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是小野哥啊，我说下午回来怎么老听见喜鹊在叫呢，原来是要来贵客。”
赵野先问候了乔春燕父母一声，又向乔家大姐两口子点了下头，最后才和乔春燕说道：“春燕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都是一条街的街坊，我算什么贵客啊！”
“在我心里，你就是贵客！要不，小野哥要不嫌弃的话，也坐下吃点？”
“不用，我早就吃过了。这次来呢，是找乔婶儿有点事。”
乔婶儿听到是找她的，惊的一口馍馍卡在嗓子眼，急忙用稀饭冲下去后，才不知所措的问：“小野，你不是找春燕的吗？”
“就是找婶儿的，有点街道办的事情，想向咨询一下，你要是方便的话，咱们出去说。”
乔婶儿自无不可，待二人来到外间，赵野也懒得兜圈子，直接就把事情原委说了。
“小野，本来你都开口了，婶儿无论如何都得帮你，可这事它不归我管我，人家刘主任也未必肯卖我这张老脸，要不你找……”
乔婶儿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赵野塞到手里的两罐麦乳精迷住了眼，她咽了口唾沫后，马上改口道：“不过，小野你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以帮你想想法子。”
赵野心里哂笑一声，对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乔婶儿，那这事就拜托你了，有信了知会我一声。对了，我不希望这事让外人知道，麻烦你帮我保密，行吗？”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道理乔婶儿还是懂得，连忙满口答应，并再三向赵野保证，对家人她都会守口如瓶。
赵野一开始自然不信这话，毕竟乔婶儿的那张嘴在光字片是远近闻名的，但在通过周秉昆打探曹德宝的口风后，他才赫然发现，自己似乎是小看了那两瓶麦乳精的威力。
一向大嘴巴的乔婶儿这回非但没有向外界泄露，反而是积极奔走，只三天时间就来通知他，让他带上地契去找街道办刘主任。
赵野依言带上礼物，挑了个晚上去刘主任家里拜访了一下，到第三日地契就变成了他的名字。
搞定了房子所有权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赵野便始终在忙着购置材料，以及寻找可靠的施工队，期间用时超过一年，直到七七年年末，才把这个事情搞定。
千万不要觉得慢，就这还是赵野搭了好大的人情，找了许多人帮忙才有的结果。
没办法，谁让如今还是计划经济时代呢，像是建筑材料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相关单位批文的，如果没一点门路的话，普通人还真是没辙。
…………
一九七八年的春节，算是赵野来到这个世界后，过的最不痛快的一个春节了。
也不知周秉义是怎么给周志刚说的，反正这老小子这次过年回来，就没给赵野好脸色看，总是吹胡子瞪眼的，就差要和他切磋一下武艺了。
还是多亏了李素华从中说和，才没有让二人爆发冲突。
至于说周蓉，这娘们的态度同样没好到哪里去，全然摆出一副我没错是你错了的姿态，可把赵野气了个够呛。
后头他索性找了个机会，来了个君子动手不动口，用行动睡服了她，准备等明年开花结果了，就正式与她摊牌。
过了十五，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周蓉后，时间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高小琴终于转业回了吉春，而赵野去火车站接人时，也第一次见到了高母本人。
高母名叫杨文慧，虽说已年近六十，但模样看上去却是个气质温婉，眉眼有些肖似高小琴的中年妇女，想来年轻时候定然也是个大美人。
由于事先见过高母本尊照片，所以赵野刚一进站台，远远就认出了其身份，在犹豫再三之后，他还是上前主动打了招呼。
杨文慧先是点头应了，随后上下打量一番赵野，口中笑问：“小赵怎么认识我的？”
