这个哥,保证全市没有人敢惹我。
其实我心里是乐意收的,十元钱差不多等于我十天的工资呢!他既然非要给我,我也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只是事后想想,挺后悔收这个钱的,再怎么说大家也是街坊不是!”
听完乔春燕这一番长篇大论,赵野已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随口道:“嗨,这有什么后悔的,既然他们给你,你老实收着就是,不用觉得过意不去,那几个人不差钱。”
乔春燕张嘴还要再说什么,一旁的周秉昆早等的不耐烦了,出言截断了她的话:“春燕你有完没完,没见小野哥找我有事要说吗?谁有空听你吧吧的,净说些没用的。”
乔春燕眉头一皱,不服气的争辩道:“我说周秉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人家小野哥乐意听我说话,碍你什么事了?你要是不愿听就拉倒,姑奶奶还不稀罕说呢!”
“不是,你没……”
见此情形,赵野站出来打圆场道:“好啦,一人少说两句,就当是给我个面子,成吗?”
周秉昆依言住了嘴,乔春燕则道:“哼,我听小野哥的,就不和有些人计较了。”
几分钟后,将乔春燕打发走,赵野这才将周蓉的情况,如实告知了周秉昆。
周秉昆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担忧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要把我姐接回家住吗?”
赵野顺着这话道:“我今天来,除了通知你一声外,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毕竟我们在吴家屯也不是无事可做,每天都要按时上工的,实在抽不出人手来照顾周蓉。”
周秉昆表示了理解,跟着苦笑道:“那我妈那里,咱们谁去说?”
赵野想了想,道:“我去说吧,免得婶儿东想西想。”
言罢,两个人便一起去了周家,选择将事情掐头留尾说给了李素华听。
李素华听说女儿受了伤,自是吓得面如土色,直到赵野再三保证,只是崴了个脚而已,她才冷静下来,然后就命令周秉昆,让他即刻出发去接周蓉接回来,她本人要亲自照顾。
赵野适时劝道:“婶儿,今天肯定不行,这时间不早了,路上也不安全啊。依我看就明天吧,稍后我再去找人借副拐,等周蓉回家也能方便一点,您说呢?”
李素华一琢磨,发现自己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便连忙应了下来:“瞧我,还没你这孩子想的周全,就按你说的办。对了,你和昆儿都没吃过饭吧?婶儿这就给你们去做,你先坐下歇一会。”
赵野心里记挂着别的事情,忙以要给周蓉借拐子为由,拒绝了李素华的好意,并提出了告辞。
李素华见挽留不住,只得一边感谢赵野一边将他送出了家口。
从周家出来,赵野也没回家,骑着自行车就往涂志强家赶去,行至半道,他忽然想起来,涂志强此刻怕是还在木材厂上班,遂又改道去了水自流的窝点。
到了那里,水自流果然在家,一看是赵野来了,他不由好奇道:“这还没到月底呢,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赵野回道:“想请水哥帮个忙。”
“看你说的,咱们之间何谈个请字,有话直说就是。”
“我一个朋友受了伤,需要一副双拐,这不就找到水哥这里了嘛。”
水自流也不问是谁要用,当场就问:“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给我。”
水自流思索片刻,笑道:“有了,你还记得山子吗?”
赵野在记忆搜寻一番,不敢确定道:“你说的是倒卖自行车票的李大山?”
“就是他,他爸去年冬天摔断了腿,我记得他曾找人做过一幅双拐,这会应该还在的。”
赵野立即就要拉着水自流动身:“那还等什么,咱们找他去。”
水自流一面随赵野向外走去,一面嘴里调笑道:“能让万事不操心的老赵这么紧张,看来这个朋友不简单啊,是女的吧?”
赵野不以为意的解释道:“是女的没错,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是我们邻居家的孩子,主要是她爸和我老子是发小,我不帮忙说不过去。”
“你快拉倒吧你,我可不信这话。”
说笑间,赵野已骑上车,载着水自流向城外黑市而去。
路上,闲话一会后,赵野趁机问道:“听说最近我不在城里,你和强子又认识了新朋友?”
水自流惊讶道:“你这消息够灵通的啊,听谁说的?”
“来找你之前,正巧遇上我们同街的一个小妹妹,她说在红星浴池见过你们,人家对你可是一顿好夸,说什么你又有风度人长的还俊,可把强子和另一个哥们比下去了。”
“你是说那个修脚的姑娘?”
“就是她。”
听赵野确认,水自流忽然大笑道:“原来她是你们街坊啊?我说呢,怪不得那天强子满身不自在,走的时候还偷偷跟那姑娘嘀咕了一会。”
看来水自流颇为在意这事,如今猛然从赵野口中得到答案,一时心情大好,话也不禁多了起来。
“你说的那个哥们叫宾子,大名骆士宾,是强子以前就认识的朋友,后来犯事进去了一阵,直到最近才放出来,和强子重新联系上了,强子又把他介绍给了我。”
确认是骆士宾后,赵野便意有所指道:“那改天可得结识一下喽!”
