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薛蟠如今也在跟着展家做事,可要放他一马?”
今上便道:
“忠顺亲王上奏的请功折子上,是有薛蟠的名字的。”
“朕向来有功必赏,不会亏待功臣,无论是展念嗣,还是薛蟠诸人,都要赏的。”
“薛蟠倒是简单,赏他个锦衣百户就是。这不需要经过户部任命,你回头去传旨便是,理由便说是……多年皇商有功好了。”
“只是展念嗣该怎么赏就让朕颇为为难了,马会和纳税这种事情,无法拿到台面上说,这功赏该如何定夺,朕还需好生思量一番再定。”
夏守忠得了旨意之后,便出了宫,先让人给宫中其他大送了消息,让他们尽快和皇商之事脱钩,免得将来被今上清算,然后便拟了中旨,经司礼监盖印之后,出门奔着荣国府来了。
贾家如今正闹腾呢!
王夫人之前在府内搞了那情趣服装生意,和展家那边相互竞争。
原本想法是很好,但展老爷拿出新服装样式来进行翻新,这边的生意就大受影响了。
这情趣衣服,都是穿给自家老爷看的,要的就是新奇诱人,老款式早都看习惯了,诱惑力大减呐!
如果仅此而已的话,问题也不大,毕竟过去能够抄袭你的旧款式,现在也就能够抄袭你的新款式。
不过晚上几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谁知展老爷也是个坏种,见有不少妇人抛弃了展家的生意,转而拥抱贾家,便转头把这衣服卖给她们府上的小妾,还是加价转卖的。
过去这情趣衣服为了逼格和人脉,专门只卖给正室夫人,小妾出多少钱都是不卖的。
但是现如今这些人转而去支持了贾家的生意,那就不是朋友了,展老爷当然便不需要为了她们的利益考虑了,当即一声令下,直接卖给她们府上的竞争对手,看谁吃亏!
那些内宅的妇人很快就发现,她们还没有拿到新款衣服呢,后院的那些狐媚子倒是个个花枝招展起来了,把自家老爷的心都给勾走了。
本来那些狐媚子便长的更年轻漂亮,如今有了这些新款情趣服装,那更是如虎添翼,搞的自家老爷每晚都留宿在她们那里,根本都忘记了自家的黄脸婆还在独守空房。
气怒之下,这些妇人便催促王夫人这边赶紧交货。
贾府这边几乎是完全照搬的展家那边的做法,也搞分工合作,流水线加工,但这效率着实不行,怎么都提不上去。
倒不是那些绣娘的技术水平不行,贾府还是有不少家生子的针线活很好的。
关键是贾府奴大欺主,根本就不服管。
王熙凤其实是有办法管住她们的,但王熙凤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服装上面。
这些日子,她借着这新开辟的人脉网络,在各家后院里穿梭,包揽诉讼,对半分账,各赚了几千两银子,不知道有多快活,哪里在乎什么服装不服装的。
平儿告过一回状,没得到正面反馈之后,便也开始放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招人恨。
在这种情况下,这生意还有个做吗?
最重要的是,展府一个绣娘管吃管住,每月五两银子,发薪的时候有专人盯着,谁也不敢克扣,可贾府哪里舍得给这么多钱?
给的钱少,发薪的时候过手的人都要抽点油水,那谁还用心做事?
随便糊弄一下就完事了!
质检的人也都很会做人,差不多就给过了。
结果就是效率直线下降,质量也很堪忧。
可这情趣服装都是紧身的,要非常贴合身材,裁剪的时候稍微差那么一点,诱惑力便会减半。
人家展府做出来的衣服紧身合体,要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但贾府搞出来的衣服要么松松垮垮,跟过去的肚兜小衣一样,没有本质区别,要么便非常紧绷,勒的人身上赘肉都凸出来了,看着就没有性致。
拿到衣服之后,王夫人看着都不满。
别人家来真金白银支持你,结果你就给人家提供这种衣服?
这多丢人呐!
王夫人当然不想把这种货色拿出去得罪人,便勒令返工,然后就是新一轮的磨洋工。
这些贵妇人这才悔之不迭,纷纷撤了订单,转头又跑去展家那边下单。
没了订单,这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了。
没办法,王夫人只好自家认赔,把这生意给终止了。
这生意自开业到关门,没半年,便黄摊子了。
贾政白花了不少银子,朋友还都给得罪了,但一点好处没捞着,只有那些办事的奴才赚了不少。
为了这个,王夫人被贾政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有那金刚钻,便不要揽瓷器活!”
“我当初便不该信你的怂恿,搞什么服装生意!”
“那愿意支持咱们,给咱们家下订单的,都是关系最近的那批人,现在好了,都被你给得罪光了!”
“以后老爷我不知道得花多久的心思去挽回,才能把这些嫌隙给弥补回来!”
这般结果王夫人当然也不乐意啊,她思来想去,这都是王熙凤的锅!
“老爷,都是那凤辣子,她说要掺和进来,还主动担起了重任,谁知道她竟然这般不中用!”
贾政听完之后,更怒了,指着她骂道:
“蠢货!”
“我们如今正在谋划什么事情,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在这种关头,居然还敢信任她,把这般重要的事情交给她来负责?”