赵野如实回道：“我之前在小琴那里见过您的照片。”
杨文慧自嘲道：“是不是真人比照片上老了许多？”
“怎么会呢？阿姨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多岁，回头要是跟小琴站一块，别人指定以为你们是姐妹呢！”
面对赵野不要脸的吹捧，杨文慧极为受用，喜滋滋说道：“怪不得王兰几次跟我说，你能言善道呢！”
赵野煞有介事的反驳：“不可能，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是有啥说啥，从不说假话的！”
“唉，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我们家小琴被你哄的五迷三道的原因了，就冲你这张巧嘴，怕是就能骗不少女孩子。”
赵野讪讪一笑，赶忙找补道：“阿姨说笑了，我和小琴那是两情相悦，可不存在欺骗之说。”
杨文慧正要借机敲打下赵野时，火车的汽笛声轰然响起，她只得按下心中想法，和赵野耐心等候女儿下车。
少顷，高小琴的身影出现在人流中，在看到最亲近的二人后，她兴奋的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冲过来和母亲紧紧相拥。
见此情形，赵野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将行李捡了起来，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旁边等候。
好一会之后，诉说完久别重逢之情的高小琴，转头用美目瞥了眼赵野，好奇的问母亲：“妈，你们这是见过面了？”
杨文慧哪能猜不到女儿的小心思，当即给她吃了个定心丸：“放心吧你，妈对小赵挺满意的，不会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高小琴俏脸一红，口是心非道：“谁问您这个了，我是怕他不会说话，惹您老人家生气！您是不知道，他当初在我们知青点，可是有名的嘴上不饶人，谁要是得罪了他，指定会被损的像三孙子似的。”
赵野无语的插嘴道：“小琴，哪有你这样的，这刚一回来就诋毁我，这不是破坏我在阿姨心里完美形象吗，太不像话了！”
“哼，看吧，我才说了你几句，你就不乐意了，可见我没有说错。”
赵野抬手做出拉拉链的手势：“得，我错了，我闭嘴还不成嘛！”
高小琴回了个算你识相的表情，拉着母亲向站外走去。
来到外面，她四下张望了下，有些不解道：“妈，你没坐车吗？”
杨文慧摇着头说：“没有，我坐公交车来的，你爸那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他最反感占公家便宜的人了。我要是今儿敢坐专车来接你，他回家还不得唠叨死我们娘俩啊！”
“之前在电话上我还没来得及问，我爸这回被安排了个什么职务？”
杨文慧兴致不高道：“是统管经济的常务副S长，和你刘叔叔搭班。”
赵野心里一动，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高小琴又问：“怎么了妈，这不是挺好的嘛，我怎么觉得你不高兴呢？”
杨文慧叹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你爸眼看着就六十的人了，身子骨本就大不如前，这再一忙起来，怕是得少活几年。”
听到这话，高小琴反而笑了，朝着母亲显摆道：“嗨，我当什么呢！妈你别不是忘了赵野是干嘛的，你不是还跟我夸他医术了得吗，正好让他给我爸调理调理。”
不等杨文慧表态，赵野赶忙拍着胸脯毛遂自荐：“阿姨要是信得过我，叔叔的身体健康就由我负责。”
杨文慧满意道：“怎么信不过，你如今在省里都算是声名远扬，连郝高官都夸你医术高超，逢人就说自从吃了你开的方子，身体是一日好过一日了。
我前头听说这事后，本来还打算请你到家里，给小琴她爸瞧一瞧的，可她爸却说小琴没回来的情况下，不好贸然请你登门。”
第111章 初登高家门
听完杨文慧这话，赵野还没想好说什么呢，高小琴就先不干了：“要我说啊，我爸就是太讲规矩，是身体重要还是面子重要，非较这个真干嘛？”
