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雾里看花二
早上五点多石国正的媳妇起来做早饭，她先是走到门外打开一条缝往里面看了看，看见王卫东还躺在那里就关上了门。
王卫东起来后石国正的媳妇用水瓢从锅里盛热水倒进盆里又兑了凉水让王卫东洗脸。
正在擦脸的时候石国正从另外一个屋子走出来笑着问道：“起来了？昨天你喝的人事不省，我还以为你还得睡一会。”
“实在喝不过你们，大哥他们不住在这里吗？”王卫东问道。他说的是石大力。
“他们一家在乡里单住另过。”石国正的媳妇答道，话语中带着怨气。
“孙子十来岁了，还是在乡里上学好。”石国正解释道。
石国正看着就五十出头的样子，儿子石大力三十出头，孙子已经十来岁了，这在农村很正常，很多人都是这样，四十左右就当爷爷的比比皆是。
“我今天还想到煤矿上看看，他不在这里怎么办？”王卫东说道。
“没事，吃完饭我带你去！”石国正说道。
早饭是大米饭和猪头肉，王卫东猜想猪头肉应该是从昨天吃杀猪菜的老魏家拿回来或者是那家直接送到石国正家里的。
直到热乎乎的大米饭入胃后，王卫东才觉得昨天的醉酒算是彻底过去了。
吃完早饭后，石国正戴上棉帽子对王卫东说道：“走，我带你到煤矿转转！”
村子离煤矿只有四五百米远，两个人看着远处的矸石山直接踏的收割完的庄稼地抄近路直接走过去。
王卫东注意到矸石山上的绞车一动不动，他怀疑从昨天到现在绞车就没有开过，也就是说绞车一直没有从井下拉矸石出来。
两个人走进煤矿斜井对面四十米处的一排砖房。大门开在这排砖房的正中间，掀开棉门帘子两个人走进去，王卫东觉得眼前一黑，不过他还是看见左侧的墙上用红油漆刷着团结煤矿四个排笔字。
在团结煤矿四个字下面是矿长石大力，技术负责人周茂才几个字。
有这几排字显得煤矿正规多了。
“这个煤矿有人专门负责技术？”王卫东问道。
“当然有！是大力从附近的大桶沟煤矿请来的一个退休老技术员，那技术可是杠杠的！”石国正答道。
石国正带着王卫东走在走廊里，他刚要拉开办公室的门突然转头看着走廊尽头一个畏畏缩缩的老头。
“老常，白班是你下井还是老朱下井？”石国正厉声问道。
那个老头挤出笑脸答道：“是我”
“既然是你为什么还不下井？井下出事怎么办？”石国正更严厉的问道。
“我就是上来喝一口热水马上就下去，不会出事的。我正要走就看见石大领导来了。”姓常的老头嬉皮笑脸的说道。
“赶紧下井！”石国正命令道。
老常头捧着陶瓷缸子一路小跑的走了。
直到这时候石国正从拉开办公室的门带着王卫东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两张办公桌并在一起两边摆着长条椅，办公室还有里屋，里屋有两个办公桌两把椅子和一张床。
王卫东走进里屋看着墙上贴的一张图纸，这是关于团结煤矿开采区域的图纸。
“你看看这一大片都是上面批下来属于我们煤矿开采的范围！大不大？”石国正自豪的问道。
“办公室怎么没有人？”王卫东问道。
“今天大力有事没有过来，这里负责的是值班队长，他现在应该是带着工人下井了。走，我带你到别的地方看看！”石国正说道。
石国正沿着走廊往里走，走到一处有大玻璃窗前面。
“这是煤矿的充电室。”石国正指着里面说道。
王卫东透过玻璃往里面看，充电架上还有二十多个矿灯正在充电。每天下井的工人就是从里面领完矿灯下井。
石国正又带着王卫东走进旁边的屋子里，用毛木板钉的所谓的桌子和七八个椅子，炉子旁边有一个女人正蹲在地上剥着大葱。
女人看见石国正进来，她急忙站起来说道：“哎呀妈呀，你咋来了？”
“来看看你们，你们都辛苦了。”石国正笑着说道。
然后石国正对王卫东说道：“她和她老爷们都在煤矿干活，她给工人做饭和负责充电房，她老爷们烧锅炉和管理下井工具，什么钎杆，锚杆，锚头什么的。”
怕王卫东听不明白，石国正解释道：“这里干活的大部分都是附近的村子里的，还有几个是外地来的盲流子，锅炉是给洗澡准备的，从井下上来埋了姑汰的，怎么也得洗洗，现在是冬天，不烧暖气太冷了。”
井口处发出呼隆呼隆的声音，王卫东走到窗前往外看去。
绞车转动，一辆装满煤的矿车被拉出来，两个浑身灰突突的工人手把矿车站在矿车后面跟着出来。
