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魁 第123节

外面的人一进来,正是左功曹姚顺之。

“我不干净?”李不琢笑了笑,看向曹延,“曹大人的意思呢?”

“不琢啊,你不要误会,我是早就约了顺之议事,却不是针对你的,毕竟我也不知道今日你会突然过来。顺之的话的确说得太过,你们二人有旧怨,此事我不便多管,不过,就抛开这层来谈,你要人的事,的确还有待商榷,派人住你剿匪当然可以,但还是那句话,要等确认之后。”曹延语重心长道。

与姚顺之不同,曹延与李不琢既无仇怨,也看得出李不琢的潜力,并未怀疑李不琢有异心。

只不过,而今龙雀安分了许久,显然是天宫与龙雀之间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眼看再过半月,就临近他致仕回乡的日子了,更是在步东华离去的节骨眼上,他不敢做出任何打破平衡的动作,

“这就是曹大人的意思。”姚顺之进门看向李不琢:“若真派兵给你,多半明日过后,又只有你一人生还,而县里不光又要折损精兵,人间巡察使大人留下的布局也要被打乱,这就是你的居心!”

“我的居心?”李不琢拾起桌上一只狼毫笔在手中把玩,“我居心叵测,为何县外通缉,还要用我查出来的名单?”

一时无言。

李不琢忽然一挥手,手中狼毫笔化作一道灰影,直射姚顺之面门!

身为一县功曹,姚顺之也是坐照境炼气士,只觉杀机顿至,待反应过来要躲避时,狼毫笔已擦着脸颊飞过,笃一下射中门外的廊柱,没柄而入。

回过神来,姚顺之惊出一身冷汗,心底发寒,刚才那简单一手,他便看出李不琢出手速度比他快上数番,若动起手来,他一定不是对手。

“我若有居心,你活不到现在。”

李不琢望了姚顺之一眼,便走出门外。

曹延怕担责任,又有姚顺之横插一脚,指望县里派兵是他想多了。

曹延与姚顺之面面相觑,姚顺之又惊又怒,曹延看着那廊柱,啧啧叹道:“这李掌书真有脾气,我看,你还是别与他针锋相对了。”

第127章.一百二十五:夜袭百兽庄

奔马疾驰,马鼻子里粗重的呼吸在星夜下喷成浓重的霜气。

这匹赤鬣驹本是那百兽庄二当家的坐骑,比李不琢那匹黄棕马无论耐力还是速度都快很多,此时先是从句芒山脚赶到河东县,又从河东县疾奔出七十里地,马身上虽已出了一层湿漉漉的重汗,但仍是精神十足,不见疲惫。

不多时,便进入一片旷野,四野薄雪覆盖下衰草连天,几声夜枭呼号摄人心魄。

李不琢背挂铁胎大弓,手提白蜡木长枪,腰藏利剑,风刀一刮,天上飘下盐粒似的细雪,打在脸上十分割人,李不琢眼都不眨,一抬头,目光锁住三里地外。

鸠山山腰那片连横成片的寨子在雪夜中如匍匐的恶兽,亮着一片片狼眼似的灯火。

李不琢一勒缰绳,唏律律一声,赤鬣驹陡然刹住,激起大片雪花,李不琢深吸一口气。

“绿林有绿林的规矩,杀村民,抢女人,都是犯忌。如今又不是乱世,好一个百兽庄,竟胆大如此,难道真能预料到县里不会派兵,才敢这么嚣张?他们既然知道酒庄已非姚氏所有,难道就打听不到,酒庄是我所有吗。”

“是不怕我报复,还是冲我来的?不论如何,他们没料到我有飞剑,此刻消息没传回庄中,与其等他们反扑,不如此刻斩下贼首!”

挂枪于马腹,李不琢取弓在手,双腿一夹,赤鬣驹嘶鸣疾奔!