赵野则主动替高父解围道：“小琴，这不怪叔叔，是我有错在先。按理来说我作为晚辈，早该主动登门拜访二老的，可是我又怕引来外人闲话，这才一拖再拖。”
杨文慧摇头失笑：“你这孩子也忒多心了些，要我说啊，你就当我们是寻常人家好了。说句不好听的，往前推上三十年，谁家还不是地里刨食的，真不用那么讲究！”
“是我多虑了，我明天一定上门拜见叔叔。”赵野一边做出保证，一边在心里感慨。
这同样是干部，瞧瞧人家高小琴她妈的觉悟，可比郝冬梅的父母强了不止一筹。
整天对亲家防来防去，那当初就别同意郝冬梅和周秉义来往。
要知道他们郝家落难的时候，人家工人出身的周家可没嫌弃郝冬梅，结果等郝家老两口这一起复，马上就要把人分个三六九等，也太不是东西了。
这还真不是冤枉他们，郝冬梅自个都说了，她爸给自己的老下属亲戚走了后门，结果到了周家这，人家还没求他办事呢，就像防贼一样防着。
做了十几年的亲家了，竟然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委实可笑的离谱！
不提赵野如何神游天外，且说高小琴一听赵野这么说，立即失望道：“不是，你今天不去我们家啊？”
赵野解释道：“就算叔叔阿姨不在意，可我不能不懂礼数啊。总不能初次登门，就两手空空的去吧，那还不让人笑话。”
高小琴一想也对，随即转头问母亲：“妈，我爸明天忙吗？”
杨文慧笑着打趣二人：“他就是再忙，也得让他推了，毕竟毛脚女婿第一回上门，他这个做岳父的要不在家像什么样子！”
赵野脸皮厚，闻言只是跟着傻笑两声，高小琴就有些受不了了，忙不依道：“妈，说什么呢！我都没答应嫁给他，怎么就、就成了女婿了？”
杨文慧故意逗女儿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回家就告诉你爸，让小赵明儿干脆别来了，回头我们给你另介绍个对象。嗯，我想想，你王阿姨家的老三就不错……”
“哎呀，车来了，我先上去了！”见说不过母亲，高小琴便借公交车来的机会，飞也似的遁走。
杨文慧见状，赶忙招呼赵野跟了上去。
到了市W大院门口，赵野将行李交给高小琴，问清楚她家具体住址后，便向二人顺势提出了告辞。
到了次日，他特意起了个大早，拿出新买的中山装穿上，再将皮鞋擦了的锃亮，然后提上从李康德那弄到的特供茅台华子，以及一副董其昌的行书，按照约定时间去了高家。
而高小琴的父亲高远也果然在家，见到初次登门的赵野，他倒是没有表现出老丈人对女婿的敌视，反倒是极为心平气和的交谈起来。
“我听小琴说，你的医术都是自学的？”
赵野再次拿出以前忽悠人的说法：“是的高叔叔，听我爸在世时候讲过，家里在几代之前就是行医的，所以留下了一些医书，我没事的时候就私下常看。”
高远赞道：“不错，年轻人就该有自学成才的志气，我以前也常告诫小琴他们几个，活到老学到老，可惜都把我的话当了耳旁风，以至于没一个成器的。”
这话让赵野怎么接，只能先忙里偷闲的朝旁听的高小琴挤了下眼，然后回道：“叔叔这话也太自谦了，我都听小琴说了，大哥已经升了团长，二姐也在兵团做妇联工作，两个人这都不是挺好的嘛。”
高小琴听赵野话里没有自己，当即撅着嘴问：“那我呢，你怎么不说我？”
赵野好笑道：“对了，还有小琴，我们小琴聪明伶俐、貌若天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日后也肯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看着乐得合不拢嘴的女儿，高远暗道一声女大不中留，也不打扰二人打闹，转头望向赵野带来东西，当视线落在烟酒上的刹那，微微皱了下眉头，正要开口劝告其不要铺张浪费时，却被一卷画轴吸引了注意力。
怀着好奇之心，高远取过画轴打开，只稍稍看了几眼，口中就发出一声惊呼：“咦，这难道是董其昌的真迹？”
赵野不失时机的送上马屁：“叔叔真是行家，一眼就认出来了。”
高远却像没听到这话似的，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字画，还是来催三人吃饭的杨文慧见到这副情景，没好气道：“喂，我说老高同志，你差不多得了啊，今天可是小野初次登门，你这个做长辈的，是不是有些不像样子了？”
