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膺暗道一声可惜,脸上微微一笑,恰到好处掩饰了祭出识印而导致的疲惫,道:“奢吴认出识印,自然会放行。”
李不琢却点头感慨,语气十分认真:“不愧是法相,纵使一道虚影,就瞬间让我心神震荡。若真能修成,那可了不得了。”
符膺面色僵了僵,喉结咕咚一动,暗暗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怎么了?”李不琢奇怪道。
“第三个难处已不必多说,我过山门时,你自会知晓。”符膺轻叹一声,径直沿着栈桥向下走去。
他要过山门了。
…………
自从上一名抱着侥幸之心的考生被奢吴一声冷哼抽飞二十步,至今仍躺在圣院中养伤后,已整整一天没人接近山门。
众考生虽然不知道奢吴放行的要求,但对自己是否领悟了梨山石壁上的精深法门都心里门清,有了十多个前车之鉴在,谁也不想再自讨没趣。
这时接近山门的人,除了找死的,多半就是胸有成竹的。
显然很少不会把符膺这位观碑排在第四的世家天才当作前者。
于是符膺接近山门时,包括石壁下枯坐的陈阆真也转头打量着他。
符膺目不斜视,拂开衣摆便大步向前,与其他人的小心翼翼不同,他对不远处形状狰狞的奢吴毫无所惧。
众人暗暗捏了一把汗,果真,奢吴六队眼珠子齐刷刷一转,全部盯向符膺,浑浊眼珠里猩红的瞳孔散透着阵阵煞气!
那目光犹犹如万斤重担,让符膺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原地喘息一阵,他才再度抬腿,整个人仿佛在黏稠污泥中跋涉,步伐极其缓慢吃力,牙关紧咬,额上瞬间就冒出冷汗。
内壮境的炼气士就极少出汗,何况周年圆融境?
但符膺一步迈出,原来立足住处便留下一个寸深的光滑脚印。
一步,一步。
众人哗然,此前靠近山门的考生都是被奢吴直接轰走,符膺还是第一个靠近山门十丈内,而且看他那模样,显然是在接受考验。
没人见到,符膺瞳孔中一尊猿魔虚影也随之一步步迈出。
轰!轰!
符膺接连两脚踏出,石屑飞溅!
又是两脚,便来到山门近前。
短短十几步路,他却耗尽浑身力气一般,背后更是已经湿透,撑住山门大口喘息。
“猿魔崩山相,不差。”奢吴冷冰冰打量着符膺,“蜉蝣呢?”
“在这。”
符膺缓过呼吸,一挥手,体内二十一道蜉蝣之灵尽数飞出。
奢吴一张口,发出尖锐的“嗬嗬”声,大风顿起,随着蜉蝣之灵,连地上石屑也被它吸入嘴里,一口吞下。
“这就是第三大难处?原来过第一道山门,还要用蜉蝣之灵供奉守壁大妖才能过山门?”
李不琢眉角一抽。
修行意外损失五尊身神,他不为此患得患失。
但要亲手交出剩下的身神作为妖类食粮,却无法接受。
第一百八十六:东君乘龙
各处栈桥、石台、古树边,参悟石壁的府试考生与破壁人神色不一,看着符膺背影消失在薄雾弥漫的狭窄上山道中。
这位北丘观碑一度一马当先的符氏后人,先是被何文运反超,又被陈阆真压制,最终更是被李不琢挤出前三。以至于被藏蛟谱定为第二的他,看起来已夺得头甲无望,此时,却第一个勘破石壁,只在石地上留下五道脚印。
奢吴吞吃了蜉蝣之灵,十二目齐齐闭上。
李不琢远远打量着奢吴。
他刚开始开辟气穴,剑宿初成,法门还不稳固,若像符膺那样把这些蜉蝣之灵供奉给奢吴,不光北丘观碑的功夫几乎白费,多半还会动摇基础。
“仅以目光就让符膺使出全身解数才能动弹,它至少已练出了法相,恐怕府试两百考生联手都打不过它。”
“但圣人把整个梨山搬入壶天,又收蜉蝣一族守碑,定然不是让人族获得碑灵去饲妖的。”
李不琢收回目光,沿着栈桥缓缓走过石壁。
“梨山石壁上的法门虽然精妙,参悟出任何一篇,在现世都是上等秘籍。但我境界不到,若像对待先天境法门那样取诸般法门精华自创法门,反而会杂而不精。符膺所说的六般法门中,我只需择其一来参悟,结出识印即可。”
虽说县试时就能写下“有想无想”的道论,但李不琢尚还未狂妄到以先天炼气士的境界自创宗师法相境法门的地步,毕竟写出来的是纸上功夫,说出来的是嘴上功夫,实际修持的才是亲身体悟。
“这便是猿魔崩山相。”
在山脚东侧的石壁停下,李不琢目光一动。
这栈桥所在之处离地约有六丈,而他身前目光所及之处,潮湿的石壁上内凹的石坑中那数万妖文,就是符膺参悟的法门。
妖魔族类冗杂,妖族文字也百样千般,极难理解。
李不琢勉强能见形知义,能大致推断出这些文字含义,但毕竟法相境法门,纵使以当今通行浮黎十六州的文字记载,都极难领悟。再转换一重,难免错失原意,如此一来,参悟难度又更高。
“这法门原来是朱厌所创。”
法门前两句简单的序言,写明了创立法门的大妖身份,乃白毛赤足、身高数丈的上古猿魔朱厌,若单论肉身力量,纵使圣人也不能与之相比。
“如疯似魔,凶意滔天,这猿魔崩山相是一等一的争杀法相,但对人族而言,却不利于修行领悟。”
李不琢摇摇头,负手离开此处。
妖、神、圣贤、魔、五行、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