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石夫喝道:“解镜!”
狱卒照办。
不片晌,皇甫长雄回复自由身。
陆石夫斜眼兜着他道:“得范先生不追究,今次对你是从宽发落。不过!若你再纠众犯事,我陆石夫第一个不放过你。”
皇甫长雄正要反唇相稽,放几句狠话,京凉已知机的着左右抢过去,连推带挟的将皇甫长雄架往门外去,自己则向众人施礼告辞,匆匆离开。
陆石夫和龙鹰,送妲玛和符太一程,以符礼节。
今次是妲玛、符太策马在前,龙鹰、陆石夫在后,在夜静人稀的兴平大街,望东面的朱雀大街缓骑而走。
蹄起蹄落,两旁隐传回响,颇有漫游夜京城的兴味,特别是经过惊涛骇浪的一天后,风波暂平,诸事告一段落。
龙鹰“亥子之交”之计,是必须的,否则将成画龙欠睛,因关系到权力的斗争。所谓权力,简而言之,就是可令别人做本来不会做的事,如主子之于奴仆,上级之于下级,于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来说,是不得有违。韦后正是运用她的权力,硬逼“范轻舟”做他不情愿的事,如若不从,不论理由有多充足,韦后仍认为威权受到挑战,必报此恨,那时“收之桑榆,失之东隅”,定是得不偿失。可是来个“亥子之交”的双赢之局,加上妲玛陈述情况,虽未臻理想,韦后总算对己方人马有交代,故可勉强收货。一来一回,乃截然不同的局面。
今天的遭遇跌宕起伏,峰回路转,处处意外,变化之速,使人难以留神。
入宫见韦后前,于如何对付田上渊,仍模模糊糊的,可是情况忽然逼至眼前,必须向妲玛表现出鹰爷的功架,以免她再一次失望,际此紧要关口,灵思如泉涌出,同时大耍卖关子的能耐,连自己也感精采纷呈,说毕意犹未尽。
尙未转入朱雀大街,龙鹰已将布阱对付田上渊一事,向陆石夫解说清楚。
陆石夫道:“这个容易,不外两天的时间,我可留在少尹府,足不出户,然后装作因因如坊开张,权贵云集北里,依例不得不亲身出来打点,好予田上渊可乘之机,错过了,便不知何时再有这么的好日子。”
前面的符太松一口气道:“最关键的难题解决哩!”
陆石夫道:“我却认为最大的难题,是一旦你们现身追杀落难的田上渊,等若公开你们的身份和关系,对我们未来的发展,弊大于利。”
符太打出个斩首的手势,道:“杀人灭口便成。”
妲玛默默听着,一直没插话。
四骑转入朱雀大街。
龙鹰道:“太医大人说的,是最理想的结果,假设田上渊落单,又伤上加伤,说不定太医大人所言成真。可是不怕一万,却怕万一,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一个不好,阴沟可以翻船。哈!幸好小弟早拟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不论事情朝哪个方向发展,肯定万无一失。”
妲玛说话了,带点央求、撒娇的意味,道:“魔爷呵!快到朱雀门哩!还天一半、地一半的。”
符太别过头来和两人交换个眼色,三人心有同感,就是妲玛不单深信龙鹰能解决任何事的本领,且对他有种对长辈的孺慕和尊敬。
龙鹰让步道:“精确点说,就是由小弟和太医大人做捕蝉的螳螂,夫人做在旁边等待便宜出现的黄雀。”
妲玛道:“仍未解决暴露身份的问题。”
龙鹰悠然道:“当这双螳螂,化为两大老妖,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符太清楚来龙去脉,首先叫绝。
陆石夫第二个明白过来。
妲玛一怔后,道:“为何扮他们?”