被老伴提醒的高远，有些不好意思的辩解称：“这不是一时忘形嘛，再说小赵也不是外人！”
说完，他念念不舍的将目光收回，忍痛将字画重新卷起来，对小野道：“这东西太珍贵了，你还是收回去吧。”
赵野正是因为从高小琴嘴里打听到，未来老丈人酷爱书法，这才投其所好，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忙说：
“叔叔您这是什么话，哪有送出去的礼物再收回的道理？而且不怕您笑话，我虽然也会些书法，但对这些名人字画实在欣赏不来，留在手里不过是明珠暗投罢了。”
说到这里，他还故作大气的补充：“再者说了，这东西前几年不敢说烂大街吧，可确实是不值钱，我零零碎碎收了一些，如今都在我那搁着呢，叔叔要是喜欢，改天我让小琴全拿给你！”
“我只是附庸风雅而已，可不敢夺人所爱！”高远听了这番话，先是拒绝了赵野的好意，跟着又叹道：“唉，这些都是祖宗留下的宝贝，后人不肖啊！”
杨文慧见丈夫老毛病又犯了，忙出言打断了他：“行了，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不着边际的地方去了，我看你之前的教训还没吃够？小野别理你叔叔，和小琴陪我去吃饭，让他一个人抱着书画在这呆着，看这东西能顶饱不！”
被妻子如此下面子，高远也不生气，笑呵呵站起身子，招呼赵野道：“走吧小赵，要是再不给小琴她妈的面子，叔叔以后可就没饭吃喽！”
吃饭的过程中，赵野对高家老两口印象更好，只因人家看着地位不凡，但全然没有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反而是很接地气的与他谈天说地。
说着说着，话题自是不可避免的说到了赵野和高小琴的婚事上，只听杨文慧问：
“小野，听小琴说你和她同岁，都是五零年的对吗？”
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的赵野，赶紧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回道：“是的阿姨，我是阳历八月的，比小琴大三个月。”
“这么说来，你和小琴今年虚岁都要三十了，可不敢再耽搁下去了。”
赵野望了眼高小琴，苦笑着说：“不瞒叔叔阿姨，其实当年小琴去当兵前，我就和她提过结婚的事，可那时情况特殊，再加上小琴又一心要等您二位回来，所以事情才拖到了今天。”
杨文慧心疼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宠溺的说道：“你这傻丫头，要是爸爸和妈妈永远不回来，你们难道永远等下去吗？那种情况，你们就该先顾着自个，爸妈肯定会理解的。”
高小琴趁机告起了大哥的黑状：“我也挺后悔的，那时候就应该和赵野结婚的，否则也就没后面大哥搅和的事了。”
最疼小女儿的高远一听这话，立马生气的道：“我已经批评过明泽了，在这件事上他的确处理的不够妥当。”
杨文慧下意识维护起大儿子：“老高，大喜的日子，就别提这些了，还是说说小琴和小野的婚事吧！”
高远却固执道：“为什么不提？这事本来就是明泽的错，我从小就教育他，任何时候都不能脱离群众，不许搞特殊化，可是他呢！他为什么要干涉小琴的感情？
别跟我提都是为了小琴的前途，他是我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他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小赵是老百姓出身，配不上小琴，要不然为什么不想想法子，把两个人都送去入伍？”
高远是越说越气，根本不给三人反应时间，就拍着桌子继续道：“还有老刘两口子，孩子不懂事，他们也不懂事吗？我看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他老刘自己就是佃户出身，小时候还给地主放过羊呢！
哦，如今他如今做了官，转过头来就开始歧视老百姓了，这是什么狗屁逻辑，这还有没有一个老D员的觉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