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出发？”
“制片人让我尽快过去，下午我跟学校说了，但学校说大学生出国只能公派，学校还没有学生以个人身份出国拍戏的先例，这事要向上面汇报，签证什么时候能办下下来，甚至能不能办下来都难说。”
“不管最后能不能去，能被选上，都说明我家飞鸿有多优秀！为了庆祝飞鸿被美国导演选中，肯定要好好庆祝一番，我们去吃肥牛火锅！”
第二天上午，方致远来到雅宝路，这里有北平著名的外汇黑市。
由于国内实行外汇管制，雅宝路中国银行北平分行营业部这个换汇中心周围，就形成了外汇黑市。由于非法买卖20万美元以上才够得上追究刑事责任，取证十分困难，警察也根本不管在这里做生意的黄牛。
方致远到雅宝路来换外汇的，于飞鸿马上要去美国，得帮她换点外汇，而且方致远打算带《目中无人》到国外电影节去卖片，也需要外汇。
方致远在英煌金融的帐户有3000多万美元，按道理来说，他是不缺美元的，但他真要把钱取出来，英煌不会给他美元，只会给人民币，因为英煌北平分公司手里没有外汇。
除非方致远到香江英煌开户，把国内帐户的资金转移过去。
还没到中国银行营业部，方致远就看到好几个黄牛模样的人在门口招揽生意，只要路人看他们两眼，他们就会凑上前询问，看对方是否要换外汇。
一个夹著黑色公文包的男子，见方致远打量自己，立刻走过来。
他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问道：“哥们儿，要换外汇吗？”
方致远问道：“人民币换美元什么价？”
男子笑著道：“6块1毛8。”
方致远皱眉道：“不会吧，我去年来换才五块多！”
男子笑了笑道：“人民币在贬值啊，这个价格真的不贵。当然你要是换得多，我可以给你便宜点，不知道你要换多少美元？”
“5万美元。”
“那我可以给你少点，6块1吧。”
“6块吧，以后我还会来换，到时候我还找你。”
“那行吧，就6块！”男子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方致远，“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和呼机号码，你下次想要换外汇，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跟你交易，如何保证资金安全呢？”
“你怕我给你钱是假的，我也怕你给我的钱是假，为了保证资金安全，咱们直接在银行里交易，你把钱取出来，我马上把你的钱存到银行里，我再把存在银行里的外汇取出来交给你，你把外汇存进银行，这样万无一失。”
“就按你说的来办。”
……
交易完成，方致远揣著存折离开了中国银行。
路边书报亭的时候，他买了一份《北平日报》，慢悠悠地翻看起来。
就在这时，一则闯入眼帘的新闻让他心脏猛的一滞。
国家刚刚发布了“关于明确电影票价管理权限和创建国家电影事业发展专项资金的通知”，这则通知有两个内容，一个是电影票价制定权限逐步下放，电影院可以自己给电影票定价；另一个是创建国家电影事业发展专项，每张电影票收5分钱作为专项资金。
方致远的心沉瞬间到谷底，他知道电影行业雪崩的序幕正式拉开。
去年国内电影平均票价3毛多，票价放开后会迅速涨到1块。
到了1993年像《方世玉》、《少林豪侠传》这种合拍片的票价会涨到5块，甚至是10块，1994年上映的《亡命天涯》又将票价拉到15块。
成龙贺岁大片《红番区》很快刷新了《亡命天涯》的记录，票价高达20块，最票价甚至达50块，双人情侣座达120块。由于票价太高，引发了巨大争议，中影不得不紧急通知：每部大片的票价不宜超过20块。
这并没有阻止票价上涨，1998年《泰坦尼克》上映时，票价涨到了50块，甚至80块，此后电影票价一路上涨，随便看一部电影就要5，60块，贵一点的要上百，一家5口看一场电影就要花3，400块。
由于电影票太贵，看电影成了高消费，再加上受电视、录像的冲击，电影市场很快会雪崩，国内的电影票房从1990年的22亿元，暴跌到2000年的8亿元，观影人次从1990年的161亿，暴跌到2000年的1亿多人次。
各个电影厂连工资都发不出，电影行业彻底进入寒冬。
1998年电影系统开会，著名演员达式常在会上吐槽，他现在每个月只能拿200多块的生活费，连松江的最低工资标准都没有达到，将来退休了怎么办啊？
最惨的是农村放映队，放映员们成了下岗职工，很多人不得不转行谋生，成了建筑工、送水工、维修工，等他们上了年纪，养老又成了问题。
曾经有一个捅下水道的师傅，告诉方致远，他原来是农村放映员，后来农村放映队解散，只能进城打工，他向方致远吐槽，以前把我们捧得那么高，后来就不管我们了，我们怎么去跟儿孙讲我们做过的事情啊？
