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必要,中第自然有人报喜,没中就不去丢那人了。”李不琢摆摆手,湿冷的空气钻进衣服缝里,耸了耸脖子,去了灶房。
擀两大碗面皮,煮熟,放半勺巷口买来的秋油,放辣油、葱花、麻椒一拌。
吃过后浑身冒了热汗,也不冷了,三斤收拾着碗筷,问道:“等你考上童子就有钱了吧?”
“有钱算不上,不过比现在好多了。”李不琢环视四周,这落脚的地方还是燕赤雪家的房子,“要再能中个前三甲,还有牛羊绸缎金银的赏赐,主要是灵官衙会拨给咱们至少二十亩的田庄,那才是细水长流的根本。”
“那就好,这两月钱用一点少一点,就剩下六金铢不到。”三斤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要是不中,这钱可撑不到明年了。”
“一大早上,不能说点吉利的?”李不琢瞪她一眼,心里突然有点后悔。
刚到幽州时,还没夺魁的雄心壮志,只想着考过童子试,安身立命,日后再为母亲正名,可昨日在考场上被那两篇奇经法门把计划打乱了,便写下那篇十分冒险的文章。
不说夺魁,要落第了怎么办?
李不琢深吸一口气,没再胡思乱想,回房开始清点财物。
两月前刚到幽州,财物一个书箧就能装下,如今两月过去,省吃俭用,也没置办什么额外的物品。
兵器有舍不得扔的铜镶剑、用不惯的白钢短剑、缺了刃的精钢斩浊剑、还有燕赤雪所赠的惊蝉剑。
书籍有《天宫大宪》、《历年县试文集》、《永安县志》。
学了炼气入门普照图、素冲剑谱、术数命理杂学,可惜都是县学藏书阁中的书籍,只能借阅,不能归为己有。
再就是香炉、烛台、秋衣、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等杂物,看着不起眼,算起来却花了四五个银锞子。
李不琢其实就是没事找事做,不然等放榜等得心里发慌,三斤拉了拉他袖子说:“没考中也问题不大,我学的机关,估摸也能赚些外快的,再考一年。”
李不琢还没回答,院外忽然传来高亢嘹亮的呼喊。
“中了,中了!”
第44章.四十三:夺魁!
门外的人喊着“中了”,梆梆扣着门环。
李不琢和三斤面面相觑。
“中了?”三斤睁大眼睛。
“报喜的来了,就是中了。”
李不琢松了口气,却有点失落,刚才看过时辰,应该才放榜不久,报喜是倒数着报的,报喜人来这么早,名次一定高不了,也别想着什么魁首了。
总之中了就好。
从腰囊里摸出三个银铢,准备给报榜人当喜钱,又觉得小气了点,一咬牙,拿了两个银锞子。
一开门,阶上的小厮提着灯笼,边上那俊俏白衣贵公子打扮得十分精致,戴个青纱小冠,穿月白云锦大袖衫,蹬鸩头履,手里执着把标志性的玉竹扇,今日换了个洒金扇面的。据说前朝大武年间有一阵特别流行折扇,白游力求再兴这股折扇流行风潮,不过暂时还没人学他。
一见李不琢,白游就喜气洋洋道:“中了中了,本公子刚知道中第的消息就来找你,连我爹都没空搭理,够意思不?啧,这地方也太暗了些。”说着往屋里走,“你中第的消息一定来得晚,喜钱准备好没,先帮你垫着?”
李不琢手里还捏着那颗银锞子准备给报榜人喜钱呢,得,刚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了,侧开一步让白游进屋,无奈道:“还没穷到那地步。”
白游进屋一坐下就使唤着小厮帮三斤煮茶去。
“白兄中了第几?”李不琢问。
“第五十二名,昨天考卷一发,我见到修持题就知道……”白游喘了口气,一拍大腿:“妥了!”
说着压低声音,嘿嘿一笑:“县试前我请家中门客提前猜了考题,写下十二篇文章,咬牙背了下来,你猜怎么着?”
“压中了?”
这厮好运气啊,李不琢不用问也知道结果。
“哈哈!”白游大笑不止,李不琢看他模样估摸着这家伙凭实力考中恐怕都没这么高兴。
白游在屋里没待一会就开始埋怨:“这也太阴潮了,一股子霉味,等你考中炼气士赶紧换换地方,不过你买宅子还早,先租个敞亮院子,倒花不了几个钱,你一中童子就不是庶民了,就算不拘小节,也要注意身份,别学那谁谁的故作清高,啧,一股子穷酸气。”
“又不是给你住的,你嫌弃个什么劲儿呢?”三斤没好气道。
“这丫头忘恩负义啊,我都请你吃多少好东西了?”白游莫名其妙。
三斤一下有点脸红,嘴硬道:“一码归一码的。”
李不琢任他们拌嘴,看向窗外,黎溪巷的天色也逐渐转亮了,怎么报榜人还没来,难道真落第了?
…………
府学监南,贡院门口,金榜榜头竖粘黄纸四张,毡笔淡墨写着府学贡院四字。
余千德、韦心水、高盘、师温瑜、韩炼等永安县学里的寒门子弟早早过来等待放榜,榜边书吏唱到一人的名字,另一书吏就在榜上贴名。
师温瑜名字最先唱到,众人连声恭喜,然后又是高盘、韩炼、韦心水。
越晚被念到的,心中又是期待又提心吊胆,期待名次更高,但也怕直接落第就玩完了。
终于,第二十一名念到余千德时,余千德松了口气,对众人拱手微笑,待放榜结束,就会一道去往灵官衙,领取童子正服、常服、炼气术法门、名牌等物。
幽州百姓常说一个童子半个官,考中童子后,虽然不能即刻入仕,但身份也比庶民高一等了,庶民见到炼气士,要叫“大人”。
书吏每唱一个名字,青石场地上众考生就面色一变,心情大起大落,甚至有体弱直接晕倒街边的。
等到书吏唱前十名后,等放榜的考生反倒安心下来,大多数人也知道自己斤两,不会做无谓幻想了。
书吏唱到前五,余千德忽然说:“以李不琢的才学,中榜理所应当,怎么还没唱他的名字?难道这回县试他竟考进了前五?”
说话间书吏又唱了第五、第四的名字,机灵些的报榜人抢着去报喜,县试排名靠前的考生,就算没钱,这时候也不会吝啬。
“符膺第三!”报榜书吏高喊一声。
余千德一愣:“不可能,不可能,第三怎么会是符膺?符膺可是大宗师亲传弟子,日日有宗师耳提面命,甚至有可能得过圣人点拨,他不得魁首,难道魁首是何文运?”
韦心水道:“魁首必然是何文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