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好啊。”李颜笑道，“没话语权的人，想狂都没机会。”
“好！”赖一宁有着跟肉体状态完全不相符的强大灵魂，“我也总被说太狂，这群大人真是无趣。”
“只要说得对，狂又如何？”贺子翔也中二起来了，倒是旁边的大嘴巴胡俊熙至今没从第一天的失利中走出来，萎靡得很。
“我就很讨厌那些人情世故，”赖一宁来劲了，“颜神今天上台这通发言，实在是深得我心。”
并不是只要说得对就没问题的。
虽然话语权本质上是一种地位的表现，而地位往往又来自正确的判断但话语权本身，优先级却高于正确的判断。
与社会人士的交流多了，李颜也零零散散觉醒了本就不多的实习记忆，他也终于明白那种令他厌恶工作的情绪记忆从何而来。
一个怀揣着梦想的大学生，脑子里还没形成以“利益”为主导的思维方式。
所以他不能理解领导布置的离谱要求，更不能理解在有理有据反驳领导之后，为什么就是自己“能力不足”的表现。
一个团队三天三夜都完成不了的东西，为什么他一个1500元每月的实习生，就要在一下午完成？
难道他分析的种种实际问题是可以大手一挥当不存在的吗？
这不就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他还不能明白，世间有许多事情并不只有黑白，很多要求也都有得变通。
领导当然知道一个实习生没办法一个下午完成理想化的产品，领导的领导也明白，层层往上追，发出这个要求的大领导也明白。
但是总的要求发出了，具体到如何实施，有太多的细节。
细节如何落实，就是下属们的事情。
让李颜一下午搞出来的老师，是在条件受限的情况下给的要求，他不能主动跟李颜说水个小成果给领导看到东西就行。
他需要成绩，领导也需要，每个人都需要。
在“这事理论上做不到”的背后，李颜拥有自己一下午做个差不多的半成品，然后交给老师找领导诉苦，再把“尽力了”的半成品送上这样的处理路线。
他不懂，所以就是“能力不足”。
“难道我要跟领导说你跟我说的这套‘做不到’吗？！”
这句振聋发聩的话，到现在都能让李颜感到委屈。
回忆千瞬，现实一刹。
李颜并不准备跟眼前的两位骄子说什么人情世故的事情，更不准备跟他们聊“利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利益考量与立场，这很正常。
但是对于贺子翔、赖一宁跟陈凡这样的人，形成以“利益”为主导的思维方式是好是坏，李颜没有答案。
如果领导的立场让你很难受，那就自己做领导嘛。
我来承担风险，我来一言九鼎，我来做掌舵人！
“赖神这么喜欢我的发言，那怎么看我提出的订单配送问题呀？”李颜顺滑地接过话题。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畅谈，赖一宁满脸震惊地离开了李颜的宿舍。
脚步还带着一些恋恋不舍。
贺子翔跟胡俊熙已经站在李颜电脑旁，认认真真看他的订餐配送程序代码很久了。
“不得了……”
“这还是他半个月搞出来的东西哦。”陈凡第七遍强调这句话，“一个人。”
但依旧能得到二人的捧场。
“你今天下午的发言，更具有说服力了。”贺子翔发自肺腑说道。
于是邓宇迪突然发现三人小群多了贺子翔跟赖一宁，然后自己又被李颜拉进了一个新的“技术交流群”。
两个群的区别，是“核心群”比“交流群”少了一个胡俊熙。
大家都聪慧，自然没有多此一举问李颜why。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胡俊熙就问李颜交流群能不能多拉几个“大佬”，一传十十传百，考试前这个群就达到了接近一百人的数字。
话题从李颜的八卦到考试题目讨论，再到签约什么大学，最后开始扯一些乱七八糟的。
只用了短短一小时。
核心群里的赖一宁发了个点赞，除李颜外的三人纷纷跟风，李颜则发了个机智的表情。
8月7日，也就是第二场的考试难度往往会比第一场高不少。
这群在第一场能砍下200+的高手，到了第二场拿个两位数甚至挂蛋都不在少数。
前一晚大家的兴奋从群聊频率就能看出来，而大家的紧张从十点钟就没人说过一句话也能看出来全都养精蓄锐去了，生怕第二天脑子不好使。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决定胜负的第二场考试，正式开始。
李颜这次决定先把三道题目过一遍。
植物大战僵尸？
“Plants vs. Zombies（PVZ）是最近十分风靡的一款小游戏。Plants（植物）和Zombies（僵尸）是游戏的主角，其中Plants防守，而Zombies进攻。该款游戏包含多种不同的挑战系列，比如Protect Your Brain、Bowling等等……”
李颜眉头已经皱起来了，甚至忍不住嘀咕道：“植物跟僵尸标英文算个啥啊……你这题目有点interesting哈。”
