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魁 第48节

“最好是误会。”白底黑靴踩上石阶,李不琢转身又走向灵官衙正门。

余景山对年轻一辈的争斗视若不见,呵呵一笑,朗声邀众新科童子进入衙邸。

仪门前甬道中梁柱漆黑森然,寇铮之低声道:“你拒绝符膺便是,何必当众让他难堪?宣北符氏乃纵横家一等门阀,虽说不至于对你使什么下作手段,你却没必要得罪他们啊。”

“那厮比我还嚣张,指望他让步?”白游嘿笑一声,“李兄若不如此,符膺一定得寸进尺。”

李不琢道:“已经被惦记,索性把话敞开了说。”

寇铮之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

众人随即被余景山带入仪门,去了东面库房,每人取了中间嵌着整块青玉的炼气士名牌,李不琢是道家童子,名牌上琢的就是个“道”字。

此时还没面见主考,中第的男女炼气士便分成两拨,进入库房北边的更衣房里,次第更换童子正服。

童子炼气士正服是一套乌底赤边深衣,下摆饰有藻汶,取洁净之意,束火纹腰带,取光明之意。

再有蚕丝袜,鹄头笏靴,都是寻常练染作造不出的上等织物。

李不琢换上这一身炼气士正服,束紧火纹腰带,束起的乌发用黄杨木偃月冠固定住,走出更衣房。

一出门,就见众人目光头放在那边刚换了炼气士正服的少女们身上。

此回县试中第的女炼气士有不到二十人,也是这时候众人的焦点,纵不提天宫律法对炼气士通婚优待极高,这些女炼气士也是男人的绝佳对象。

只不过这些少女有不少正暗暗打量着李不琢,在她们眼中,李不琢也是良偶。

能考上炼气士的少女,大多也出身不凡,内心也不甘嫁去其他世家作为通婚联姻的筹码,李不琢才识过人,高中魁首,又出身寒门……

上哪找着这么完美的赘婿去?

况且穿上这一身做工上佳的炼气士正服,再加上魁首的名头,样貌再普通的男人也称得上一句英武不凡,何况李不琢长相颇佳,真是雄姿英发,器宇不凡啊。

淳于厌远远望着白游,又看了李不琢一眼,心中忍不住想,赤雪可真是好眼光呐。

“李兄真是惹眼。”边上有人忍不住酸溜溜地说着,李不琢就当没听见。

众人换了正服,便一齐前往灵官衙内堂。

众人一到内堂,姜太川与白益都起身迎接,让大学士起身相迎,还添了个神将大人,这已是在场九成以上的新科童子的人生巅峰了,众人连忙齐齐见礼。

白益笑道:“诸位是姜大学士亲手从上千人中甄选出的人才,不必太过拘谨,不过这地方椅子少,就要劳烦诸位站一会了。”

众人连声说不敢。

姜太川板着脸道:“尔等虽过了县试,但切不可骄矜自得,且沉下心来准备春闱府试,等考过府试,才有机会为天宫效力,知道了吗。”

众人齐齐说是,接着姜太川不紧不慢讲了许多前人轶事,警醒众人。

片刻后,姜太川道:“你们都曾寒窗苦读,大道理也不用我多说了。李不琢,你且过来。”

说着从紫檀桌上取来铜钱大小的琉璃盅,盅里盛着金泥状的物事,

李不琢应声上前,姜太川并指一蘸,琉璃盅内金泥就都沾上指尖,盅里没留半点。

接着姜太川就并指向李不琢眉心处点去,李不琢不闪不避,被姜太川指蘸金泥,在眉心处一顿、一拖。

收手后,姜太川指尖也没留半点金泥,李不琢额上则多了一枚火形金印。

这就是“点魁首”。

画完金泥火印,姜太川深吸一口气,似乎也损耗不小,道:“这金泥是我两年前斩了一只祸斗,取其心髓化去燥气,炼化所得。今日你回去后趁早闭关,借这金泥神意可点燃神火,直入坐照境。”

“祸斗”乃厌火国之兽,能吞火吐火,曾有祸斗出现在中土之地,一兽烧死二十骑精兵,也只有大宗师手段才能轻言斩杀。

李不琢只觉眉心一团炙热要烧起来般,阵阵热流不住往脑子里钻。

霎那间眼前一片焦灼,连忙调运内炁,把那热流压住,这才恢复清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多谢恩师。”

姜太川点点头:“我听说你初入永安县学时,月考经言只得了乙下,但仅仅两月,县试时你的文章却文采义理俱佳,可见你颖悟超卓,这是天赋之才,不要浪费了。”

众人艳羡看着这一幕,内壮晋入坐照,有人只需数月,有人则要数年,姜太川以大宗师境界,不惜损耗自身修为点化李不琢,这是魁首才能拥有的机缘,能直接领先他人一步。

有人暗生嫉妒,低声道:“这样恐怕有些揠苗助长,根基不稳,不如脚踏实地的修行稳固。”

当即有人反驳:“修行哪有揠苗助长之说,一步快步步快,李不琢得了魁首,直入坐照境,来年春闱府试,又要领先我等数筹,试想县试时我们与他起点相同都争不过他,到时又要怎么跟他争?”

“所谓根基扎实,厚积薄发者毕竟在少数,若不是无奈,谁不想少年时候就春风得意,非要大器晚成?”

“待此间事了,他还能获得两篇奇经法门,这机缘连圣人徒孙都心有嫉妒。”

那说李不琢有“揠苗助长”之嫌的人哑口无言,看着李不琢的背影,终于长叹一声。

“永安县地灵人杰,历年魁首至今尚无中途夭折的先例,不是边僻之地可比的,若无意外,数十年后幽州又要出一位宗师。”

第48章.四十七:寅宾厅宴

点完魁首,姜太川打量着李不琢,眼前穿童子正服的少年五官棱角分明,这时正处于焦点位置,却神态平静,不卑不亢,显然是受过挫折磨练的,暗暗点头,这不是闭门读书的死板书生,难怪能一鸣惊人,以寒门出身,夺得魁首。

略一沉吟,姜太川转头看向符膺:“此回县试判你第三,你可有怨言?”

符膺垂首道:“学生没有怨言。”却抬头与姜太川对视,这是失礼的表现。

白益微微一笑,这少年生自豪门,虽说家教甚严,却着实没受太多挫折,心性有些傲也正常,他在同辈面前能掩饰傲气,面对宗师炼气士时就压制不住了。

“口是心非!”姜太川坐下哼了一声,“有不服就说出来。”

符膺怔了一怔,复垂首道:“学生失礼。”

姜太川一叹,摇头道:“其实若论文章中对实修的理解,你是本次县试最佳。”又看向何文运,“但何文运的文章,不拘泥于个人实修,从道心祭炼谈到大势,这份格局殊为难得,所以我判何文运为第二。”

何文运拢袖微微垂首。

“至于李不琢。”姜太川看向李不琢,“你的文章能破陈出新,把道心祭炼深推一层,若换了脑子冥顽不化的主考,兴许会把你贬为不录,但这这偏偏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只不过,你破题虽深,其他方面,其实比符膺和何文运稍弱一些。”

白益补充道:“你们三人的文章,任谁都难以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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