王夫人听完之后,便悚然一惊,叫道:
“老爷的意思是,她已经察觉到了咱们的行动?”
贾政拈着胡须沉吟半晌后,方道:
“也未必便是察觉了,或许不过是本能作祟罢了。”
“我们最近在府中不断散播大房那边不孝的消息,或许她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肯定也没想到是我们散播的,更不会想到我们的目的是移封。”
王夫人听完便皱眉抱怨道:
“老爷,直接让北静王爷那边帮忙在朝廷里活动一下,不就行了嘛,为何要这么复杂?”
“而且只针对赦大老爷不就好了,干嘛还把琏二爷也牵连进去?”
“琏二爷看见他老子便如同耗子见猫一样,哪里敢不孝?”
贾政听了,便冷哼一声道:
“真是无知妇人之见!”
“要想移封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这爵位岂能是想给谁就给谁的?”
“王爷那边的意思很明确,必须让我们府内先自行解决,搞出大房不孝之类品行不端的事情,然后王爷会安排御史进行风闻弹劾。”
“到时候朝廷那边会依律先行夺爵,把爵位从大房那边剥离。然后王爷等人才好开口,请皇上开恩,念在祖上功勋,免去剥夺爵位的惩罚。”
“不孝之人不能承爵,这爵位才有可能落到我的头上。”
“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爵位直接跳过大老爷,落到琏二侄子头上。”
“所以大房品行不端,不能是大老爷一人,必须是一房都有问题才更稳妥。”
王夫人这才明白,她眼珠一转,低声问道:
“老爷,不孝这名头多半是栽不到琏二爷头上了,要不便说他和大太太有染,如何?”
“之前不是有风声说他老子扒灰嘛,正好爷俩个换换,老子扒灰,儿子盗母,这种人一定不能承爵。”
贾政听完了,白了她一眼,嗔道:
“这等事情,你问我作甚?”
言罢一甩袖子,贾政便转身离开了。
王夫人与他夫妻多年,一见他这拿乔做派,顿时便心中有数了,当即撇了撇嘴,出门把周瑞找过来,仔细吩咐他往外放风。
放风归放风,但是服装生意失败这事儿也不能不清算。
她怒气冲冲地来到王熙凤的院子里,结果又见到王熙凤不在,顿时心头更气,等了好半天,才等到王熙凤回府,便上去喝骂道:
“这府内装不下你了是吧?”
“整日里净往那别人家府上去跑,也不把心思都放在生意上,把这好端端的生意硬是给做砸了!”
王熙凤也不是好惹的,哪里会把这锅背在自家身上,也便冷笑道:
“太太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若不去那各家跑跑,人家哪里会上赶着把服装生意交给咱们家做?”
“本来这就是府里的生意,我好心帮忙从中勾兑,又是调派绣娘,又是安排生产,便是那贡缎都是我去求了小姑姑才弄来的。”
“怎么好像现在生意赔了,反倒全是我的不是了?”
夏守忠到贾府的时候,姑侄两人正在那里彼此破口大骂,互相指责,忽然听闻有圣旨到,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暂时休战,排摆香案,大开正门迎接。
结果听夏守忠一说,才知道旨意是给薛蟠的,急忙又去请了薛家几人过来。
等人到齐了之后,夏守忠展开圣旨,把封赏说了,顿时人人称羡。
薛蟠接了圣旨,让人收好供奉起来,自己则上前掏了一把银票塞了过去。
夏守忠见薛蟠这么大方,顿时也眉开眼笑起来,提点道:
“虽然旨意中说的是因为你皇商办差有功,但实际上是因为最近这马会的事情。”
“这锦衣百户可不是个虚衔,你回头便去北门百户所任职,一应人手都会给你配齐,以后你便专司马会那边的相关情报收集,若再有功绩,自有封赏。”
“既然你如今做了官,那你这皇商的差事便不能兼着了,最好在你家族里面寻一分支,将差事移交出去。”
“这公产和私产务必要区分开来,该给出去的,可半点不能私藏。”
“你也莫要舍不得这些产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便莫要贪婪,懂么?”
薛蟠一听这圣旨赏赐的是锦衣百户,又得夏守忠指点,是马会的事情才得到这百户官职位,顿时便认定了是展老爷给打点得来的恩惠。
这几年间,他们全家这般努力为展老爷办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要脱离替罪羊的命运?
如今不但能够从皇商之中脱身,还得了个实职的百户官身,哪里会不舍得?
当即薛蟠便凑过去低声道:
“请公公放心,我家定然把一切都切割的干干净净的,除了入京后跟展家一起搞的酒水等生意外,绝对一点儿产业都不留。”
“展老爷之前便都跟我家说清楚了,若是不能从皇商差事上面脱身,只怕日后定然满门尽灭,如今得陛下恩典,我们感激涕零,哪里敢再有半点贪婪?”
夏守忠听了,眉头便不由得一挑,夸赞道:
“你倒是舍得!”
“那展念嗣也是个醒目的,如今陛下也颇为看重他,你日后不妨多与他来往,定然有你的好处。”
薛蟠便又千恩万谢一番后,才恭恭敬敬地送夏守忠离开了。
等宫中太监们都走了之后,贾府里面便热闹开来了,纷纷过来向着薛蟠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