然后他就看到了更无语的一句话：“请注意，本题中规则与实际游戏有所不同。”
……
总而言之，题意就是：有一些植物，每个植物携带有一定的资源（可正可负），且有一个攻击范围，可以保护攻击位置上的另一个植物。有一群僵尸从右向左进攻植物，僵尸不能走到植物的攻击范围内。任务是求一个进攻方案，使得僵尸获得的资源尽可能多。
“网络流的题目，求最大封闭子图，过。”
脑中预演了一遍，确认思路可行，李颜果断看下一题。
看到竟然带有部分图示的时候，他难得感到了紧张。
带图的题目往往来者不善啊。
“管道取珠是小B很喜欢的一款游戏……”
吐槽的话就免了。
结果题干在科普了取珠游戏规则后，突然来了一句“聪明的小B早已知道”，然后附了条求和公式，并“小B希望计算得到该求和公式的平方”。
都这么聪明了，咋不自己算呢？
代入感实在是令人无语凝噎。
然而李颜没有吐槽的心思，因为他卡壳了。
“上强度了呀。”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看右下角刚刚过去十五分钟的考试时间，把专注度提升到了心无旁骛的境界。
比赛越难，拿到的奖项才越有含金量。
金牌就能直接跟华大签约，如果李颜一个初一学生拿下金牌甚至前几名……
华大签约吗？B类竞赛名额能不能与A类正赛共享奖项？他又该不该去参加国际赛？
嘿，这些就交给学校跟组委会去苦恼吧。
李某人铁了心要做这场比赛的搅局者。
第280章 结束即是胜利的开始
刨除各种无效信息，这道题说到底就是：
上下两个管道，管道内排列着两种颜色的珠。按照某种次序取出珠，可以形成一个输出序列。不同的取珠方法可以形成相同的输出序列，设某种输出序列的取珠方法数为a[i]，任务是求出所有输出序列的∑a[i]的平方。
最后要求出来的这道式子到底是啥意思，这是一大难点。
算没法直接算，需要把这个出现得非常突然的数学式子赋予实际物理操作的意义。
这一步没整出来，后边就不知道该怎么进展。
幸好思考速度对李颜来说不是问题，时间也还充裕。
但是突然，他的电脑死机了，要不是他鼠标一直在题干上划动，甚至还没法发现。
监考老师一看到李颜举手，几乎是小跑着就过来了。
维修工作开展得火急火燎，李颜隐约听到一个工作人员小声念叨着“墨菲定律”。
这定律简而言之就是怕啥来啥。
看来测试时李颜电脑坏了这件事给他们带来不小压力，没想到正赛还是出了问题。
所以明明现场开着空调，排查问题的哥们还是汗流浃背了。
眼看维修并没能在几分钟内搞定，监考老师连忙安抚李颜。
却见这位初一的孩子，正闭目养神，端坐如松。
“心态这么好？”
金理事跟董成梁心情可就不美丽了，急得在领队房团团转，金理事已经打电话联系组委会要求给李颜补回因维修而缺失的时间了。
董成梁连连叹气，“这对思路的打断，可不是补回同等时间就足够的啊！”
“老董，这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临江另一位领队，来自新安中学的老师说道。
“我可不爱听这句话。”董成梁一挥手，“天才就该拥有更好更稳定的发挥空间，这孩子哪怕是温室里的花，那也是最艳丽的一朵。”
维修持续了十四分钟，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监考老师擦着汗跟李颜说道：“缺少的时间我去找组委会补，如果你之前写过程序这次丢失了，我也跟组委会申请给你加时间。”
“不用了。”李颜礼貌点头，“我还没写，而且……应该不需要加时间。”
管不了这几人的惊愕反应，李颜在刚刚的冥想里找到了这道题的通路。
这道式子可以理解为：如果有两个相同的装置同时进行取珠子的操作，两个装置取得相同的序列的方案数有多少。
两个人一起玩取珠的游戏。
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
直接上动规，然而四维动规不管时间还是空间都不允许。
两个人序列相同，拿的个数必然一致，从而可以降维处理，再考虑状态转移并进行递推……
“这个递推永远是往下一个状态转移，对于最外层循环直接使用滚动数组，成了。”
李颜这边默念着，已经开始对着键盘疯狂输出。
本来还想再看看第三题的，但按照组委会对“压轴”的学术理解，恐怕取珠这道题照样是最难的一道。
从理解公式到使用转移，对李颜来说都有些困难。
中间非常考验“归纳”的能力，从抽象的数学公式转到具体的物理操作，又从物理操作中抽象出数学逻辑。
每一步只要脑子转差那么一点点，就会遭遇天堑。
“似乎组合数学的办法也可以搞……”李颜只犹豫了一瞬就放弃了。
避免重蹈覆辙，是聪明人的选择。
他要趁着对这道题的持续思考，用火热的状态秒掉，否则回头思路一断，可能有些弯就转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