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年王卫东的爷爷写申请书要求去鸭绿江那边支援前线。那时候在战场上司机的牺牲率非常高，米国鬼子的大炮和飞机是绝对不会放过运输物资的汽车。
不过组织上没有容许，而是派王卫东的爷爷到蜂山成了向阳化工厂的第一代工人。
五六十年代按照国家政策大学毕业至少要到基层锻炼两三年，王卫东的爷爷给好几个大学生当过师傅。这些人一部分调到其他地方，留下的都成了向阳化工厂的领导。
黄桂英心想如果那个死鬼现在还活着自己孙子的工作问题根本不算什么。
“我这个瞎老太太明天就去找你爷爷的那几个徒弟，一定把你的工作解决了。”黄桂英说道。
“我不去！”王卫东决然的说道。
“小王八犊子！”黄桂英骂道。
“老钱串子！”王卫东回骂。
祖孙两个人的对骂持续了很长时间。
孙有才在东厢房里躺在炕上隐隐约约听着西厢房里传来的祖孙两个人的骂声感慨的说道：“卫东真是孝顺啊！”
第二天早上王卫东起来买回油条豆浆放在炕上然后拿着两根油条，他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拿着油条一边骑车一边吃。
他骑过木桥向红卫村而去。
过桥没有骑出多远王卫东突然刹闸停住，眼睛看着远处。
远处一个小姑娘双手握住推车车杆吃力的拉着推车，推车后面还有一个更小的男孩子俯身吃力的推车。
王卫东默默的看着对面而来的两个孩子。
他回到向阳化工厂在家里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就听见母亲李玉凤讲的红卫村杀人案。女人和她的情夫把自己的丈夫杀了，家里就留下两个孩子，姑娘十二岁，儿子只有八岁。
现在从对面来的两个孩子就是那两个孩子。
王卫东现在每天去红卫村收菜所以也认识了这两个孩子。
每一次收菜的时候姑娘用篮子装菜放在王卫东的面前，她根本不讲价，无论王卫东给多少她接过钱转身就走。
王卫东把自行车靠进路边以便让推车从身边过去。
两个孩子抬起头看了王卫东一眼又低头吃力的推车。
王卫东看着两个孩子和小推车从自己身边经过，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小推车上摆着两片猪肉和猪头一整套猪下水！
第15章 猪肉风波二
王卫东看着从身边经过小推车上的一刨两半的猪肉眼睛都直了。
在这两个孩子家里的这头猪身上有太多惊悚恐怖的传说，比如说这是一头吃过人肉的猪！
王卫东五月份回家的当天在饭桌上就听见他母亲李玉凤讲过发生在红卫村的那个轰动一时的杀人案。两个多月过去了，那头猪终于长大，也终于杀了。
王卫东在红卫村收菜的时候问过知道真相的人，他们都摇头说猪没有吃过人。
可是人们在真相和惊悚的谎言之间大部分都选择相信谎言！
对于农民来说家里养的那头猪是一年到头屈指可数的几项经济来源之一，根本舍不得杀。两个这么小的孩子两个多月的时间把这头猪养大也真是不容易啊。
推车过去了，王卫东还是没有骑车离去，依然久久的看着吃力拉车推车的两个孩子，这么小的孩子连切肉剁骨头都不容易还怎么卖肉？
再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头猪能卖出去吗？
王卫东终于骑上自行车赶往红卫村收菜，然后就是按部就班的卖菜，本不过他脑海里不时出现那两个孩子细瘦的身影。
中午他就卖完菜往家里赶。
本来他可以直接回家，可是由于总是忘不了那件事王卫东调转方向向向阳化工厂的菜市场而去。
今天不是星期天，大部分人都要上班，可是菜市场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至少有一百多人。人人脸上都带着微笑看着菜市场上两个低头的孩子和小推车上的两片猪肉。
王卫东隔着人墙看着小推车上的猪肉，果然不出所料看样子猪肉一点都没有卖出去！
两个孩子那么早就出门了，可向阳化工厂出门买菜的人还是知道了消息，问题应该出在红卫村，人的嘴巴比光速还要快。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两个孩子像是在接受审批一样根本不敢抬头，更像是两个待宰羔羊。
王卫东默默的看着两个孩子，看着他们满身的补丁衣服，看着女孩子那双破塑料凉鞋，男孩子顶破懒汉鞋的大拇脚指头。
都是向阳化工厂的人，大部分人王卫东都认识，起码面熟。
一个中年男人笑着对王卫东说道：“已经降到两毛钱一斤了，还是没有人买！”
“这头猪没有吃过人，真的没有吃过人！”女孩子用尖细的声音喊道。
喊着喊着小姑娘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她的弟弟蹲下双手抱着大腿把脸贴在膝盖上。
可是小姑娘的喊声引来的却是嬉笑。
王卫东看着那两个孩子，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不由得动了一下。
他推着自行车离开菜市场赶往储蓄所。
平时做买卖王卫东只不过在破书包里装十几二十块钱就足够了，这一次他拿出存折取了一百块钱然后又回到菜市场。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卫东推着自行车来到两个孩子面前。
