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和刚到哈尔滨的朋友在这里吃一顿便饭，好久不见了好好聊聊，所以就没有麻烦你。”欧小阳解释道。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就是见外，咱们谁跟谁啊，你跟我还见外！”中年人不依不饶的说道。
他走过来亲热的与王卫东握手说道：“这位同志是从哪里来啊，我听服务员说了，你就住在这里，下一次来提前跟我打招呼，我让他们好好安排一下！”
“我是从向阳化工厂来的，住几天就走，不必麻烦你们。”王卫东客气的答道。
看见欧小阳不冷不热的样子，那名中年人知趣的说道：“我去后面催催，你们坐在这里聊，小欧，有什么需要的马上告诉我！”
欧小阳笑着向他点点头，但是那名中年人一转身欧小阳的脸色马上就变的阴沉了。
“太舒服了，舒服的让人难受！”欧小阳没头没脑的说道。
自己的父亲快要退了，将来这些人还能这样热情的招待自己吗？
一开始的时候应该可以，可是慢慢的态度一定会变得冷淡，最后可能会装作不认识自己。
想到这一点欧小阳就不舒服，他大哥欧小军对他的提醒是对的，他的确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
“卫东，你那个无线电厂怎么样了？”欧小阳问道。
“那个无线电厂现在跟向阳化工厂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过也只剩下四个人！那些安装收音机的人不算是我们的职工。”王卫东答道。
第57章 钱就是用来花的三
听完王卫东讲述无线电厂与向阳化工厂脱钩的过程，欧小宝点点头说道：“七上八下嘛，现在雇人超过八个是不容许的。你这样做不仔细追究还说的过去。”
王卫东总看报纸，这段时间报纸上关于个体户雇佣劳动力的争论很多。
这才有了七上八下的说法，七个是雇工帮忙，八个就涉及雇佣和剥削问题了。
“难道就没有超过八个的？”王卫东问道。
欧小阳由于家庭的原因对政策方面的事情了解的很清楚。
“现在全国个体户超过一百万，怎么会没有雇人超过八个的？比如说傻子瓜子就雇佣了几十个人。不过现在上面不鼓励，不宣传，不取缔而已。”欧小阳说道。
王卫东点头，彻底放开政策要到一九八七年，也就是五年之后，不过在那以前很多人早已经超过界限了。
现在不管就没事，如果认真起来你就有事。
“我现在之所以出版图书就是图省心，顶多有三五个人就够了，搞到书稿就送到印刷厂，印出来后马上找人卖出去！”欧小阳轻松的说道。
他说的很轻松，可是王卫东却知道这件事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干的，比如说书号一般人根本就弄不到。
“卫东，我现在也想像你一样干一点脚踏实地的事情，否则家里人就看不起我，总说我不务正业。”欧小阳说道。
“我跟我大哥提到你，说你组织几个残疾青年生产收音机，我大哥说你干的才是正经事。”欧小阳接着说道。
“是吗，对我的评价这么高！”王卫东说道。他完全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我大哥就快要走了，他已经向组织打报告要求去粤省深城，我们黑省多好啊，要什么有什么，粮食木材煤炭石油，工厂遍地都是！可是他偏偏要去深城，据说那里就是一个小鱼村，偏僻的很！”欧小阳说道。
显然，他也不赞成大哥去深城。没有说出口的理由是这里有自己的父亲在，人熟地熟更容易发展。
被黑省组织部门挑选出来的干部当然都是表现好，能力强的人，可是这些人在事业上已经起步，大部分人对被调往人生地不熟的深城心里都很抵触。
可是自己的大哥却主动写申请报告！
王卫东愣住了，欧小阳说的理由都对，现在的粤省在经济上与黑省根本没有办法比。可是将来呢？
王卫东马上对欧小阳这个有长远目光的大哥产生了兴趣。
“是啊，那里人生地不熟，但是你大哥响应组织号召主动申请，真是难得啊。你能不能回去跟你大哥说，我送他十台收音机，这种收音机能够收听电视大学课程，现在还能收听英语节目，让他到那里送给跟他一起工作的同志。”王卫东说道。
十台收音机怎么也要三四百块钱吧？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欧小阳觉得王卫东这小子为了讨好自己真是下血本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王卫东想隔着锅台上炕，直接讨好欧小阳的大哥！这么有眼光的人王卫东一定要认识！
