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连难相处的符小子也中招,习以为常,其他人更不用说。
河曲之战,于他已事过境迁,不放心上,可是此刻重温京城祝捷的情况,心内不由填满激动人心的情绪。
此仗不单胜来不易,且胜得极险。
眼皮沉重起来,终撑不住,沉沉睡去。
醒来时日上三竿,《实录》仍放在胸膛的位置。
唤醒他的是符太的足音,虽踏地无声,仍瞒不过魔种的灵觉。
龙鹰纳《实录》于怀,在榻上坐起来。
符太踏足二楼,移到榻旁坐下,道:“乐彦找你。”
龙鹰差点忘掉这个人,错愕道:“乐彦?”
符太道:“他的精神不大好,眉头深锁,忧色重重,依我看,该不是私下来找你,而是奉老田之命而来。”
龙鹰沉吟道:“这么看,宗楚客和老田至少达成表面的妥协和谅解,老宗遂逼老田与我和解采取主动,以纡缓绷紧的关系。”
符太道:“我们千辛万苦擒下来的战俘,肯定已被老宗杀人灭口。”
龙鹰打量着他,点头同意符太的看法,他向夜来深交出活口时,早想到必是这个结果。
问道:“你不用陪乐彦闲聊几句?派个人来通知我去见他便成。”
符太道:“我是乘机脱身,你去见他时,老子逛街。”
不待龙鹰追问,岔开道:“尚有一事,刚才高大遣人来报,昭容有命,着范爷你今天无论如何,在午未之交,乖乖留在这里候她来幽会偷情,我会和守兴庆宫的副将商量,届时令卫士把守四方,不让闲杂人等踏入小楼百步的范围内。”
龙鹰没好气的道:“去你的!”
符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最好莫得罪女人,特别是以前和你有过奸情的,更绝不该是上官婉儿。”
龙鹰道:“不用恐吓我,我会在这里等她,上榻子又如何?又不是第一次。”
符太哂道:“希望我们没表错情,误会了大才女。快滚去梳洗更衣,要不要找两个俏宫娥来伺候你,高大现时乃宫内最有办法的人,别人办不到的,他一手包办。”
龙鹰一手执着他胸口的衣服,将站起来的符太,扯得坐返榻缘,凶巴巴威吓道:“是否去找柔夫人?”
符太举手投降道:“除此外还有什么更刺激的,我用你的方法,先和无瑕取得接触。哈!你从我的衣着看破玄虚。对!外衣内,是老子的真身。”
见龙鹰仍拿着他不放,喝道:“还不放人!”
龙鹰道:“记得写报告。没有老子在旁助阵,你这小子给人吃了仍弄不清楚究为何事。”
符太无奈答应,脱身去了。
(《天地明环》卷十六终)
卷十七
第一章 祝捷国宴
乐彦道:“怎么一回事?”
龙鹰在他旁坐下。
北帮的龙堂堂主,名义上乃田上渊下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再无复当年在飞马牧场雄姿英发的神气,有点憔悴,眉宇间带着落泊之色,显然在晓得自己乃北帮内的圈外人后,心情抑郁所致。
一旦动疑,以他的聪明才智,可愈挖愈多,明白他乐彦,充其量是个被利用的大跑腿,惨被牵连进田上渊的图谋里,泥足深陷,进退两难。
他问的这句话,可圈可点,因理该是他向龙鹰提供答案,而非来求教。
龙鹰道:“今天到这里来见小弟,是乐兄自己的意思,还是田当家的意思?”乐彦苦笑道:“际此风头火势,我岂敢自行来见你。是他的意思,教我来将所有事情推个一乾二净,乃一场误会。”
龙鹰首次感到乐彦并不像表面看般简单,纯为被田上渊利用的人,而是本身清楚田上渊的阴谋手段。
在他现时被田上渊架空的虚位上,比之“范轻舟”这个田上渊的头号大敌,于掌握情况上若非一无所知,亦远有不如。可是,乐彦的语调,不经意地透露出他清楚非是一场误会,至少在所擒突骑施高手一事上,他是知情者。
他凭什么肯定非是一场误会?
唯一的可能性,是从宗楚客一方得到消息,更是唯一的渠道,田上渊绝不告诉他。
他现在正冲着这个“误会”,奉田上渊之命来解释。
一石激起千重浪。
忽然间,乐彦真正的身份,呼之欲出。
宗楚客和田上渊,是虎和狼的结合,同谋却不同心。双方间需要的,是制衡的机制,乐彦正是宗楚客派往北帮监视田上渊的人,负起买卖私盐和对外两方面的重责,保证宗楚客的利益。否则田上渊怎会起用他这个“外人”,乐彦亦不会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效力。
龙鹰暗呼好险。
“差之毫董,胶以千里”。
龙鹰问道:“他如何解释在大运河上的扬、楚河段袭击小弟?”
乐彦道:“乃大江联嫁祸离间之计,与他一概无关。”
龙鹰哂道:“推个一乾二净。”
乐彦道:“总而言之,是大江联一直窥伺在旁,进行陷害、离间、分化的阴谋诡计,令他和范当家间误会丛生。勾结突厥人的事,更是一向与突厥人有联系的大江联,着手下如若被擒,矢口坚持的说词。”
龙鹰心忖此为田上渊没法开脱下,唯一开脱之计,有韦后和宗楚客撑他的腰便成。前者是为自己族人着想,后者则避免受牵连,难怪可争持不下,直至廷变。
乐彦看似随意地问道:“范当家为何肯将人交给夜来深,平白放过一个可教田上渊百辞莫辩的机会?”
一理通,百理明。
这句话,乐彦是代宗楚客问的,偷看龙鹰的底牌。
龙鹰爽脆答道:“我一个生意人,到西京求财而非争意气,这么多兄弟跟着小弟,还有老拍档竹花帮,岂会为区区小事和夜来深拗气。”
同时严阵以待,晓得接踵而来的问题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