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江山和江河同时抬着头看向大哥:“你说呢?”
“电影和喇叭裤?”
前一秒还豪情满满的江海,又开始犹豫了:
“这也能算新闻?”
“怎么不算,”江山肯定道:
“为民发声,当然算新闻。那么多女同志都想买的裤子,不能因为几个反对的声音,就歇业了。”
“群众想买,工厂想卖,经济不就搞活了。”
“……”
此刻,江海才明白,老三绕了半天,居然是为了老爸厂里的三万条喇叭裤。
“你还真敢想!”
江海简直服了!
为了自家早日实现现代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浦江日报》的头上。
“我可没有私心,”江山一本正经道:
“这事要成了,既搞活了服装二厂的经济效益,还能为咱报社积攒女同志的好感。”
看着江山满脸正义的表情,连一直无条件信任他的江河都笑了。
但转念一想,老三这么做,又是为了谁?
顿时,信任度再次升级。
江海的眼神此刻也跟着变了。
这么多年了,他好像还从未对家里做过什么贡献。
再说,老三的话也不无道理。
沉思了片刻后,江海终于松口:
“行,既然是为民发声,我们报社肯定义不容辞。但,既然开始了,就再多发表些热点新闻。”
如果只刊登一条为喇叭裤请愿的文章,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此话一出,蔡文升的双眼随即一亮。
这个时代,绝不缺少春江水暖鸭先知的人。
“前阵子我也打听到一件事,”蔡主编最近可没闲着:
“你们注意到没有,市图书馆的学生越来越多了。”
江家三兄弟笑了,他们当然注意到了。
“据我了解,”蔡主编继续道:
“这是因为教育出版社,前阵子出版了一批新书《数理化自学丛书》……”
这批书的数量太少,远远满足不了数量庞大的莘莘学子。
于是,很多没买到书的人,就去图书馆抄阅。
蔡主编口中的情况,也是江山了解到的情况。
蔡文升:“咱们要不要为这些学生呼吁一下,让出版社再加印一批。”
“当然可以!”
江海此刻心里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明日的早会,就把所有记者散出去。
新闻、热点、民生……他都要在第一时间掌控。
一位年轻的报社总编,此前一直未启动的野心,已经蠢蠢欲动了。
“这条新闻所涉及的群众基数可不小,”江山有他的想法:
“不能光呼吁一下就完事了,咱们得让他们天天惦记着《浦江日报》。”
总编江海眉目一皱:“总不能天天呼吁吧?”
那就不叫新闻了!
老三到底还是嫩了些,鬼点子倒是不少,但和内行还是有差距的。
这一会,蔡文升和江海想的一样。
“如今市面上关于高考的辅导用书少的可怜,”
江山只管说他想说的:
“我们应该多收集一些数理化系列的题目,开辟全新的板块,每天各科刊登一题,就叫……《天天数理化》怎么样?”
江山的话还没说完,两位内行同时感觉身上的寒毛立起了一片。
从没听说过,报纸还能这么玩。
但现在,仅仅只是听听。
就已经可以想象,那些如痴如醉的学生,正排着队购买他们家的《浦江日报》了。
面对此时依然在侃侃而谈的江山,江海和蔡文升没再多说些什么。
都已经拧开各自的钢笔,一一记录了下来。
一直在旁边没作声的江河,若有所思的看着江山。
此时在他眼中的江山,散发着从没有过的自信与热情。
就好像老三此刻说的不是什么建议,而是自己一生的挚爱。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会除了江山之外的三个人,都有了一个想法。
《浦江日报》即使今后仍然亏损,财政/局也不会拿《浦江日报》第一个开刀了。
在今晚之前,他们可不敢有这想法。
毕竟市字头的刊号,根本不能与国字头的相提并论。
第二天,江山哪都没去,和二哥在高低床上一直睡到日落才醒。
晚饭时,老江家的饭桌早没了前几天的热乎劲了。
小妹江川和俩孩子,一边听着江爸的叹气声,一边埋头扒饭。
而另一边的江山和江河,这会好像还没醒透,同样也在默默吃饭。
江妈忍了一天实在受不了了。
白了江爸一眼:“差不多就得了,又不是没拿着钱,好歹还领了100块奖金不是?”
江爸:“唉~”
江妈继续白他:“之前什么也没捞着,也没见这副模样,劝你一天了,还来劲了。”
“我气的就是这个,”江爸叹息道:
“之前以为是裤子没人买,也就死心了,现在不一样了,明明有那么多人喜欢,偏偏卖不成了。”
江妈当然也知道这个理,但……又能怎样。
她气道:“就该一个枣都不给你,看把你现在馋的。”
江山停下了准备夹菜的手,看了眼仍在继续嚼饭的二哥。
只好忍着饿,咧开嘴笑了起来:
“妈,别气了,昨晚不是说好了,咱们继续卖咱们的裤子,不过就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江爸江妈默默瞥了他一眼,下去那么多年,这傻孩子还是没敲打够啊!
直到晚上支摊后,江山才明白了爸妈眼中的深意。
这一晚,不仅是大光明电影院,包括其它五家电影院在内的场子,全都出现了带红袖章的大妈小队。
经过她们的小会研究决定,今晚的主攻对象已经不再是服装二厂的喇叭裤。
只一拥而上的,围着想要上前购买喇叭裤的女同志说教。
江河几次三番的出列,都被江山拽了回来。
之前,他已经通知了各个小组,一切照旧。
保持热情,保持微笑,只要让群众知道,这里有喇叭裤的销售点就行。
千万不要让矛盾升级。
第45章 临时作战指挥部
这一会再看场上这架势,江山同志实在摆不出不服就干的架势。
于是,和江爸商量道:“差不多已经半小时了,要不咱撤吧。”
江向南点点头:“我早就想撤摊了,被这帮老娘们围着,跟看耍猴一样。”
听了江爸的话,一脸阴沉的江河,一条大长腿再次迈了出去。
幸亏江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二哥,对江爸低道一声:“撤。”
随后,一辆自行车飞快的驶出了大光明电影院,那是给其他小组报信的同志。
满脸沮丧的江妈,手脚利索的收拾着货摊上的喇叭裤。
丝毫没注意到,此时大光明电影院的台阶上,正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学生。
正用一双惊讶的大眼睛望着江妈的方向。
“天啦,”她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那不是大姨一家嘛,怎么沦落到沿街摆摊了?”
周佳佳收起惊慌的表情,忽然就加快了脚步。
她抬起一只手,不自然的遮着半边脸。
千万别给大姨一家看见,她可不想让同学知道,她有这样一门亲戚。
周佳佳是江妈妹妹闫梅的女儿,和江川一样,都是高二的学生。
平日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誓不与工农老大哥们为伍。
江山远远瞧着姑娘,狼狈离开的身影。
小时候的记忆油然升起,这么多年了,看他家的眼神一点没变,依然趾高气扬、满脸嫌弃。
“你看什么呢?”只一会的功夫,江妈那边已经收拾妥当。
江山笑了一下:“看见鬼了。”
“还真是见鬼了,”
看着几米之外、雄赳赳的大妈们,江妈敢言不敢怒,小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