龙鹰解释道:“任何人向田上渊出手,也招他怀疑,独两大老妖出手,他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仰望星空,深吸一口气后,续道:“事情牵涉到魔门和大明尊教间上代人物的关系,方阎皇、康老怪与捷颐津的交情,也只有他们,方晓得田上渊的出身来历。”
又道:“换过我是田上渊,两大老妖忽然于自己最不愿遇上他们的时刻,寻上门来找自己晦气,只能怨命苦,误以为捷颐津请两人为他完成未竟之愿,代他清理门户,而不会想及其他。此其一也。”
符太赞叹道:“此为无可再绝之计。其二又如何?”
龙鹰道:“若你是老田,见两大老妖杀至,想到的是什么?当然是夺命凶神来了,亦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不论身旁有多少人,亦可能小命不保。”
陆石夫点头同意道:“老田不可能未听过,两老妖于陷身东宫高手尽出的包围内,禁卫重重下,仍可从容突围的事。‘人的名儿,树的影子’,加上身负严重内伤,不夺门而逃才陆。”
符太叹道:“所以不论对方有多少人,在两大老妖先声夺人下,老田一方肯定立告崩溃,省去我和范爷两大老妖不少工夫。最妙是老田除非有采石随身,否则就是空手远遁,留下五采石让我们美若天仙的夫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去捡便宜。但如察觉采石在他身上,便可暗缀在后。哈!确万无一失。”
妲玛佯嗔道:“太医大人呵!现在是谈正事呢!”
莺声燕语,透出掩不住的喜意。
陆石夫道:“夫人得宝后,万事莫理,径自回宫便成。”
转向龙鹰问道:“机会有多大?”
前面的符太代答道:“机会是十之八、九。首先,像老田这类人,只相信自己,故此五采石永伴身旁。据夫人所言,五采石之所以如此被重视,如此珍贵,是因其为唯一可令‘明玉功’和‘血手’,两种处于明暗极端的功法,浑而为一的瑰宝。”
稍顿,续下去道:“五采石的妙用,亦可分为‘光明’、‘黑暗’两途,明途循序渐进,暗途强取暴夺。撇开细节,从大方向观之,五采石对身具‘明玉功’或‘血手’者具有神奇疗效,故老田采石随身,乃必然的事,没有丝毫悬念。”
陆石夫恍然大悟,道:“所以即使因不便携带,在刺杀行动前卸下五采石,受伤后定会遁返放五采石之地,若我们的两大老妖时间拿捏准确,于他来不及取得五采石前出手,那就十拿九稳。唉!如此绝计,怎能是人可想出来的?”
朱雀门在望。
妲玛喜孜孜道:“那时在神都,晓得鹰爷到,东宫内虽群集宫廷和白道最顶级的人才,涵盖叱咤一时的智士谋臣、高手宗师,却没有人敢说有把握,惧意笼罩。现在人家终明白哩。妲玛很感激呵!”
龙鹰笑道:“到哩!记着,夫人这两天须养精蓄锐,与太医保持紧密联系。”
与陆石夫勒马立定,目送两人消没在朱雀门的另一边。
送陆石夫返少尹府后,龙鹰单骑回七色馆,郑居中撑着眼皮等待他,得龙鹰告知皇甫长雄之事圆满解决,方放下心头大石,叹道:“这样进退两难的状况,惟范爷可以解决。”又道:“都凤大家的小婢青玉,黄昏时来找范爷,留下便条。”
龙鹰接过他递来的信函,问道:“她有别的话吗?”
郑居中陶醉的摇头,道:“她长得真美,声音又好听。”
龙鹰心忖若她向你施媚术,你才真的晓得是怎么一回事。警告道:“想也勿要想,主人和婢子都不简单,绝对惹不得。和青玉说话,打醒十二分精神,勿被她套取我们的秘密。”郑居中惊醒过来。
龙鹰怕他尴尬,岔到别的事去,扯东扯西后,郑居中回房去了。
龙鹰打开封函,抽出便笺,似嗅到无瑕纤手的芳香。
“今夜三更,东大寺主殿之巅。”
龙鹰立叫头痛。
祸是自己惹出来的,与人无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