想到电影行业在寒冬中凄凉景象，方致远只觉浑身发凉，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呼吸不畅，心里憋得难受。他右手不由自主握紧，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方致远做了个深呼吸，告诉自己，电影行业雪崩不是自己能管的，更不是自己能改变的；自己把管浒、刘思扬、赵闻卓他们培养出来，让他们拍高水准的商业片，让更多的观众走进电影院，就算是为中国电影作贡献了。
时间很快进入四月，《目中无人》正式在全国上映。
第34章 正式上映
4月7日上午8点，吴惊和好友张卫东走出宿舍，准备去看电影。
作为武术队成员，吴惊非常喜欢看功夫片，他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走进影视圈，成为电影明星。对吴惊来说，这并不是奢望，毕竟他的师兄师姐进影视圈的很多，其中李联杰和王群更是成了人尽皆知的大明星。
刚从宿舍楼出来，他们就撞上了师兄陈锋。
陈锋板著脸逗他们：“不好好练功，这是要去哪里啊？”
吴惊嬉皮笑脸地道：“我们去看电影，今天有一部新上映的功夫片《目中无人》，据张卫东他哥讲，这部电影特别看好，比《少林寺》都要好看呢！”
陈锋一怔：“真的假的，能比《少林寺》好看？”
张卫东得意地道：“当然是真的，我哥是北影厂的，是这部电影的剧务，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这部电影的武术指导是专门从香江请的，里面的很多演员是从北平体育大学武术系找的，身手都非常好。”
陈锋也来了兴趣：“那我有空也得去看看！”
从武术队出来，吴惊他们很快来到了电影院。
刚到电影院门口，吴惊就看到影院大门上方挂著的巨幅海报。
海报上只有周理京那张帅气的脸，以及一把正被周理京拔开的刀，周理京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奇怪，没有黑眼仁，里面是一团看起来有些像棉花的白色物质，似乎是个盲人。
旁边写著四个大字目中无人。
由于是早场，观众并不多，吴惊他们轻松买到了电影票。
他们进入放映厅，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满心期待的等电影开始。
没过多久放映厅灯光熄灭，电影正式开始。
《目中无人》开场就给吴惊来一惊喜，当赌场老板带著打手将成瞎子堵巷子里的时候，成瞎子以极快的速度将打手们放倒。成瞎子用的招式非常特别，几乎每一招都是冲着打手的关节去的，不是将打手关节卸掉，就是将关节掰断。
吴惊觉得成瞎子的招式有点像部队的擒拿手法，但比部队的擒拿还要凶狠，很多招式就是直接冲着废人去的，这绝对是他在银幕上看到最凶狠的招数。
吴惊突然想起了前几年黑龙江武警总队开发的黑龙十八手，据说这套擒拿手法很多招数就是冲着关节去的，杀伤力惊人，很多战士对练的时候受伤，最终被部队禁止。
黑龙十八手练到极致，恐怕就是这种效果吧！
随著故事推进，电影出现了大量的打戏，而这些打戏都让吴惊惊叹不已，他从来没在一部电影中见到这么多不同的打斗，成瞎子对付捕快用的是木棍，成瞎子在死人坊的大战是横刀对双钩，琴娘和苏幕遮的大战是鸳鸯刀对宝剑。
而电影的最终大战跟之前又不同，是陌刀对群敌。
只见成瞎子面对汹涌而来的杀手，将手里的陌刀舞得密不透风，呼呼的风声中，陌刀就像收割机转动的齿轮，疯狂收割著杀手的生命。
吴惊第一次看到如此凶狠的打戏，简直被惊呆了。
放映厅里更是响起了一片惊呼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声，甚至有观众直接捂住了嘴巴，因为不捂住嘴巴的话，他就会大声叫出声来。
而当成瞎子手持火刀疯狂斩杀对手的时候，现场气氛更是嗨到了顶点，观众们就像过年拿到了红包的小孩子似的，吱哇乱叫，各种粗口和惊叹声喷涌而出：“我草！这也太帅了吧！”、“这太他妈牛逼了！”、“成瞎子太他妈猛了！”……
吴惊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一连喊了三个“我草”。
旁边的张卫东眼睛瞪圆，嘴巴张得老大，整个人都石化了。
同一时间，全国487家放映《目中无人》的电影院里，相同的情景在上演，几乎所有观众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他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发出各种惊叹。
“我草！这一招也太帅了吧！一刀将酒壶劈成两半，然后刀摩擦的火星将酒点燃，将酒化一团烈火，将杀手烧死！这一招是怎么想出来的？太他妈太帅了！”
“太牛逼了！真太牛逼了！用火星将酒点燃牛逼，挥刀将刀上的火灭掉也牛逼！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牛逼电影！什么成龙、李联杰，都不如周理京的火刀！”
“我的那个天啊！这就是楼兰斩吗？这也太牛逼了！”
“……”
用火刀斩杀宇文家的杀手后，成瞎子与苏幕遮进行决战。