欧小阳想的是毕竟他大哥欧小军马上就要离开黑省去四五千公里外的地方，以后跟黑省也不会发生关系，对王卫东没有什么用处。所以王卫东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讨好他了。
“这怎么好意思？”欧小阳说道。
“钱就是用来花的嘛！十台收音机算什么？”王卫东答道。
既然王卫东是旅行结婚到这里玩的，欧小阳就向他介绍这里现在可以游览的地方。
“听说这里儿童公园里有小火车，我们明天打算去坐小火车！”王卫东说道。
欧小阳噗嗤一声笑了：“这是孩子开车给孩子坐的！”
“我打听过了，大人也可以坐！”王卫东执拗的说道。
欧小阳忍住笑向王卫东介绍哈市其他可以去玩的地方。
就王卫东和欧小阳两个人喝酒，喝的很随意，基本上是点到为止，喝到稍微熏熏然的时候两个人就打住不再喝了。
由于欧小阳不是开车来的，所以要自己走回去。王卫东坚持要把他送回去。
“不用了，离这里并不远。”欧小阳推辞道。
“天黑路滑我不放心！”王卫东坚持道。
两个人走在大街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这时候大街上行驶的大部分车还是解放和东风卡车，轿车几乎看不见。
“将来我们这里也像电影里看见的外国那样一招手就有车坐就好了！”王卫东说道。
“那种外国享乐主义的东西我们就不要想了，再说了，有几个人能够坐得起的？”欧小阳说道。
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一处家属住宅楼下面。
“卫东，我到了。住在家里总听见家里人唠叨，所以我就在外面找的房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不要跟我客气！”欧小阳说道。
两个人的关系越处越近了。
第二天王卫东和陈季红真的去了儿童公园，连坐了两次小火车。剩下的时间就是逛大街，在铺满面包石的大街上溜达。
这时候哈尔滨还没有冰雪节和冰雪大世界，但是走在大街上看着异国风情的建筑和到秋林百货里逛逛，陈季红已经觉得乐趣无穷。
两个人一直疯到晚上六点多才回到第二招待所。
刚刚走进招待所的大门，一个女服务员就迎上来说道：“同志，两位领导在一楼等你，已经来半个多小时了。”
王卫东顺着女服务员的目光看向大厅拐角，欧小阳和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向这里。
王卫东急忙迎上去。
“卫东，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哥欧小军，他听说你要送收音机的事非要我带他来见你一面。”欧小阳说道。
王卫东急忙上前一步握住欧小军的手说道：“欧科长，我听说你的事了，你主动申请去国家最需要最艰苦的地方，佩服，佩服！”
欧小军握着王卫东的手说道：“其实我这一次来主要并不是为了感谢你送收音机这件事的。我马上要去南方了，在东北接触的都是国营企业的干部，对其他方面根本就不了解。粤省跟东北很不一样，那里的人自古经商意识就非常强，所以临走之前我想想听听你这个个体户的意见。”
第58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一
如果说平易近人的欧小阳看上去很普通，那么欧小军就是普通中的普通。
头上戴着旧棉军帽，身上套着已经发白的军大衣，王卫东注意到他脚上穿着一双黑条绒面的棉鞋。
这样的棉鞋一到冬天，农村和城镇里有很多人穿。
“今天我请你们两个吃饭，咱们还是到招待所外面吃吧。”欧小军说道。
领导请吃饭王卫东当然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他让陈季红回房间休息，自己跟着兄弟两个走出第二招待所。
欧小军径直走到招待所墙角掏出钥匙打开一辆自行车的锁，原来他还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走吧，我带你们找一个好地方！”欧小军说道。
他推着自行车，欧小阳和王卫东在自行车的一左一右沿着街道走去。
