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里有疑问自然要找最懂行的人。
很快通过宋宇的关系找到一位曾经在天下第一部委政策法规局工作过的乔副局长。
乔副局长现在已经离休，找这样的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现在他不在位置上，所以不会遮遮掩掩，可以直截了当的说话。
知道王卫东和宋宇的来意后，乔副局长说道：“混合所有制从九十年代就开始了，和国家搞股市一样，初衷都是为了解决国有企业的经营困难。现在回想起来一开始的时候想法简单了些，觉得只有有了钱把国有企业进行技术改造升级，用钱解决企业的历史包袱，把学校医院这样的单位从企业里分离，减除一部分工作人员消除人浮于事的现象，国有企业就能够起死回生！当初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有钱还是不能解决国有企业的根本问题！”
“启明电工这家企业您知道吗？听说资产规模超过一百个亿！”王卫东问道。
现在十几个工业部和两个轻工业部和其他几个部委早就取销了，国有企业大部分下放到地方，重点企业归到国资委管理。
启明电工这么大的规模应该归国资委管理才对。
“启明电工这家企业我知道，不过它不是国资委管理的企业。这家企业原来是有色冶金下属的一家电缆厂，九十年代下放到省里管辖，随着国家重点工程建设电缆销量大增，企业效益变好。然后兼并了十几家企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乔副局长答道。
不过他停顿一会接着说道：“国有企业兼并和民营企业兼并不一样，很多时候并不是本着自己发展壮大的要求，很多时候是上级领导的意志，把有些经济效益不好的企业硬塞进手里，你现在既然过的好有饭吃，也分给别人一口嘛。”
王卫东和宋宇同时点头，企业做到很容易，做强就太难了。
王卫东和宋宇这样的民营企业家从自身利益考虑一般不会在企业规模上突飞猛进，可是对于国有企业领导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听从上级领导的话把企业做大就是成绩！
他们要的是工作成绩，本质上来说他们依然是干部不是企业家。
“现在启明电工想要我们向阳集团参与混合所有制改造，虽然混改我们听过很多次，可是具体的操作还是不清楚。乔副局长，您原来就是在政策部门工作，您应该是最了解的。”王卫东说道。
“混改有四种形式，一个是上市，从证券市场上融资，社会资金购买公司股票自然成为公司的大小股东，如果没有中国证券市场很多国有企业早就活不下去了。还有就是员工持股，第三种就是启明电工现在希望的，希望你们向阳集团拿出资金参股启明电工，还有第四种形式，那就是国企并购。如果启明电工并购你们向阳集团，你们也自然成为启明电工的大股东，这也是混改！”乔副局长解释道。
“我听明白了，其实启明电工就是要我们的钱！现在他们虽然号称企业资产一百多亿，但是一定不值这么多钱！一百块钱买的衣服，现在已经磨破了，结果估价八十，只能扔进垃圾堆！”宋宇说道。
乔副局长看着宋宇微笑，宋宇说的没有错，以他工作这么多年的经营，现在上级机关和启明电工这么急着想和向阳集团进行混改，一定是在资金上遇到了麻烦，而且还是躲不开的大麻烦。
“其实与国有企业进行混改对民营企业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国有企业往往分布于垄断行业和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要行业能够获得高额的垄断利润，民营企业想进入这些行业面临着天花板和玻璃门，看得到却吃不到！从政治资源上来说，国有企业拥有民营企业不可能有的关系资源，在融资项目审批上有很大优势。现在混改可以给你们创造一个进入垄断市场的机会！”乔副局长说道。
“就怕是肉包子打狗呀！”宋宇说道。
王卫东也点头说道：“就怕看不见分红，一大堆债务却落在我们头上，毕竟混改以后我们也是股东嘛，要一起承担！而且，既然我们投资进入自然也要有话语权和决策权，他们能给我们这样的权力吗？”
听到王卫东和宋宇两个人的话，乔副局长还是微笑不语。
结束了与乔副局长的交谈，王卫东和宋宇的心情都不太美好。
“这件事要尽可能的往后面拖，拖的过程中对方就能暴露出很多问题。最好找一个渠道调查一下，启明电工经营情况到底怎么样，负债具体有多少。”王卫东说道。
“这一点容易，交给我了！”宋宇说道。
王卫东转头看着宋宇，等着他的解释。
“启明电工的老总叶永海我见过，卫东你真应该见见他，特别有企业家的气魄！说一不二！不像是你，做事还要和我们商量，人家绝对是大权独揽一言九鼎的主！”宋宇说道。