这是电影中最势均力敌的一场打戏，双方你来我往，打得十分激烈。
现场观众都看嗨了，一个个都觉得热血沸腾，称赞和惊叹声比此起彼伏。
吴惊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断发出哇哇的惊叹声。
在电影最后，当成瞎子将杀死琴娘的十二根箭，插宇文英身体的时候，现场掌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观众都觉得特别解气，宇文英这种恶人，就应该让他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电影结束，《江湖路》的歌声响起。
吴惊没有从电影中走出来，怔怔望著飞快划过的字幕出神，电影场景不断在他脑海里闪现。《目中无人》绝对是他看过最好看的电影，也是打得最精彩的一部电影。
他在心里暗暗鼓劲，将来我拍电影，一定要拍这样的电影！
就在此时，身边传来张卫东的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吴惊转头看向张卫东，看到了一双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一张激动得通红的脸。他重重呼了口气，意犹未尽地道：“太好看了！绝对是我看过最好看的功夫片！比《少林寺》好看，比香江动作片好看！”
张卫东咧嘴一笑：“我也这么觉得！真的太精彩了！”
回想起成瞎子挥舞火刀，斩杀敌人的场景，吴惊突然激动起来，右手在空中挥舞两下，就好像在挥舞火刀，兴奋地道：“真的太帅了！简直帅炸了！要是我将来拍电影，我也要拍这种功夫片，我也要打这么狠，我也要设计这么帅的招式！”
放映厅的灯光很快亮了，观众纷纷起身往外走。
吴惊和张卫东也站起来，一边外走，一边讨论著演员和打戏。
他们认为所有演员中身手最好的是苏幕遮和宇文英的演员，有很强的武术功底，而打戏最精彩的是成瞎子和苏幕遮的决战，真的是招招杀招，招招致命。
走在他们前面的一对小情侣非常兴奋，热烈地讨论著电影。
男生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地道：“真的太好看了！比香江功夫片都要好看！最近几年国内拍了不少功夫片，但总觉得比香江功夫片差远了！《目中无人》不一样，打得比香江功夫片还要精彩，尤其是成瞎子的火刀，真的帅炸了！”
女生双眼发亮，连连点头：“我们内地有很多非常厉害的武术运动员，身手比香江明星强，只是没有拍动作片的经验，拍得不是很好看。不过我们拍功夫片也已经拍了好几年，功夫片的水准也该上去了，拍出《目中无人》是正常的。”
男生用力挥了挥拳头：“没错，没有什么能难住咱们中国人，只要我们用心去搞，肯定能搞好。就像《神鞭》中的傻二说的，不论玩儿嘛新玩意，都能玩到家。”
吴惊和张卫东往前走了几步，几个男生的讨论涌入他们的耳朵。
“一把听风刀，一双错骨手，一招楼兰斩，长刀过处，人马俱碎。听到琴娘说这句话的，我还以为她是故意往夸张里说，想吓唬宇文英，没想到是真的。成瞎子在宇文家大战的时候，简直跟割草似的，真的有人马俱碎的感觉。”
“成瞎子用的是陌刀，史书对陌刀的描述就是人马俱碎。电影提到了香积寺，还说成瞎子是李嗣业的手下。香积寺大战时，唐军眼看抵挡不住，李嗣业光著膀子，拎著陌刀，率领两千陌刀兵冲上去，陌刀过处人马俱碎，一举扭转了战局。”
“我以为《目中无人》是单纯的功夫片呢，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背景。琴娘说成瞎子在邺城率领五百陌刀兵挡住了上万叛军，郭子仪亲自给他卸甲，这是怎么回事啊？”
“邺城之战发生在安史之乱第三年，郭子仪名义上是最高统帅，真正说了算的是监军太监鱼朝恩。在鱼朝恩胡乱指挥下，20万唐军被史思明打得落花流水。郭子仪收拢少量部队坚守安阳河上的桥梁，确保自己和李光弼的残军通过。我觉得成瞎子正是在安阳桥挡住了上万叛军，拯救了大唐残军，郭子仪才会亲自给他卸甲。”
“难怪成瞎子敢找郭将军，而郭将军对他还很客气！”
“这部电影细节很丰富，很多东西不注意就会错过。”
“是啊，要不我们再看一遍，我真的很想再看一遍！”
“哈哈哈，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我也想再看一遍！”
“……”
听到几个男生嚷著要再看一遍，吴惊有些心动。《目中无人》真的太好看了，只看一遍不过瘾，真的想看第二遍。他捅了捅张卫东的胳膊，轻声道：“卫东，这片子太好看了，很多人都想再看一遍，要不我们也再看一遍？”
张卫东嘿嘿笑了一声：“其实我也想再看一遍！”
与此同时，国内各个城市都出现了相同的情形，很多观众看完《目中无人》觉得不过瘾，马上到售票窗口买票，进电影院看第二遍，甚至有观众看完第二遍觉得不过瘾，又买票看第三遍，第四遍……
第35章 引发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