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带一提,制作插图的钱也不用他出,这钱由人文社自己垫。
用别人的钱,请张乐平给他画插图,还能刷【画】的灵感。
他不是故意的,但这下好处全占完了。
张乐平专注的画着,江弦跟着张慰军在屋里转了一圈儿,看到了很多“三毛”形象画作。
张乐平把第二幅图《五龙像条狗》绘了一部分,到外间找酒喝。
看到江弦四处盘旋,开口道:“江弦同志,喜欢哪一张?今天揭下来直接送给你。”
他现在对江弦很有好感,仅凭巴金那件事,张乐平便觉得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青年人。
“您要是这么说,那我可不客气了。”江弦笑了笑,取下一幅三毛的主题宣传画。
因为够大,还是彩绘的,三毛穿个大花袄,举个小彩旗“建设新社会安富康宁”。
“你真会挑。”
张慰军轻笑道:“这是阿拉爷50年那会儿的作品了吧。”
“这么悠久?”江弦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
“无妨、无妨。”张乐平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我既然把话说出去,那江弦同志喜欢,拿去便是。”
“多谢您了。”江弦面露喜色。
这些图没有多值钱,但却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他当然喜欢。
张乐平喝了口小酒,回到里屋,继续投入到插画的制作当中。
江弦翻阅一会儿柜子上的漫画,犹豫半天,终于打定主意,望向张慰军。
“慰军同志,有笔和纸么?”
张慰军有些疑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点点头,“当然是有的。”
“劳烦您给我取一份。”
张慰军虽然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打开抽屉,给他取来一沓信纸,一支上海英雄牌钢笔。
江弦握着笔,坐在桌前,稍作思索,快速的写了起来。
脑海中的画面,一字一字流于笔尖。
嗯?
张慰军顿感不可思议。
这就创作起来了?
作家的灵感来的就这么快?
他凑过去试着瞟了几眼,都没看明白江弦在写什么,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这位江弦同志是在写剧本,所以那行文他完全看不懂。
中午便留在张乐平家里蹭饭,吃罢后坐在沙发上聊天。
“张老先生,能麻烦您帮忙看看我姐画的图么?”
“画的图?”
“她为我之前的一部小说《霍元甲》做了几幅插画。”
“霍元甲?那可是个人物。”
张乐平来了兴趣,“拿出来我看看。”
江琴大喜过望,赶忙从挎包里翻出几幅这段时间所作的《霍元甲》插图。
张乐平一幅幅仔细看过,给了一些意见,最后夸奖一句,“这个女同志还是蛮灵光的。”
“您太客气了!”江琴受宠若惊,一个劲儿的道谢。
拢共花了一上午和一下午的时间,张乐平完成了四份《米》的插图。
他今年已经70岁了,完成这么多工作,已经没了继续工作的精力,剩下的插图,只能等回头抽空再绘。
江弦和江琴稍坐一会儿,见张乐平有点困了,便起身告辞,临走前道:
“张先生,我还有件事情。”
他把手上的一沓信纸递过去,笑着说,“未经您允许,我私自写了一份三毛的剧本。”
“哦?你写了个三毛的剧本?”张乐平颇感不可思议。
“并没有写完,我把它留给您看看,您要是觉得有意思,我就把它接着写下去,您要是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再来把它收回去,今后未经您同意,绝不发表。”
“这”
作为一名老艺术家,张乐平当然是会审剧本的。
只是他对作品影视化要求严格,这么多年很少对影视改编松口。
“我回头看看。”
把剧本留下,江弦和江琴姐弟离开这条里弄,落日的余晖在青石板路面上铺洒上一片橘红。
【画】的进度来到(4/10),收集完成只是时间问题。
江弦看向身旁的江琴,“姐,回去把今天的插图修改一次,过几天再来拿给张乐平先生看。”
“过几天再去?”
