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化学实验室还严格。
去微机室，需要穿上鞋套才行。有时候有领导来视察，同学们都要穿上白大褂、戴上头套，要多正式有多正式。
微机一台要好几万，的确要保护好。
周浩然道：“现在的你，脑子里是被植入了一套程序，这套程序就是你在读书、成长的环境里，在家长、老师和社会氛围里形成的对事物的习惯认识。你是按照这一套标准程序来判断是非的，而不是按照你真正发自内心的感受。”
“我的思想不属于我。”东方朗也没少看书，“笛卡尔的唯心论，第一哲学原理。要通过普遍怀疑来打击以往的知识体系，从而建立新的知识体系。”
周浩然笑道：“差不多吧，就这个意思。之前我给你们讲卖书，谈到了价值和价格。陈子璇不就说过嘛，什么商品价格是商品价值的货币表现形式，商品价值是产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总量的集合……她说的都是政治课上学的那一套，就是被植入了标准程序。”
东方朗冷静了下来，“所以不应该认为郭志远做错了。”
周浩然道：“中饱私囊肯定不对，可这要看你从什么样的视角，从什么样的高度来看待。要尊重人性，别感情用事，放下你所有的情绪，来客观审视。”
东方朗挠挠头，“怎么审视？”
周浩然道：“真正的错误，是你没能构建出一套合理的监督制度，给了他偷拿钱的机会。任何一个团队，只要涉及到了资金、经费的使用，又没有建立一个有效的运营制度，就一定会存在着经费滥用的现象。没有郭志远，也一样会有马志远、刘志远、张志远，没有区别。”
东方朗微微皱眉，“有点武断了吧？”
周浩然道：“人性都是一样的，只是不同的人身处不同的环境里，会应激出不同的行为。想当高手，你就要尊重人性。你要是成天讲感觉、情绪、爱情，天天关注这些虚无缥缈靠不住的东西，你去了复旦也白去，没什么长进。”
此刻的东方朗，已经刮起了头脑风暴。
感觉都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周浩然接着说：“现代化的企业，在管理成本里，最大的的支出部分就是‘尊重人性’的费用。什么是尊重人性？不仅要尊重人性美好的一面，也要尊重人性丑陋的一面。”
越是优秀的企业，就越是向制度问责，而不是人。
不过，这个话题展开就太大了。
以现在东方朗的水平，说了他也不懂。
“那……”东方朗现在的确有点晕头转向了，“那郭志远这件事怎么办？”
周浩然笑着说：“你要是能做到眼睛里容沙子，就算是有进步了。”
东方朗大吃一惊，“假装不知道吗？默许他这么做？”
周浩然道：“这是人性，你没法用制度控制，那就用制度去适应人性。在制度层面，去批准郭志远的这类行为，给他一个名正言顺。”
“啥？”
东方朗真是惊呆了。
周浩然很惊讶的说：“你不是要跟他决裂，要把他开除吧？”
“没有！”东方朗从来没这么想过，“我就是觉得这事不该这么算了。”
周浩然道：“你要是揭穿他，跟开除有什么区别？以后他在同学之间，还怎么混？”
东方朗“嗯”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
周浩然淡然道：“就算不说同学情谊，只说咱们卖书这个项目。不管你是开除郭志远，还是想揭穿他、惩罚他，你都不能从根子上解决制度性的缺陷。来了一个郭志远，还会有马志远刘志远张志远，就可能导致这个项目被混乱的组织结构给搞崩。”
东方朗完全抓瞎，“那要怎么办啊？”
周浩然觉得这的确有点为难他了，想了下，“这样吧，晚上我请你们几个去春桥路的绿源饭店吃饭，你把大家都叫上。”
第75章 礼查饭店
周浩然有空，可他也没去参与收书。
他在家里研究客户资料。
这屋里实在太闷热了。
他在考虑要不要给家里买个电风扇。
这事要排上日程！
等卖书赚钱了，就买！
大家都是在弄堂里乘凉，专门挑门口的地方，有穿堂风经过，就会很舒适。
“周家小子？”
摇椅上纳凉的张爷爷，挥了挥手里的蒲扇，招他过去。
周浩然赶紧跑过去，笑着说：“爷爷，你叫我？”
张爷爷看向他，“看什么书呢？都一上午了。”
“没看书，是客户资料。”周浩然简单的解释，“我不是在红星台跑销售嘛，这些都是销售部里老客户的资料，我研究下，下周去拜访。”
张爷爷点了点头，“这都半个月了，你这销售搞的怎么样？”
“还行。”周浩然没犹豫，“已经签了一单。”