“猪肉怎么卖？”王卫东问道。
“两，两毛一斤。”女孩子还是低着头只是眼睛上翻答道。
男孩子用一根树枝驱赶着猪肉上的苍蝇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王卫东。
“一百块钱我包圆儿了，你们两个赶紧走吧。”王卫东从裤兜里掏出刚刚取出来的十张大团结。
她伸出双手直接到王卫东手里去抢钱，然后捏着十张大团结不知道应该放在那里。
王卫东把两片猪肉和猪头猪下水装进自行车两边的筐里。
八岁的男孩子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拉着小推车就跑。
“姐，快跑！”孩子喊道。
两个受了大半天众人目光折磨的两个孩子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王卫东推车出了菜市场然后骑车向东而去。
他准备快蹬，越过县城到二十公里外的凤绵镇把这二百多斤猪肉卖了。
载重太多王卫东根本骑不快，他骑了十里就停车下来休息。
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经过，可是骑出不远也停下来。
那个人回头看着王卫东。
那个人王卫东认识，他比王卫东的父亲小十几岁，王卫东平时也礼貌的叫他叔叔。
“关叔，你这是要去县城？”王卫东笑着问道。
那个人看着王卫东尴尬的笑笑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这猪肉卖不卖？”
“卖呀，关叔你想买？”王卫东答道。
“我已经在市场里站半天了，一直不好出手，结果被你抢了先。你给姑娘钱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一百块钱吧？我多给你二十块钱，一百二十块钱都卖给我怎么样？”那个人问道。
“不卖！”王卫东干脆的答道。
他骑上自行车继续往东走。
可是那个人不死心依然在后面跟着。
王卫东只好再一次停车回头看着那个人。
“一倒手就赚二十块钱已经不错了，不要太贪心！”那个人劝道。
“你花一百二十块钱买了，准备多少钱卖？二百？三百？”王卫东反问道。
被王卫东说中了心事，那个人并不觉得羞愧。
他靠近王卫东说道：“如果你不卖给我，你也卖不出去！知道这头猪的来历谁会买这头猪？”
王卫东终于知道这个人心里的打算，不管他走到哪里，那个人就跟到那里，让王卫东卖不成。
王卫东停好车走到那个人身边，大拇指一按把那个人的自行车锁死然后拔出自行车钥匙奋力扔进路边的草丛里。
“你这个小兔崽子，为了赚钱丧良心！回厂告诉你爸，让他打断你的腿！”那个人破口大骂。
王卫东又骑上自行车远去根本不理那个跑进杂草里寻找车钥匙的人。
王卫东骑车进入县城，他打算穿过县城到二十里外的凤绵镇便宜一点尽快把猪肉卖了。
猪肉二百五六十斤，加上他自己的份量将近四百斤。
王卫东蹬自行车蹬的双腿酸麻。
就在快要出县城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他：“小伙子，小伙子！”
王卫东听见声音回头，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一边在地上跑一边在向他招手。
王卫东以为掉了东西急忙在自行车上回头，看见猪肉和猪头猪下水都在。
“小伙子，等一等！”五十多岁的人喊道。
王卫东纳闷的下车等着那个人跑过来。
那个人跑到自行车旁边欣喜的看着两个筐里的猪肉说道：“你这猪肉是卖的吗？我儿子过两天就要结婚了，那么多人来赶礼，我到现在也没有搞到几张肉票，真是急死了！你能不能把猪肉卖给我？”
看着那个着急办喜事的人，王卫东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16章 猪肉风波三
由于施行凭票配给制，一个四五口人的人家每个月只有两斤猪肉的肉票。
这点肉平时即使想吃忍忍也就算了，可是如果家里有红白喜事就难了，总不能让到家里随礼的人都吃素菜吧？
可是几十张甚至上百张肉票到哪里去找？
所以每当这时候搞到猪肉就是一个大问题。
那个人一边说一边看着王卫东自行车上的猪肉觉得猪肉很新鲜所以很满意。
他看着那个大猪头觉得憨态可掬，似乎还在对着他笑。
“大兄弟，我儿子明天就要结婚了，可是我今天也没有搞到猪肉，你高高手把猪肉卖给我怎么样？”那个人急忙掏出香烟抽出一颗递给王卫东一根。
王卫东顺手把香烟夹在耳朵上装作思考活着还是死去这种重大的哲学问题。
“亲戚朋友，同事邻居特别是一大帮孩子要来好几百人，没有肉怎么办喜事？你就行行好把肉卖给我怎么样？”那个人可怜巴巴的说道。
“这些猪肉加上猪头下水有。二百五十斤，我本来打算到凤绵镇卖高价的，你打算出多少钱？”王卫东像是怀疑那个人不肯出钱似的问道。
看见事情有门儿，那个人高兴起来。
“给你七毛一斤怎么样？”那个人试探着问道。
大家赚钱都不容易，能省一点是一点。
王卫东二话不说转身推着自行车就走。
那个人看着王卫东的样子急忙拉住自行车说道：“哎，大兄弟，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给你八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