王卫东听明白了宋宇话里面的意思，在这样的领导手下做事一定是非常难受的事情，宋宇就是想从这方面打开突破口。
“好啊，联系一下我和叶永海见一面！”王卫东说道。
打电话很容易，但是沟通却很困难，王卫东当然顺理成章的想对方是主动上门要求合作混改的，既然是这样应该是叶永海到京城来见他才对，可是叶永海推说工作太忙，希望王卫东去沈城一趟。
“叶总，我也很忙啊，既然是这样，那就等半个月后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情然后到沈城去拜访您？”王卫东说道。
然后王卫东拿着手机贴在耳朵上微笑看着宋宇。
嗯了几声后王卫东放下手机说道：“看来叶总是很要面子的人啊，不过刚才他说了，三四天后要到京城参加一个会议，到时候随便和我们见面！”
“明明就是到京城来见我们的，非要说什么随便！等叶总到京城的时候，你去见他，我一个人去沈城！”宋宇说道。
第726章 围城二
京城的高档饭店数不过来，作为地主王卫东想请叶永海吃饭，随便谈事情。
可是说了好几家饭店的名字叶永海都不满意，叶永海执意要去大会堂吃饭。
大会堂早就对外开放了，没有公务活动的时候也对外营业。
“好，我这就去订桌三天后的下午三点，我恭候叶总的大驾！”王卫东说道。
叶永海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认可。
放下手机后王卫东说道：“这个家伙架子倒是不小！”
对于叶永海来说，架子大不大那要看面对的是谁。
对于向阳集团他做过一定的了解，在叶永海的认知里就是认为王卫东是宋宇欧小阳这些人推到前台当挡箭牌的人，宋宇他们的是白手套。
不管别人怎么说，打死他都不相信在向阳集团里真正说话算数的人是王卫东。
这也是他专程到京城见宋宇的原因，就是王卫东在京城，宋宇在弗山，他也会去弗山见宋宇！
他敬的是宋宇背后的那个无形却又无所不在威严无比的东西！
劳斯莱斯幻影转到大会堂的后面停下，叶永海和秘书黄雅婷走下轿车。
叶永海故意晚来二十分钟，这是彰显他身份的一种方式。
开会的时候走进会议室那是有讲究的，级别越高来的越晚。
叶永海根本没有去想，谈混改其实他是又求于向阳集团的。
台阶上响起咔咔的声音，那是女秘书黄雅婷高跟鞋的声音。
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黄雅婷落后叶永海一个台阶，走在他的侧后方。
随着叶永海走上台阶，他的脸越来越阴沉，因为平台上根本没有人，也就是王卫东根本没有出来迎接！
虽然王卫东早已经把吃饭地点用手机短信发给了叶永海，但是按照规矩你现在不是应该早早的站在台阶下面双手搭在小腹面前恭恭敬敬的迎接我吗？
“给那个姓王的打一个电话，问他来没来！”叶永海冷着脸说道。
黄雅婷急忙拿出手机拨打王卫东的手机号码。
“王总，你到大会堂了吗？我们叶总已经到了！”黄雅婷说道。
黄雅婷的意思很明显，她希望王卫东马上跑出来迎接。
不过听了一会电话，黄雅婷为难的看着叶永海说道：“叶总，他只是说让咱们快一点进去！”
叶永海的脸冰的像铁一样。
他抬起手拨开黄雅婷捂在手机麦克风上的小手说道：“妈的，这小子挺狂啊，你就告诉他，我临时的急事回去了，混改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说完他转身走下台阶。
坐回到劳斯莱斯幻影里面，叶永海摸着黄雅婷的小手说道：“到京城了，就晚两天回去，陪你在这里玩两天！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
说完，叶永海的脸又严肃了，他对黄雅婷说道：“你马上给李厅长打电话，我要和李厅长通话！”
当黄雅婷接通手机，把手机贴在他耳边的时候，叶永海立刻又变出一副笑脸！
“李厅长吗！咱们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我想死你老人家了！”叶永海笑着说道。
“好，不胡扯说正经事，我刚刚赶到京城要与向阳集团的人谈混改的事情，可是他们这些人狂的人！你要施加压力啊！没有压力怎么行？他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如果这样去谈是根本达不到预想效果的！现在启明电工上市失败，银行已经停止贷款，两万多工人等着吃饭啊！向阳集团那些人有几个骚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必须要给他们压力！”叶永海接着说道。
仔细倾听手机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叶永海脸上带着笑容仿佛李厅长就在他旁边一样。
