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拿到旗袍之后,迫不及待地在当晚便穿给政老爷看了看,然后……效果极佳!
次日,王夫人容光焕发地从院里走出来,让人给尤二姐送消息,一股脑把四件现有的款式都订做了一份,并且愿意做尤氏的下线,去其他的四王八公权贵家的后院走上一遭,为这生意开拓人脉关系网。
荣国府内没有秘密,何况这些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保密的必要,于是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展家的薛姨娘、尤姨娘与宁国府的尤大奶奶、蓉大奶奶合伙儿,一块在做生意。
这生意据说做的很大,便连二太太和琏二奶奶都参了一份。
具体生意只知道是女人里面穿的衣服,一件便要三十两银子。
但奇怪的是,这衣服究竟长什么样,根本就没人看见过。
哪怕是二太太和琏二奶奶房里的下人,被人问起也都摇头笑而不语,谁也不肯往外说。
这就更加勾起人们的好奇心了。
便连贾母都让鸳鸯过来问,还是二太太跑过去专门解释了一遍,才消停了。
但这衣服到底什么样,依旧还是没人知道。
但众人明显却注意到了,这宁荣二府的访客又渐渐多了起来,而且都是京内各家官员权贵家的女眷,都是来买这衣服的。
这下子众人可就惊到了,这究竟是什么衣服啊,怎么会吸引来这许多贵人?
自从老国公去了之后,宁荣二府可是许多年都不曾见过这般热闹了。
而造成了这种热潮的始作俑者,则愈发的风光无限,每日里接来送往,忙个不停。
展廿四有意要让香菱和二姐儿在这些人前露脸,所以量体裁衣这一环节基本都是她们带着人来做。
香菱常驻荣国府,二姐儿更是在宁国府扎了根。
她们两个也不去抢尤氏婆媳、王夫人姑侄的风头,只是踏踏实实做事,在众位贵人家眷眼前刷个脸熟就够了。
这种淡然如菊的态度,愈发让众人满意,提起她们来,那都是交口称赞,便没有说她们坏话的。
尤其是展廿四通过香菱的口提出,府内的裁缝人手不够了,打算在宁荣两府的族人里挑一些针线好的,过来帮忙,这赞美之声那就更是直接涨到天上去了。
而与香菱如今众星捧月般受人追捧不同,展廿四的正室夫人薛宝钗,便有些尴尬了。
原本她刚来的时候,还挺受欢迎的,毕竟一众丫鬟大撒钱也是用她薛家母女的名义。
但是当她屡次拒绝了凤凰蛋的骚扰之后,便不讨王夫人的喜欢了。
而荣国府的下人,向来是会跟红顶白的,既然发现了王夫人不喜欢薛宝钗,那自然就对这位薛家大小姐敬而远之了。
尤其后来又出现了薛家被骗,家境险些败落,以及展老爷纳妾的一应事情,让人们察觉到,似乎这个薛家比起展家来好像要差点意思啊,总感觉这位薛大小姐似乎没有那么受到展老爷的重视。
意识到这点之后,巴结薛宝钗的人自然也就越发的少了。
如果仅仅如此的话,薛宝钗也并不在乎。
她本来性子就比较清冷,不在乎这些下人的看法,如果能就此继续下去,每日里和一众姐妹们玩笑取乐,或看书下棋,或作针黹,倒也十分乐业,日子过得也蛮不错的。
但问题在于,随着展老爷计划的一步步展开,她赫然发现,薛家其实在这个过程之中并没有立下什么太大的功劳,甚至重要性还在一步步的降低。
尤其是现在展家搞的这个服装生意,更是翻云覆雨一般,硬生生打造了一个京中贵人后院关系网出来。
王熙凤能够看出来的东西,她如今也能看出来,甚至随着大量女眷来到宁荣两府,便是很多外人都看出来了。
宝钗不知道这个过程之中,朝廷那边是否提供了助力,但她很确定,薛家在其中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甚至若真算起来,她们薛家的贡献,还不如薛香菱一个人呢!