王卫东斜眼看着那辆自行车，车身上很多地方已经掉漆了，车座已经被坐歪，塌了一半，脚蹬子随着推行不停的转着。
“很多干部不愿意去深城其他原因都是假的，主要是那里人的环境与这里有很大不同！”欧小军说到这里停住了，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表达他的意思。
“那里的人为了自己的生活胆子更大，更敢干！而我们这里的人更听话一些。我父亲不是出生在这里，可是当年为了打RB人被派到这里，早已经变成东北人了，我和小阳就出生在这里，当然也是东北人。刚一到那里我肯定不会适应，你是第一批出来闯的人，所以我想问问你这个胆子大的人。”欧小阳边走边说道。
欧小军说话慢声细语的，从外表到做派像是工厂的技术员或者是学校的老师。
他突然把自行车靠在街边一栋房屋的墙上锁好指着一处门口的绵门帘子说道：“就是这里，你们知青个体户开的，这半年来我经常吃，滋味不错。”
棉门帘子挡住所有的光线看上去黑乎乎的，可是掀开门帘子却发现别有洞天。屋子里不到十平方米的地方摆着两张桌子。
两个青年男女看见有人进来急忙站起来，看样子像是一对夫妻。
“老规矩，我半斤酸菜猪肉馅饺子，你们两个吃什么？”欧小军说道。
“还有什么？”欧小阳问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满，请吃饭就找了一个这样的破地方。
“还有萝卜猪肉馅的。”男人答道。
现在是冬天，根本就没有青菜。
白菜萝卜土豆子，还有白菜的变种酸菜就是整整一个冬天的菜。
听见回答，欧小阳和王卫东都说也要半斤酸菜馅的。
欧小军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在桌子上，然后他又掏出六两粮票放在桌子上，现在只能到粮店购买粮食，除了粮本就用粮票。
可是欧小军手疾眼快又把放在桌子上的半斤粮票收起来换了一张半斤粮票。然后他不好意思的向那对青年男女笑了笑。
让他收起来的那张是全国粮票，重新放在桌子上的是地方粮票，同样是半斤粮票，但是在价值上并不一样。
收好钱和粮票，男青年说了一句：“很快就好！”然后就和那个姑娘走进后厨，里面立刻传出擀饺子皮的声音。
欧小阳对王卫东说道：“现在太晚了没有人上门，平时这里吃饭的人很多，这两口子一个月应该收入不少！”
话音刚落，那个姑娘就冲出厨房用擀面杖指着欧小军横眉立目的说道：“这位同志，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谁跟他是两口子？我爸和我妈正在给我找关系，我在这里干个一年半载的就去上班了！”
怕事态扩大跟出来的男青年听见这句话脸涨的通红喃喃的说道：“我们不是，我一个没有工作的人，她能看上我吗？”
欧小军急忙站起来向气呼呼的姑娘道歉然后问男青年道：“就是现在不少赚钱你也愿意上班是吗？”
“那当然了，谁愿意干这丢人现眼的事？现在不就是没有办法吗？”男青年答道。
姑娘也觉得刚才说的话对男青年有伤害就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让你爸你妈找找关系，大不了花几个钱嘛！”
干什么，赚多少钱都不如进入体制，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想法。
欧小军重新坐下喃喃自语道：“无论在外面赚多少钱都愿意上班。”
王卫东急忙说道：“欧科长，这是这里人的想法，如果你去了粤省可能就不一样了，也许有的人就是愿意出去闯，就是愿意自己干！”
“真的吗？”欧小军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王卫东郑重的点点头。
三盘饺子端上来后，男青年扔了几瓣大蒜在桌子上。
三个人剥蒜蘸酱油吃饺子。
“我听说向阳化工厂现在很不错，你为什么不去工厂上班？”欧小军问王卫东。
“在工厂里受拘束，我喜欢自由自在。当然了，跟他们两个相比我更看中钱！”王卫东答道。
男青年坐在隔着一张桌子的地方说道：“光有钱有什么用！能够长久吗？上班多稳当，这不到二十米的房子就是我爷爷奶奶的，他们看我没有出路让我在这里赚两个钱，如果他们不是锅炉厂职工，我连赚钱的地方都没有！”
“是啊，他们是国营企业的老职工，退休后还有工资。”欧小军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