按安全规定这样做是根本不被容许的。
矿车被拉出来后，两个工人摘勾然后沿着小铁轨推装着煤的矿车到大煤堆旁边卸车。
石国正走到王卫东身边说道：“看到没有？现在每一天拉出来的就有几十车煤，这都是钱啊！”
两个工人卸完煤后又把矿车推回来重新挂勾然后居然跳进矿车，绞车开动又把两个人沿着斜井放了下去。
“那个负责技术的周茂才怎么也不在这里？”王卫东纳闷的问道。
“搞技术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叽叽歪歪的，烦死了，他不来更好！”石国正忍不住说道。
说到这里石国正突然停住了，他觉得自己失言了。
“我们煤矿这么小也没有多少技术活，画画图纸外也没有什么事儿，愿意回家就可以回去，有事再找他来也赶趟。”石国正说道。这一次他说的很宽容。
这时候一个浑身脏了吧唧八九岁的孩子走进来，他看见石国正在这里急忙转身想跑。
“站住，不在干矸石山捡煤又跑回来干什么？！”石国正厉声问道。
那个孩子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撒腿跑远了。
“这个孩子的爹运气不好在井下砸死了，他妈拿着三千块钱补偿款跑没影了，我看他挺可怜的就留在煤矿在矸石山捡煤，吃住都在这里。”石国正解释道。
第137章 真相一
王卫东又出去到外面转了一圈，到绞车房看看开绞车的人。走到两处斜井处往下看了看黑漆漆的斜井。
矸石山的半山腰一个孩子弯腰在那里用铁丝做的挠子扒着矸石把混在矸石里的煤块装进身边的筐里。
“其实这个煤矿没有什么瓦斯，有一条斜井就够了，可是按安全规定非挖两个斜井不可，浪费了很多钱！”石国正遗憾的说道。
石国正一直催促王卫东回村里休息，可是王卫东就是不走，一直等到晚上七八点钟看见十几个工人陆陆续续的升井。
原来这个煤矿施行的是两班倒，每一班要在井下干十二个小时！
每一个工人都穿着棉袄棉裤，破口处露出的棉花也是黑色的，除了眼球和牙是白的，其他地方都是黑的。
很多人的矿灯是昏黄的，这是干活时间过长电力不足造成的。
每一个人走路都很慢，十来个小时干活中间也没有吃饭，实在是太累了。
饭已经做好了，白菜熬土豆，大碴子干饭，等这些人洗完澡就可以吃。
“这回可以走了吧？天黑了路不好走。”石国正说道。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煤矿待这么长时间了。
在两个人回村的路上，石国正担心王卫东看见煤矿的现况，特别是看见那些像鬼一样的工人会被吓跑就想开导他一下。
“卫东，煤矿都是这样，干活是他们的事，我们也不用下井，就待在上面大把大把的钱就到手了。那些工人干的多赚的就多，实在偷懒看不下去的就让他滚蛋！这就是黑爪子赚钱，白爪子花的道理。”石国正说道。
“不能三班倒吗？”王卫东问道。
“三班倒交接班耽误功夫！两班倒他们赚的也多啊，一个月干满三十天差不多都能赚二百块钱！现在农村庄稼收完了，一天到晚屁事没有，到这里赚二百块钱多好！更不要说那几个盲流子，干一两年就可以回老家娶媳妇舒舒服服过日子了。”石国正答道。
“石叔到哈市找我合作干煤矿，到底是怎么个合作法？合作以后到底谁说了算？”王卫东问道。
“在外面混的人就是不一样，第一句话就问到根儿上了！”石国正说道。
他故意沉默一会像是在思考，然后才答道：“这么办，大力现在还有别的事，煤矿的事实在忙不过来，我就让你完全接手，你每年交给村里七万块钱承包费，煤矿上的设备折价卖给你怎么样，合算吧？”
“煤矿的设备要多少钱啊？”王卫东问道。
“三台大绞车，井下还有几台小绞车，加上井下两台变压器，水泵等杂七杂八的你给十五万，将来不干了这些东西也是钱啊，你还可以卖给别人。”石国正答道。
“这样的话我一次至少要掏二十二万，我根本拿不出来。”王卫东说道。
“你在哈市没有朋友吗，差的钱可以向他们借嘛，这个煤矿你也看见了，刨除各种成本经营好了，一两年就赚回来了。”石国正说道。
“大叔，二十万块钱在你嘴里就像是说二十块钱一样，到哪里去借啊。”王卫东说道。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踩着田埂默默的往村子走去。