这就很糟糕了!
她无法忘记,其实薛家如今还是戴罪之身,得靠着立功才能在未来保住性命。
而且她又不甘心以后去下地种田,那就还得想办法保住财富才行。
但这些都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得有功劳才行。
她思前想后,觉得展老爷可能是看到了自家哥哥的表现,觉得薛家人的能力有些偏低,不敢托付重任。
她觉得得主动表现一番,让展老爷看到她的价值,至少知道薛家并不仅有自家哥哥那种废物,至少还有一个薛宝钗可堪使用。
至少那薛香菱能做的事情,她薛宝钗肯定也可以做,而且还可以做的更好!
而且薛家也不能继续这么空等着展老爷来分派任务,得主动一点,去创造立功的机会。
想明白这点之后,她决定找展老爷好好深谈一次,展现自家的价值,以便展老爷能够更好的使用她。
当然,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借着现在他们二人有婚约的机会,直接嫁过去做这展老爷的正妻。
无论将来薛家如何,这位展老爷只要不倒台,她的富贵日子就没不了。
她也很自信,凭借自家的手腕智慧,绝对能够做一个合格的大家族主母。
而有着她照应,自家母亲和哥哥,也肯定受不了穷。
但问题在于,她不觉得这展老爷对她有情,愿不愿意娶她为妻还不好说呢!
她现在能够依仗的,不过便是这展老爷自己编造出来的身份,与她有婚约在身,不得不娶她。
只是这种逼婚的方式,必定会让展老爷心中存有芥蒂,若不是到了最后关头,尽量还是不要使用的好。
而且也不能由她们母女逼婚,说不得还得借用王夫人的口来说才好。
宝钗本来便是个胸有锦绣的,她也知道自家娘亲和哥哥都是没主意的,与他们商量也毫无作用,还平白让他们担心,索性便不与二人商量,只自己拿好主意,然后让二人配合便是了。
以前在家中她还要顾忌许多,但现今危难当头,可不能再藏拙了。
反正都是一家人,娘亲和哥哥怎么都会包容她的。
计议完毕之后,宝钗便把自己的想法和薛姨妈说了,让薛姨妈配合。
薛姨妈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她也知道自己头发长见识短,对自家女儿是非常信服的,所以便叹息道:
“那还是先和展老爷聊聊吧,如果展老爷分配任务给咱们,让咱们能够做事立功,那就最好不过。”
“如果实在不行,你二姨那边我去说,只说展家越发兴旺,怕这婚事日久生变,让你二姨夫去出面催婚,想必他是拒绝不了的。”
商量完毕之后,宝钗便通过红叶,把自己的想法如实一说,请她将消息送了过去。
展廿四接到消息之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安排她和薛姨妈做些什么事情。
原本他入京的时候,是打算夜宿荣国府,然后一步步挖荣国府的墙角的,但这计划没有变化快,因为某些原因,他没能住进去。
而住在荣国府外面,展廿四对于荣国府的攻略就没法展开。
有道是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这年头的女眷都身居后宅,平素里极少外出,便是出来了,也都是藏在车驾之内,帘幕之中,要么便是身边丫鬟仆人一堆,根本就没有单独相见的机会。
连那荣国府的女眷都见不着,那他还怎么勾引人家的女儿?
