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 第358节

龙鹰深有同感,正因敌人今夜高明的应变,令人人生出惧意。符太惨中莫哥惑敌之计,感受当然更刻骨铭心。

淡淡道:“但他犯了个错误。”

宇文朔愕然道:“在何处犯错?”

龙鹰哑然失笑,道:“这个错误,他尚未犯,只是即将犯。”

博真终肯坐起来,抓头道:“未犯的错,怎算犯错?”

符太欣然道:“技术就在这里!对吗?”

河水不住冲上岸滩,拍打他们的身体,温柔可亲,河风徐徐吹来,于此激战后的时刻,周遭似特别宁静。

宇文朔点头道:“太少这句话,令我在暗黑里见到一线曙光,正因我不明所以,恰证明了鹰爷的想法与众有别,非我等凡人能想象。”

龙鹰道:“宇文兄绝非凡人,若没有你一句‘三门峡’,我们可能已命丧大河。”

符太不耐烦的道:“还不说!”

他们现在是边说话,边休息,一举两得。

龙鹰道:“换过你们任何人代替莫哥的位置,亦要犯同一错误,分别在你们是明知故犯,莫哥却自以为机会难逢。”

桑槐笑道:“仍不脱卖关子的本色,不过确充满吊胃口的趣味。”

龙鹰向符太道:“想到了吗?”

符太骂道:“你奶奶的!想到就不用问你。技术究在何处?”

龙鹰道:“莫哥虽然没有告诉我们他会怎么办,但眼前马不停蹄的兵力调动,不啻亲口知会我等,他将于天亮前全力攻打我们的河阵,好将我们逼出来。”

稍顿,接下去道:“我所谓的机会难逢,于莫哥来说,就是清楚我们不在河阵内,等于我军被断成首尾难顾的两截,让他可分头应付,击溃我们任何一方,他便稳操胜券,还赢得无比的声誉。”

宇文朔同意道:“鹰爷没说错,换过我是莫哥,定采此手段,却怎么想,也想不到有什么明知故犯的地方。”

虎义拍腿道:“我明白哩!”

符太讶道:“老虎明白了什么?”

桑槐道:“老虎明白的,是莫哥将犯之错,就是低估了我们河阵的防御力。”

博真精神大振,道:“对!”

龙鹰插言道:“宇文兄想不到,是因对我们认识始终限于过去的几个月。太少想不到,因即使大家转战千里,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人独闯,且对一众兄弟漠不关心,到现在才改变过来。”

符太牙痒痒的道:“你这小子乘机糗我。”

龙鹰道:“是说事实。”

接着向宇文朔道:“为了在绝境里打出血路,自远征开始的一刻,各兄弟人人处于精进励行的状态,战场成为他们的练武场,行军等于你老哥的苦行,最难得是团结和彼此间的默契,故虽只区区数百人,却如无坚不摧的利器。”

“怀朴和伏民,乃战场上的绝配。若是冲锋陷阵,多我们八个人,或少我们八个人,分别确非常大。但若只死守一隅之地,又能结木为阵,凭河而战,肯定可守得稳如铁桶。唯一可虑者,是对方的投石机,可造成对河阵最大的威胁。”

众人回复神采,眼睛芒光烁闪,静心聆听,因熟知龙鹰性情,晓得他胸有成竹。

容杰沉吟道:“由敌人河寨到我们的河阵去,有二十至三十里远,且河道纵横,路并不容易走。”

博真道:“用排筏从水道送去,顶多一天工夫。”

虎义道:“仍需时间安置到攻击点,依我看,最快也要第11个早上,投石机方能运作,投进攻打河阵的行动去。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够我们做很多事。”

符太道:“看来大家都没有归家之意,甚合老子心意。”

博真兜他一眼,哂道:“还用说吗?赶回家等于给老莫牵着鼻子走,正中他下怀。”

管轶夫叹道:“他们不但低估河阵的兄弟,更低估了我们。”

桑槐提醒道:“万勿轻敌!”

符太道:“休息够了吗?足半个时辰哩!天亮前,怎都要杀几个人来泄口气。”

众人齐朝龙鹰瞧去。

龙鹰道:“想先请教各位大哥一件事,如你是莫哥,会否在河寨上防我们一手?”

宇文朔道:“凭早前与莫哥交手的痛苦经验,他绝不会有此疏忽。”

龙鹰道:“既然如此,那他若要封锁河阵水陆两面的交通,就必须调动山寨的狼军,渡河作战。对吗?”

以符太的胆大包天,亦为之色变,失声道:“我的娘!你竟要攻打狼寨?”

第五章 山中秘径

龙鹰提出令一向好勇斗狠的符太闻之色变的攻狼寨之计,是基于一个除他本人外,没人晓得的经验和想法。

表面看,设在狼山他们戏称为狼寨的山寨,难攻度在任何一座河寨千百倍之上,差些儿可直追拿达斯要塞,而正如拿达斯要塞有地下河此一破绽,龙鹰亦晓得看似陡峭笔削的猛狼石,全无通路的山上,实有通幽之径,否则魔种不可能指导他的凡躯,藏身于猛狼石下的岩隙老树之间。

当日他曾告知众兄弟其时居高临下,俯瞰默啜登上祭坛的情况,但肯定没人深思个中涵义,就是他怎可能置身于能刺杀默啜的位置,那是绝不容许的。

魔种或许无所不能,至少神通广大,但始终受限于龙鹰的常人之躯,不可能沿岸奔驰的进入突厥狼军势力笼罩的范围,大模厮样而不被发现。

故此,必有一条可避过狼军哨岗眼线的秘道。

狼寨在处,就是祭坛的位置,处狼山东缘,背倚猛狼石,从西边俯瞰后套河原的西北角。论险要,三座互相呼应的河寨,方能勉强抵得上一座狼寨,这还是指有狼寨于西崖隔河呼应的形势言之。而狼寨即使没有三座河寨,本身仍能凭地势上居高的优越,前有大河之险,固似金汤。

隔远望去,此时的狼寨仍然灯火通明,任何人若接近狼寨,定成其箭靶。于寨上滚下檑木,任你千军万马,只余捱撞的份儿。更不要说狼寨可能拥有投石机。石弹尽管击不中敌人,然而从斜坡滚下来,直滚进大河去,其杀伤力可想而知。

河套平原的河段,自南而北,在狼山前分流,一北一南的折向东行,至抵达吕梁山,是大河相对平缓的水程,处处均可以木筏安渡遥阔的河流,但都及不上狼寨面对的河段,河面虽更开阔,水流却缓和多了,兼且狼山和阴山间,有往来南北的捷道,狼寨正是扼守此咽喉地带的要塞。

狼寨内有祭坛,成了狼军的圣地,如被攻陷,祭坛等于落入龙鹰手上,精神和士气上的打击,不容小觑。

以这些条件作比较,奇袭河寨似乎轻易多了,绝对可以一试,但在领教过莫哥昨晚的老谋深算、无有遗漏的应对之术,攻打河寨只会再一次踩进敌人的陷讲布局去。

余下的两座河寨,四通八达,他们根本没可能有可乘之隙。唯一能隐藏的,是逆河潜近,然而那亦正是敌人全神监察的高危区。河套区大河的水并不黄浊,那是折往南流经黄土高原的事,在敌人全神贯注下,水内任何异动,均难瞒过对方。

只要河寨留下一半或三分之一的兵力,便有足够反击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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