快走到村子的时候石国正说道：“这几天咱们两个接触的也不少，我看卫东也是一个实在人，把煤矿放在你手里我放心！这样吧，每年五万块钱承包费，每年设备使用费两万，不能再少了！这样干一两年你手里就有钱了，这样咱们接着续嘛，你再交钱咱们就可以延长期限。”
王卫东低头不说话，像是在犹豫不决。石国正觉得煤矿转包的事情有门儿，他再加一把力说服两天这件事就成了。
“这件事我要回去找哈市的朋友商量一下。”王卫东说道。
“好啊，谁赚钱都不容易，当然要好好想想。不过，你一定要抓紧，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等你几天，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另外找别人合作。”石国正说道。
第二天早上王卫东吃完早饭就告辞离开了团结村，他并没有坐火车回哈市，而是坐公共汽车去了附近的大桶沟煤矿。
大桶沟煤矿是鹤东矿务局下属的八九家煤矿之一，年产量有一百万吨，煤矿工人就有八九千人。
王卫东到了大桶沟煤矿就到商店里花三十块多块钱买了烟酒罐头等东西出来逢人就打听周茂才家住在哪里。
他问过四五个人终于打听到周茂才的住处然后边走边问直到走到周茂才家门口。
已经退休的周茂才惊讶的看着站在门口拎着一大兜礼品的年轻人。他在大桶沟煤矿工作三十年还从来没有见过给他送礼的人。
“您是周茂才同志吧？我叫王卫东，是从哈市来的，今天来拜访有一点事想麻烦您。”王卫东笑着说道。
周茂才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自己和哈市有什么关系。
“我这一次来是因为团结煤矿的事想问问你这个技术负责人。”王卫东解释到。
听见王卫东说到团结煤矿，周茂才急忙说道：“我现在和团结煤矿没有任何关系，你找我就找错人了！”
王卫东把礼物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周茂才身边说道：“有人找我谈团结煤矿合作的事情，坦白说就是想把团结煤矿转包给我，可是我对团结煤矿根本就不了解，所以偷偷的来找你问问具体情况。”
“是石国正还是石大力找你？你千万不要答应！如果答应了，陷进去就出不来了！现在煤矿还拖欠我半年的工资，那爷俩就是不给，我向他们两个要，他们就朝我瞪眼睛，还要打我！那个煤矿已经没有多少煤可以采了，你要是掏钱进去就是把钱往水里扔，连一个响都听不见！”周茂才急忙说道。
“不对啊，石国正跟我说团结煤矿地下储量有五六十万吨，刚刚开采两年怎么地底下就没有煤了？”王卫东不解的问道。
“地下储量的确是五六十万吨，刚刚开采两年也没有错，两年时间他们出了十来万吨煤，他们父子两个人根本不听我的，采煤就像地老鼠一样，在地下乱钻，挑肥拣瘦，哪里好采采哪里，煤炭资源大部分就这么浪费了，被压在采空区后面，现在根本没有剩下什么。”周茂才痛心疾首的解释道。
第138章 真相二
听完周茂才的解释王卫东没有转身马上就走，他笑着对周茂才说道：“您的年纪有五十多吧，我叫你一声周叔，咱们两个能不能出去找一个饭店，我请你坐下来慢慢谈？”
两个人来到矿里的一家饭店，正是中午的时候饭店里吃饭的人很多人声鼎沸，几乎都是煤矿的段队长和科室里的人。
看见周茂才带着一个年轻人进来，有不少认识周茂才的人纷纷跟周茂才打招呼。
王卫东在墙角找了一张空桌两个人坐下。
墙上有一个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菜单和价格，王卫东指着小黑板说道：“周叔，随便点，不要跟我客气！”
周茂才是一个脸皮薄的人，他点了四个冷热搭配的菜，无非是鸡蛋，肉炒豆芽之类的菜，王卫东加了一个小鸡炖蘑菇和五花肉白菜冻豆腐汤。
在等上菜的时候王卫东先做自我介绍，把自己从当知青到现在做的事情简单的讲述一遍。
然后王卫东问周茂才：“周叔，你是哪一所学校毕业的？”
“抚顺煤校”周茂才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