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展爵爷乃是京城有名的孟尝君,待人最是慷慨大方不过,他家里的小妾,据说月钱便有五十两之巨!”
“他又年轻,正是最怜香惜玉的时候,若是师侄你能得了他的宠爱,日后定然一辈子衣食无忧啊!”
“若是能够一胎得男,那没准母凭子贵,将来做个子爵夫人,也未尝不能啊!”
她一个劲地为展老爷说好话,生怕妙玉回头又反悔了,却不知妙玉心头比她还急。
如今妙玉眼见净虚师太允许她脱离水月庵,也生怕净虚师太控制不住自家的“色鬼”,在最后关头坏了她的身子,便也强自陪笑道:
“之前都是师侄不知好坏,太过矫情,浪费了师叔的心意,还请师叔莫要怪罪才是。”
净虚师太听了,心头更喜,当即与妙玉又好生说了许多亲热的话,才告辞离开,出了院门,立即就派人去子爵府送信,将这大好消息汇报给展老爷。
第120章 什么曹贼?分明便是魏武遗风!
展老爷得了净虚师太的消息,当然也是开心不已。
净虚师太不知道妙玉为何要妥协,展老爷却心中清楚的很。
果然一切都是要靠对比啊!
就算是一个臭男人,那也比鬼怪要好啊!
这还真是误打误撞,居然让妙玉就这么低头了!
赏了传信的小尼姑几两银子,展老爷答应明日便去水月庵与妙玉相会。
可到了第二天,展老爷刚要走,便见杨有恭进来禀告。
“老爷,有客人来下帖子,自称是江南甄家的甄应嘉老爷,打算上门拜望。”
甄应嘉?
那个甄宝玉的爹?
他来干什么?
“也罢,跟他们说,老爷在府上,让他们上门来吧!”
展家和甄家没有交情,所以甄家不能直接登门拜访,否则万一人家不见或者有事情不在家,岂不是会很尴尬?
所以甄家按照规矩,先来下帖子,和展老爷约定好时间,然后再来。
因为这事,展老爷便不好再去妙玉那边,索性便晾她一晾也好,免得她将来恃宠而骄。
且不说妙玉不得确切消息,如何焦虑担忧,单说展老爷这边,和甄应嘉会了面了。
他原本还挺好奇那个和贾宝玉长的一模一样的甄宝玉的,结果甄应嘉是单独过来的,不曾带儿子来。
其实这样也正常,毕竟两家还不熟悉,若是日后熟悉了,再深入交往也不迟。
但令他奇怪的是,和甄应嘉一并上门的,居然还另有一人。
这人一副文士打扮,满身书卷气,满面清癯,颌下山羊胡子,看起来便像是甄家的清客一般,但衣着富贵,行走之间却迈着官步。
将两人请入客厅入座奉茶,展老爷当先笑着客套道:
“哈哈……久闻甄老爷大名,一直不曾见面,今日相见,幸何如之啊!”
那甄老爷也是一身富贵,看着便有几分权贵之色,听他这般客气,便也礼尚往来道:
“甄某不过是仰仗父辈恩荫,有些许虚名罢了,如何及得上展老爷因功封爵?”
两人客套了几句之后,那甄老爷便伸手指向一并过来的那文士,介绍道:
“这位乃是前任金陵知府,名字唤作贾雨村的,如今升任到应天府任职,是故与甄某一并入京。”
“今日甄某冒昧前来,乃是前来认亲的,只是此事也与贾知府有些瓜葛,所以便请了他一并过来。”
哦,原来你就是贾雨村啊!
展老爷一听,顿时便明白了,这是来找香菱的。
香菱便是甄家丢失的小姐甄英莲,之前贾雨村在葫芦断案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只是以前展老爷不过是个小商人,没有利用价值,便始终藏着不说,如今展老爷成了“忠良子”,也是权贵之中的一员了,甄家便找上门来了。
这种亲戚,都是利益结合,要不要都没什么关系。
这甄家虽然现在还没倒台,但早晚也是个抄家的份儿,搭理他们作甚?
但问题是,在现在这个时代,一切是宗族社会,血脉关系不是你想不认就不认的。
至于说甄士隐是金陵甄,与甄应嘉是江南甄,不是一个甄,那就不好说了。
这年头,大户家族若是仔细攀扯起来,总能拉上关系的。
像是贾府也有刘姥姥这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穷亲戚,贾雨村这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都敢管贾政叫世叔的。
所以说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你不认都不行!
别人会在你背后使劲戳你的脊梁骨的!
也就展老爷这种,凭空杜撰了个家族出来,别人想攀附都不知道该找谁的,或许能免了这一遭。
甄士隐家应该是甄家的落魄分支,就算中了进士,也不曾被甄家看重,说不定还有冲突。
否则不至于自家的女儿被拐走,人就一直在金陵城内,却始终多年都找不到。
就算一个普通进士出身的人,女儿丢了,地方官都得尽心尽力。
这背后有什么暗中的算计,展老爷也不知道,不过如今甄家有意上门来攀交情,肯定一切都梳理清楚了。
既然推脱不了,展老爷便懒得与他们兜圈子,索性笑着将事情提前挑破道:
“听甄老爷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
“你们是为了英莲小姐而来吧?”