江琴不理解,疑惑的看向他,“这太冒昧了吧,打扰别人可不好。”
“千万别这么想。”江弦淡淡说道:“今天你也算是经受高人指点,你知道经受高人指点以后,要如何报答高人?”
江琴迟疑片刻,“你的意思是,过几天我再来给张先生送点礼物?”
江弦轻笑一声,摇摇头。
“送东西就落了下乘,相比于送东西,你不如每隔上一段时间,就来给张先生汇报一下你最近的情况。”
“嗯?”江琴没听懂江弦什么意思。
他只好接着解释,“汇报你的情况,这样又表达了你对他指点的感谢,又能让他获得成就感。”
“老二,你说什么呢?”
江琴忍不住笑起来,“我能给张先生什么成就感?他那样的大师,还需要从我这获得成就感?”
“你别不信。”
江弦一脸认真,“好为人师这件事,是人骨子里的本能,他能看到你一直在他的指点下进步,肯定也会觉得高兴。
我当然不是教你算计什么,也不是不尊重张先生,我是想告诉你,既然你有机会认识张先生,那脸皮千万别太薄,这是个向他请教、学习的大好机会。”
“.”
江琴怔怔的听了半天,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这还是我那个傻弟弟么?你从哪学来的这些?”
江弦叹一口气。
无非是被后世那帮人卷出来的感悟。
“你就听我的吧,遇到大人物,能有幸落在他的鞋面上,跟着他走一段路,那都是一生的幸事。”
“你、你怎么能有这种思想?”
“我这是进步的思想,姐,难道你不想进步吗?”
“进步?”
江弦的声音仿佛魔音在耳,江琴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还忍不住扪心自问起来。
难道自己真的不想进步?
(回了两天血,明天恢复日万节奏!)
第182章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张乐平坐在沙发上,喝了两口小酒。
他好喝酒,不喝酒就画不出东西。
刚砸吧了两口,就挨了妻子一顿数落,老夫老妻拌了几句嘴。
张乐平不大痛快,拿起江弦留的那份剧本,先扫过开头的一段儿。
“一九三七年,危亡到了最后关头,全面进入了非常时期,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每张嘴巴都在呼叫着:
非常时期的经济,非常时期的金融,非常时期的财政,非常时期的精神训练,非常时期的国民教育,非常时期的民众训练,非常时期的工人,非常时期的农民,非常时期的妇女,非常时期的交通.”
张乐平眼前一亮,砸吧出其中的黑色幽默味道,再看向第一行
《三毛从军记》。
好嘛。
改了他的漫画《三毛从军记》。
他乐呵呵的拍了一把大腿。
“这小子真绝!”
但凡换一个人都写不出这个味道。
他也不行。
他能靠着几张图画出来,但他基本不写任何文字,所以写不出来这样的句子。
接着往下读,他醉意正酣,江弦这剧本儿写的也极顺畅,剧情如动画似得在眼前闪烁:
三毛像赶鸭子上架一样被赶上战场;三毛扛木头,两只脚连地都沾不着;老鬼拿着只断手扒人家戒指,还看非要掰开手指看看生命线.
旁白的词也写的很漂亮:
再议,就是再议论议论,再研究研究,再商量商量,再权衡权衡,再比较比较,再考虑考虑,再观察观察,再看看,再想想,再等等等等等等
“哈哈哈哈。”
张乐平乐得像个小孩儿,前俯后仰。
张慰军都一阵诧异,刚和他姆妈拌了嘴,这爷老头子还能看的这么开心?
“您看的是江弦那个剧本儿?”张慰军试探着问。
“可惜了、可惜了。”
“写的不好?”
“这倒不是,他写的很好,改的也很好,有我的东西,有他的东西,味儿也没被破坏掉。”
“那您遗憾什么。”
“我遗憾的是,他怎么只写了这么一点?实在是没能看够。”
咝。
张慰军看着老爷子一脸的意犹未尽,惊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