“那就让京城里您的老上级多做做工作嘛，要不我带着礼品到他老人家家里拜访一下，回报一下情况？当然了，就说是您送的！”叶永海问道。
“好，好，我这点道理还是懂的，礼品一定要朴实无华！”叶永海最后说道。
劳斯莱斯幻影行驶在长安大街上，看着街道两边不时出现的建筑叶永海心潮起伏。
他这个穷山沟里的孩子奋斗到今天也真不容易啊。
那个光脚上山砍柴拾粪的孩子，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有人伺候，都快要生活不能自理了。
雪白的餐桌上有冷盘，酸辣乌鱼蛋汤，鲍脯三鲜，枣香牛肉，咖喱虾丸，宫保鸡丁，煎烤黄花鱼，还有点心水果。
这些菜不算丰盛，王卫东自己一个人自斟自饮，一个小时后，他跑到服务人员那里笑着问能不能打包？
然后他就拎着四个餐盒和半瓶五粮液走出大会堂附楼。
叶永海通过手机骂他的话他当然听到了，不过王卫东并不在意，混改对向阳集团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而且不参与混改更好。
两天后宋宇从沈城打来电话。
“卫东，我在这里调查的差不多了，启明电工问题很多！前些年借助村村通电缆采购数量非常大，所以公司效益很好，可是现在村村通工程已经结束了，经济效益马上雪崩！”宋宇说道。
即使到了八十年代，中国很多偏远的地方还没有通电，为了改变这一落后面貌国家投入巨资施行村村通工程，实施这一工程的自然是国家电网公司，采购电缆也自然优先采购国有企业的产品，所以启明电工当时需要加班加点的生产。
可是现在工程已经结束了，而且他们又竞争不过很多新冒出来的企业，经营情况举步维艰。
“这几年启明电工一直争取上市融资，可是经营情况太差上市失败，现在各家银行也停止向他们贷款，我得到的消息是启明电工欠银行的贷款太多，很可能已经资不抵债了！”宋宇接着说道。
第727章 围城三
听完宋宇说的话后，王卫东说道：“既然是这样，如果我们向阳集团参与启明电工的混改也就是成为启明电工的股东之一，以后很可能会对债务负有连带责任。投入到启明电工中的资金也很可能会被他们用于还债，这样的混改还有什么意义？”
“这几天我不断接到从京城打来的电话，有两位长辈不断的劝说我。当然了，他们的理由是以大局为重，总不能看着那些工人拿不到工资，吃不上饭吧？两三万工人如果生活没有着落那是会出大事情的！”宋宇说道。
“小宇，那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嘴上坚决答应他们，但是做的时候要尽可能的往后拖。你就在省城多玩几天，晚一点回京城。”王卫东说道。
“那我就再顶两天，不过压力山大呀。”宋宇说道。
叶永海在京城的三天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去拜访那两位老同志。
为了这件事他做了精心的准备，专门跑到京城的批发市场花一百多块钱买了件夹克衫和一条裤子和一双球鞋。
黄雅婷看着衣服和鞋皱着鼻子说道：“叶总，这样的便宜破烂货可怎么穿啊？”
“你们年轻人懂什么？那些老人看的是什么？看的就是艰苦朴素！”叶永海说道。
然后他又精心的准备了两份礼品，也就是所谓的土特产。
分两天晚上，叶永海把两份礼物送到两位老同志的家里。
他自我感觉效果不错，在两位老人面前他既装扮好了认真听从教诲的小学生。也适当的表现出了有做事的能力和魄力。
剩下的时间他就和黄雅婷两个人手拉着手去了故宫天坛和香山。
但是有一件事叶永海没有做，那就是拍照。
不管黄雅婷怎么要求和撒娇，叶永海都没有答应拍照。
这种事情坚决不能做！
叶永海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可是让叶永海感到郁闷的是他原来料想的通过施加压力，让王卫东或者宋宇主动给他打电话请他商谈混改的事情，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无论是王卫东还是宋宇都没有给他打来电话。
王卫东和宋宇等得起，叶永海是等不起的。
工人需要开支，保障工厂正常运转每天都是一大笔的钱。
他必须要马上搞到钱才能灭火才能续命！
叶永海想再一次给李厅长打电话，但是他忍住了。
为了同一件事总给领导打电话，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这个人的工作能力实在太差了。
三天后，叶永海陷入了两难。
现在是回沈城还是主动打电话联系王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