这下子轮到甄应嘉吃惊了,瞠目道:
“展老爷莫非知道了英莲的身份?”
展老爷便笑着胡扯道:
“当日里薛文龙打死了那叫做冯渊的小乡绅,将香菱抢了回去。后来薛夫人收了英莲为义女,又送给我为妾。”
“既然香菱做了我展家之人,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于是便让人去调查了一番。”
“结果从府衙处得知,这薛香菱便是甄英莲。”
“我当时便让人去江南寻英莲之父,可谁知甄士隐老爷居然出家做了道士,如今云游四方,难觅行踪。”
“后来手下人又打听到,贾知府将薛文龙给判了个暴死,心惊之余,不敢久留,便急忙回报消息于我。”
“再后来,我见甄家那边一直不曾有消息过来,便不好再贸然登门,只当是情报有误。”
旁边的贾雨村原本笑呵呵的在一旁听着,只等着出面作证,那香菱便是甄英莲,可谁知这黝黑的大锅突然从天而降,直扣到他脑袋上,赶紧插口解释道:
“此中恐有误会!”
“我也是近来才从当年旧人口中知晓此事,若是早知道,怎会隐瞒不说?”
“再者那薛文龙之事,更非我有意如此,实乃我刚到金陵,被那些胥吏联手所趁,被摆了一道。”
这贾雨村本来便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没有美人儿可供展老爷惦记,当然便不给他面子,直接便似笑非笑地道:
“那或许是如此吧!”
“我们的消息乃是从贾知府身边亲信那里得来的,他当年乃是葫芦庙里的一个沙弥,后来做了府衙里的门子,现在却被贾知府留在身边重用。”
这话一出口,贾雨村的脸顿时便绿了。
当日因葫芦案的缘故,他原本打算把那个门子给远远打发掉的,可后来贾政那边写信过来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逼迫他又得暗中调换更改案卷。
而这些具体事情的操作,总不能让他自己亲自去做,这就少不了对衙门事务门清的胥吏帮忙。
所以,他就缺少一个做黑活儿的在身边,平时可以拿来用,出了事儿便丢出来背锅。
这知根知底的门子,就最合适了。
于是他便把这门子留在身边重用了起来。
谁知这世间事情变化太快,这才几年时光,贾家就渐渐的不行了,他当然也是有心要找几条新大腿来抱的。
文臣路线这边比较稳妥,但权贵那边,整体都在世风日下,唯独这“忠良子”展爵爷如今正当红,他当然也有心要去攀附一下这朝中新贵的。
经过仔细一查,贾雨村才赫然发现,这展老爷居然还和他能够沾上些边。
原本他是想借用贾府的关系来登门的,可仔细一调查,才发现贾政居然和展爵爷闹掰了,关系不睦,于是仔细斟酌了一番之后,便把甄英莲那层关系给捡了起来。
他便假称刚知道甄英莲的身份,上门找甄应嘉一说,怂恿甄应嘉过来认亲。
若展老爷是个普通商人,甄应嘉肯定理都不理的,但展老爷乃是朝中新贵,今上眼前的红人,堂堂的子爵,那甄应嘉肯定便乐不得的跑过来了。
而作为鉴别甄英莲身份的人证,贾雨村理所当然便一并跟着过来了。
只要两家这层关系一确定,贾雨村便可以顺其自然地和展老爷认识,日后常来常往,逐渐抱上展老爷的大腿。
可谁知展老爷早就知道了甄英莲的身份,还一下子把这事情给挑破了。
顿时,贾雨村就察觉到了甄应嘉表情的不善,看他的目光也有些阴恻恻起来,便仿佛在质问一般。
你早知道这个消息,为何隐瞒不说,你是何居心?
虽然就算甄应嘉早知道甄英莲的下落,也未必便会上门与当时的展家认亲,但这个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说的,态度上必须明确。
贾雨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这次过来,只怕不但没捞到两家的人情,说不定还把甄家给得罪死了。
不知道为何展老爷对他敌意这般浓重,贾雨村浑身冷汗直冒,急忙解释道:
“那门子或许早就知道了此事,但他私心太重,生怕把一切都说出来之后,便没了利用价值,被我抛弃,便把许多消息都藏在心里,一点点的往外吐。”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否则怎会将这消息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呢?”
其实这背后的原因,不过便是以前的展老爷,不曾被他贾雨村放在眼中罢了。
展老爷知道,甄应嘉当然也知道,不过同样的,在现在的展老爷和贾知府之间,他毫无疑问要站在展老爷一边,定然要让展老爷好好的出上这一口气才行。
于是甄应嘉便暴怒喝道:
“好个才知道!”
“你贾化以为我甄家的人都是傻子么!”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一点私心,便害得士隐父女多年不得相认!”
眼见甄应嘉如此表态,贾雨村顿时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人家就是想要拿他做筏子,他就算说破天去,理由找的再好,那都是没用。
眼见甄应嘉还比较有分寸,没有把甄士隐当年资助他的事情拿出来说,还给他留了些许颜面,分明是不打算彻底得罪死他,赶紧认输离场吧!
贾雨村也是个果决的,当即便起身拱手道:
“此中多有误会,还请两位冷静下来仔细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