“哦？”张爷爷就很好奇，“说说看。”
“是海港啤酒厂的项目……”
周浩然在这位老爷子面前，就不好去遮掩什么了。他是弄堂里辈分最高的长辈，是弄堂里的主心骨。
在那段特殊的时期里，张爷爷很好的把弄堂里这几十户都给保护起来。
周浩然就把他利用打电话举报，搞掉内定然后顺利拿单的事给描绘了一遍。
张爷爷躺在摇椅上，眯起眼睛。
周浩然讲过了他的拿单过程，见他快睡着了，就小心翼翼的说：“张爷爷，你还在听吗？”
“嗯。”
张爷爷没睁开眼睛。
周浩然似乎看出来了什么，拿过蒲扇，帮他扇风，笑道：“爷爷，你要是有什么事，安排我去就行了。”
张爷爷这才睁开眼，略带惊讶的看着他，“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机灵了？”
“我要去做什么？”
“月末，30号那天，你去一趟礼查饭店。”
“礼查饭店？”
周浩然微微一怔。
张爷爷似乎陷入了追忆，略带叹息，“现在叫浦江饭店，在外白渡桥那边。”
周浩然试探着问：“过去是要找什么人吗？”
张爷爷道：“找一家茶馆。”
“茶馆？”
周浩然颇为惊讶。
因为海港的中心区域，曾经是租借区，以英租借和法租界为主，主要都是喝咖啡。
哪怕到了当代，海港文化也是延续了很多租借期的痕迹，都是以咖啡为主，大街小巷都是咖啡店，数量之多堪称全国之最。
连红星台总部院里，都有一个大咖啡馆。
茶馆倒是很少。
“嗯。”张爷爷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缓缓的说，“红楼茶馆。”
……
晚上，周浩然去了县里很知名的绿源饭店。
请东方朗、王文瑞、李洋、郭志远、田悦然、陈子璇这几个高中同学吃饭。
主要就是说卖书。
“下周就出分了吧？”
“嗯，25号。”
“出分了，用不了几天，录取结果也就出来了。”周浩然大概估计了一下，“这个月末，基本上就知道能不能录取了。”
王文瑞点了点头，“嗯，差不多。第一志愿月末能出结果。”
这年头，还没有数字化信息平台。
没法网络查分、查录取信息。
条件好的，可以想办法给大学的招生办打电话，去询问自己是否录取。没条件的，那就只能干等着了……什么时候录取通知书被邮递到家了，什么时候才知道。
不过，育德高中是市级重点高中，有特殊的渠道。
可以第一时间得到结果。
陈子璇轻声问：“能那么快吗？月末就能出结果？”
王文瑞笑道：“咱们学校可以，一般出结果后，大学都会在校园里张贴录取名单。我们学校有专门的办事处，可以跟那些重点大学对接。”
陈子璇很高兴的说：“只要出结果了，咱们就可以卖书吧？”
王文瑞打了个哈哈，“那得问周浩然了。”
周浩然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等出成绩了，要是谁没考好，没被第一志愿给录取，很可能就要复读。到时候，咱们得把书退回去，别耽误了人家。”
王文瑞连忙道：“对对，人要是有需要，可千万不能卖。”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来绿源饭店。
一桌子点了12个菜。
都吃得很开心。
“亲兄弟，明算账。”周浩然看时机差不多了，就谈起了利益，“等卖书赚了钱，到时候咱们七个人平分。”
“算你们六个就行，我不要。”
王文瑞表示拒绝。
他家里很有钱，不在乎这点小钱。
陈子璇轻咬嘴唇，举起小手，“周浩然，我也不要钱，我就是来锻炼的。如果真能赚钱，你们几个分就好了。”
周浩然很坚决的说：“不不，这钱一定得分。就像你，陈子璇。你去上门收书，肯定是叫了别的同学来帮忙吧？总不能是你一箱子一箱子的在搬书吧？”
陈子璇轻轻颔首，“嗯，我叫了几个好朋友帮忙。”
周浩然道：“这不就对了嘛，你家庭条件好，不需要这点钱。可你还有好朋友呢，付出了劳动，就要有收获，这天经地义。等赚钱之后，先分给你。至于你分到钱了之后，要分多少给你的好朋友，那就看你怎么安排了。”
“哦，也是。”
陈子璇这才有所恍然。
是啊，她家里也不缺钱。
可那几个跟她忙前忙后联系同学、找地址、搬书的好朋友们，却不是都富有。不应该让他们白帮忙，赚了钱后，应该分给他们。
哪怕每人分到了100块钱，对高中生来说，也算是这个毕业后的暑假里很难得的社会实践经历了。
“对了，还有收书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