他不过是薛家的女婿,和贾家的姻亲关系尚且隔着一层,便是没事儿总往荣国府跑,也不可能见到那些女眷,更不用说单独亲密接触。
他又不是凤凰蛋宝二爷,可以在脂粉群里面打滚,想吃谁嘴上的胭脂,就可以上去抱着啃。
之所以能够通过宁国府切入,那还纯粹是珍大哥这个好心人主动送上门来,让他有机可乘,否则他想要展开攻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没办法,展廿四只好让宝钗和薛姨妈做点收集情报、散播消息、吹风助阵……之类的小事情。
现在宝钗想要多做事立功,他也不好拒绝,免得打消了手下的工作积极性,于是在仔细斟酌了一番之后,便让人给宝钗回了消息。
他现在主攻宁国府,对荣国府不熟悉,不方便上门相会,让她找机会到宁国府一趟,然后再给他送消息,他自然会来“私会情人”。
他们是未婚夫妻,聚在一起卿卿我我一会儿,没有人会怀疑,也不会有人不开眼上来打扰。
给宝钗那边传完消息之后,展廿四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他又来交税了!
上次因为卖红薯、烤炉等生意,他已经主动到宣课司交过一回税了,后来宣课司也都每月按时过来收取。
但因为本来这些生意税率就比较低,而且营业额也不高,所以其实交的钱也没多少,基本就是形式大于实际,重点在于表态,也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但这次他来交的是酒税,而酒税历来都是按照奢侈品标准来征税的,税率是最高的那档。
当然,大多数敢做酒水生意的,基本都是权贵,他们往往从来不交税或少交税,也没人敢去细查。
如展廿四这般,不但不少交税,反而还主动把账目弄的非常清楚明白,让人想少收税都不行的,那是绝无仅有啊!
那宣课司的宋大使,上次还可以一切如常,毕竟当时钱少嘛,形式大于实际,看起来更像是薛家和展家在做一些表态之类的动作,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一次,看着那抬上来的一箱子银子,以及上面清晰明确的账目,宋大使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伸手示意,将展老爷请到了一边无人之处,拱手作揖请求道:
“展老爷,您能给个明白话儿吗?”
“这税银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您这次这个税银太多了,下官也不敢收啊!”
展廿四在宋大使那弓成虾米一般的腰上轻轻一拍,笑呵呵的道:
“就跟上次一样啊,你该怎么收就怎么收。”
“这两个月,那红薯、烤炉的税金,你不都照常收了么,也没出什么问题不是?”
“你尽管放心收!”
展老爷说的轻描淡写,但这宋大使可不敢真信。
他都快哭出来了,在那里苦苦哀求道:
“展老爷诶!”
“咱们现在周边没人,下官就把实话跟您说了吧!”
“之前那红薯什么的,是您的独家买卖,您想交税,也不影响别人。”
“可如今这京城里面,卖酒的贵人,可不止您一家!”
“若是我这里把您的酒税给收了,回头朝堂上有那胆大的御史参上一本,责问为什么只收您家的酒税,别家的为何不收,到时候你让下官该怎么办?”
“不收,朝廷肯定会追究下来,到时候下官头上的这小帽儿就没了。”
“去收,先不说收不收的上来,但不管收没收上来,下官这官儿也都没了!”
“您这么搞事儿究竟是针对谁,给下官讲个明白,下官才好做决定啊!”
“您要是觉得下官官职低微,不配知道这些,那您干脆便跟下官后面的贵人打个招呼,或者带来二指宽的一张条子,下官绝对遵照执行!”
展廿四这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仔细一想,他这话有道理啊!
是他自己把这事儿给想简单了,以为自己过来交税,然后顺理成章进入朝廷有心人的眼里,再一步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顺利跳船到今上的阵营里面,把薛家几人给保下来。
但实际上,这第一关,就卡在了宋大使这里。
这税银,他压根就不肯收啊!
展廿四看着宋大使那坚定的眼神,低声问道:
“你真个不收这税银?”
“不收!”
“你那什么御史上本都是乱猜的,也未必便就真的会有御史多嘴多舌。”
“那也不收!”
展廿四砸吧砸吧嘴,又凑过去低声道:
“那宋大使想过没有,若我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交税,结果你却拒收,那御史上本会说些什么?”
宋大使那坚毅的表情顿时便崩了,张着口指着展廿四,口中“嗬嗬”作响,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