片刻,便接近百兽庄两里地。

李不琢目若犀烛,利剑般刺透雪夜下的山林,远远望见庄子门口哨楼上昏昏欲睡的看守。

一摸马腹,从箭囊中拿出一枚白羽箭,李不琢举弓一拉,铁胎弓弓成满月,倏忽间,白羽箭当空射出,势如落星逐月!

二里外,那哨楼上的看守昏沉中只听头顶传来尖锐风声,连忙醒神,刚一抬头,白羽箭从天而降,连根没入顶门!

这看守身子一晃,便轰然倒地,另一边哨楼上的看守听到动静,刚要出声呼喊,又是一箭!将他的呼喊钉死在喉咙里。

二里外,李不琢放下铁胎弓,跃身下马,只身撞入山林。

鸠山上,百兽庄大当家石横站在屋外,远远眺望山脚,冷风呼啸,雪林之中突兀飞出一群惊鸟。

他身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讶然扬眉:“飞鸟出林?神机制敌经所言,此乃凶兆!”

…………

“百兽庄往年行事应该不算跋扈,不然树立太多死敌,庄中防守怎会如此疏漏。”

李不琢在庄子门口顿足,抬头一看,那削尖的木桩围出的高墙中央大门两侧的两座哨楼上,两个被射杀的看守一个匍匐在栏杆上,一个被钉在楼柱上,死得不能再死。

哨楼中金锣静静悬挂着,不会再有人敲响。

这两人死去,庄里也没其他动静。

李不琢进入寨中,寨周民居错落,和一般村庄没两样,有的民居中现在仍亮着油灯。

“阿娘,燕子什么时候来啊,我想听你唱小燕子了。”男童撒娇道。

“好好,阿娘给你唱,根儿听着啊。”女人轻声唱着童谣,“不吃你谷子,不吃你糜子,在你房檐下~抱一窝儿子~根儿,来年开春燕子又要回来了,你可要乖乖的。”

“娘,我才不乖乖的,我要骑马射箭,开春后、秋收后,跟着二叔三叔他们出去干活,那才威风呢,二叔说了,男儿就是要别人怕你!没杀过人的,算什么男子汉啊。”男童奶声奶气中透着股戾气。

“别听你二叔瞎说……”

屋里传出娘俩对话声,李不琢心道任何孩子在这地方长大,都会变成土匪胚子啊。

隐匿身形,李不琢向寨子深处走去,片刻后,见到两个穿兽皮衣的男人带着兵刃,向寨门方向走去。

左边的男人说:“看时辰都亥中了,怎么那两个还没找咱们换哨,真有这么好心让咱们歇着不成?”

右边的男人鼻子里哼出一声:“多半是在哨楼睡着了,也亏得他们厉害,这大冷天,就不怕冻死呢。”

左边男人点头:“得亏二当家不在,大当家练武,愈发不过问寨中事务了,这两日庄里来了贵客,大当家更是整日陪着那位贵客,他们才敢这样。”

右边男人感慨道:“二当家也真是为咱们庄里费尽了心思,这回大冬天的还带人出去,不知还要几天才回来。哎嘿?你这金坠子哪来的,以前怎没见过。”

左边男人呵呵一笑,摘下手腕上缠着的金坠子:“上月才打的,本来是个耳珰,抢来时在那女人耳朵上挂的太紧,我割了她耳朵才弄下来,沾了不少血,所以去求了些金刚砂埋了两月,去了晦气才拿出来,准备寻个吉日给我那婆娘。”

“嘿嘿,这倒像你的手笔,你说二当家……”

右边的男人话说到一半,余光瞥见银电般的剑光一闪,只见他身边那拿着金坠子的男人没吭出一声,脑袋就滚落下去。

他寒毛倒竖,刚要大喊,却脖子一凉,被剑刃横在颈边,才知道身后站了个人。

登时收声,压着嗓子颤抖道:“好汉饶命,饶命,有话好说,咱们也就是个放哨望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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