水自流压根没有多想,便大包大揽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要知道宾子可没少打听你。”
“打听我?他打听我干什么,难道我和他有过节?”
“哪有的事?是宾子早就听过你老赵赵爷的名头,所以想拜托我和强子代为引荐一下。”
赵野一思量也是,以骆士宾那种善于溜须拍马的性子,在得知前身的名声后,没道理不来结交,如此也好,正好省去了自己找他的功夫。
想到这里,赵野立即就顺杆爬道:“有你水哥开口,这个朋友我是不认也得认了。俗话说得好,拣日不如撞日,我看要不就今晚吧,由我做东咱们在强子家聚一聚,如何?”
“那敢情好!我这几天嘴里正淡出鸟呢,你这顿酒来的正是时候,一会忙完了你的事,我就去找强子,通知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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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突施暗手
说话的间隙,两人已来到位于城南天桥附近的黑市入口,外面负责盯梢的人一看是熟人来了,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甚至还有人好奇的问,赵野为何最近来的少了。
赵野随口搪塞了几句,和水自流熟门熟路的进入里面,七拐八拐之下,最终在一颗大松树下,找到了正与人交易的李大山。
等李大山忙完,二人主动上前将事情一说,李大山马上应了下来,并道现在就让赵野陪他去家里取。
赵野对此自是乐见其成,当即和水自流兵分两路,让水自流去木材厂找涂志强,而他则跟随李大山去拿东西。
当天晚七点左右,赵野如约来到涂家,刚一进院子,听到动静的水自流,已先一步带着个马脸年轻人迎了出来。
不等赵野将自行车放好,马脸年轻人就自来熟的上前,伸出双手笑着说道:“哎呀,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赵爷了,小弟骆士宾,久闻哥哥大名,今天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赵野用右手回握的同时,上下打量了几眼骆士宾,口中笑道:“听你这话说的,是刚从梁山回来,下一步是不是就该纳头下拜了?”
骆士宾被说的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这是赵野的玩笑话后,便顺杆爬道:“赵哥别见怪,这不是第一次见您嘛,就想着郑重一点。”
正从自行车扶手解酒肉的水自流听到二人对话,吐槽道:“宾子,我早跟你说了老赵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你偏不听,还非整的像戏文一样,至于嘛。”
骆士宾不以为意道:“礼多人不怪嘛,赵哥说是吧?”
“水哥说的对,都是自家兄弟,还是随意点好。”
说着,赵野见涂志强不在后,不由奇道:
“对了,强子人呢?我这客人都上门了,他这主人家却不露面,也太不像话了。”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一阵响动,赵野转头看去,却见涂志强提着两个凳子走了进来,旁边的水自流适时说道:
“强子家椅子不够,我让他去邻居家借了两个过来,咱们今晚在院子吃,屋里实在太热了。”
赵野点了下头,与骆士宾帮着涂志强将桌椅搬到院里,又把酒肉摆好,四人刚要落座,忽然听到有人喊道:“你们几个干嘛呢?”
几人顺着声音看去,却见一个身穿藏蓝色警服的中年人,隔着半人高的木板墙,目光警惕的望着他们。
这人赵野和涂志强都认识,正是附近派出所的公安龚维则,同样出身光字片,和他们也算老相识了。
见来的是他,赵野心下一松,笑呵呵的走到木板墙前,一边递上香烟,一边假意邀请道:“呦,是小龚叔啊,有些日子没见啦,要不一起进来整点?”
龚维则犹豫了一瞬间,到底还是接下了烟,又就着赵野的打火机火苗将烟点上,抽了一口后,出声质问道:“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不是去下乡了嘛,怎么出现在这里,别不是逃回来的吧?”
赵野闻言,立即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嘴里喊冤道:“小龚叔,这话可不敢乱说,我哪有那个胆子啊?这不是有点事要回来办嘛,所以就请了一天假,明天一早就回去。”
龚维则对这话不置可否,探头仔细瞧了瞧院里的情形,目光重点从水自流和骆士宾脸上滑过后,才压低声音说道:
“你和涂志强两个人最好收敛点,如今是什么年月,大家都在勒紧裤腰带苦熬日子,可你们倒好,光天化日之下,又是酒又是肉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勾当是吧?”
赵野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自然听懂了这话里的善意,遂第一时间表态道:“多谢小龚叔提醒,我们马上就回屋里。”
见赵野如此上道,龚维则的态度总算好了一些,又说了几句警告之语后,这才满意的去了。
出了这么一段小插曲,几人只能将桌椅原路搬回,改在里屋喝酒。
几杯酒下肚,在赵野的刻意结交下,骆士宾的话也多了起来,把自己老底交代了个干净。
怎么说呢,这家伙的家庭背景颇为复杂,以前家中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后来父母去世后,找不到出路的骆士宾,便和一些社会闲杂人等混在一起,也就是在此期间结识的涂志强。
说起来,最初的时候,涂志强也没少带他的狐朋狗友,来和赵野的前身认识,但前身当时脑子颇为清醒,在和这些人的交往过程中,认识到大家不是一路人后,便自此分道扬镳不再来往,并且多次劝告涂志强,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