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沉吟道:“说句实话,这数目未免太强人所难。青帮人才众多,要花这么多钱买回帮主,不如另立一个来得划算。十万两怎样?”
洪泰平道:“不行。五十万便是五十万。”
赵观道:“那么二十万。”
洪泰平道:“你要减价,我便也减低货色,将你弄成半身不遂,手脚残缺。你看着办罢。”
赵观又与他来回讲价了好一阵子,洪泰平才道:“三十万是我的底线。”赵观终于让步,说道:“好罢,三十万便三十万。但我得跟青帮中人商量商量,一时之间能不能筹出这么多钱。你先放开我,等下那凶神恶煞的姑娘回来,你这笔生意怕要做不成了。”
洪泰平笑道:“你倒是识货的。那是死神的女儿,名叫司空寒星。你若落入她手中,定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时你便想花钱买自己的命也不可得了。”
便在此时,但听屋外脚步声响,司空寒星匆匆推门奔入房中,满脸惊慌,说道:“此地的形迹泄漏了,外面来了许多敌人!”
洪泰平脸色一变,说道:“都是些甚么人?”司空寒星道:“像是青帮中人,还有许多女子,在外面将寺庙门口堵住了。”
洪泰平皱起眉头,奔出门去张望。
司空寒星转头望向赵观,但见他脸上露出微笑,心中疑惑大起,实在想不出他用甚么方法通知了手下来此相救。却不知赵观和百花门人之间有着许多极为隐秘的暗号,其中一种是以香味传递讯息。有时暗杀者先派探子去锁定目标,探子会在暗杀对象身留上下一种名叫“人海茫茫”的特异香味,指示暗杀者出手。这香味能在人身上驻留数日不消,也不会传到旁人身上。另有一种叫做“千里一线”的香味,却是用来指示门人须相助的朋友。赵观当时突然被司空寒星制住,不及对她下其他毒物,只在她身上下了这“人海茫茫”,又混上了一些“千里一线”。
司空寒星浑然不觉,离开寺庙后便引起了百花门人的注意,白兰儿等已发觉赵观一去不返,心想赵观在这女人身上留下这两种香味,定有深意,或许已遇上了危险,便立时联络青帮众人跟上司空寒星,一路追来这佛寺门口。
洪泰平出去见外面果然来人甚多,情势不妙,回到屋中,对司空寒星道:“莫要让这小子跑了,擒拿凌昊天要着落在他身上。你快带他去见主子,我出去阻挡他们一阵。”飞身出房,转眼便不见了影踪。
司空寒星直到此时仍不知赵观的真实身份,无暇多想,挥匕首斩断绳索,伸手将他提起,快步向废园奔去,打算奔去通往严少夫人住处的密道。但听门外吵嚷之声大作,寺外众人似乎已闯了进来。司空寒星一惊,心想:“洪泰平竟无法阻住他们一时半刻?”
她怕众人跟来见到密道入口,忙拉着赵观向庙侧奔去,但见寺院中庭之中已站满了人,总有六七十之数,众人见到她提着赵观,都大声叫喊,冲将上来。司空寒星心中一凛,紧紧抓住赵观,挥匕首抵在他颈上,喝道:“不准过来!”
第十部 修罗面目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各路救兵
赵观放眼望去,但见来人中有青帮帮众,李彤禧和李画眉竟也在其中,有白兰儿和紫姜率领的百花门人和一些黑帮帮众,一旁还有一群似曾相识的红衣喇嘛,喇嘛群中更有一个少女,却是久违不见的陈如真。
众人见赵观落入敌人手中,齐声惊呼,丁香叫:“少爷!”
百花门人叫:“门主!”
李画眉叫:“江大哥!”
青帮中人叫:“帮主!”
陈如真叫:“赵大哥!”
李彤禧叫:“赵公子!”
众喇嘛们叫:“法王!”
还有记性好的喇嘛,却叫:“王大侠!”
黑帮中人也叫:“上官门主!”
司空寒星听了众口纷纭的呼叫,不由得一怔。赵观虽命悬人手,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司空寒星冷冷地道:“你到底姓甚么,叫甚么?”
赵观笑道:“说句实话,我自己也搞不大清楚。”司空寒星手上用力,赵观手腕痛入骨髓,兀自口硬,说道:“你杀了我罢,看这些人会不会放过你?”司空寒星冷然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匕首一推,陷入赵观的咽喉,问道:“凌昊天在哪里,你到底说不说?”
赵观却是真不知道凌昊天在哪里,说道:“我死也不说,活着更加不肯说。”司空寒星脸色一沉,手腕用劲,便要取他性命。
白兰儿见情况紧急,高声叫道:“冷眼煞星,你敢动门主一根寒毛,我们定要你死得惨不堪言!”司空寒星轻哼一声,说道:“原来这小子便是百花门主,青帮帮主赵观。他既已落入我手中,我要杀便杀,要剐便剐,难道会怕你们么?听好!你们全数退出一百步。谁敢走近前来,我先挖出他的眼睛!”
众人生怕她当真会对赵观下毒手,只得依言退开,退出了中庭。李彤禧、李画眉、丁香、陈如真等眼见赵观生死一线,都急得脸色煞白。
忽听司空寒星一声怒斥,倏然回身,匕首挥处,将五个偷偷从后掩上的青帮帮众和百花门人杀死。她出手又快又狠,似乎只一招便要了五条人命,余人隔着中庭见了,都不由得脸上变色。司空寒星随即一挥匕首,刺在赵观的大腿上,深入数寸。赵观闷哼一声,一膝跪倒。
司空寒星喝道:“别再跟我玩甚么把戏!我要杀死这人,易如反掌。你们全部退出寺庙去!谁敢追上来,我看到一个,便刺他一刀。你们想见他凌迟而死,就一起追上来罢!”众人只得退出。
司空寒星拉着赵观从侧门奔出,跳上一匹马,策马在城中快奔,不多时便出了城门。她走上一条偏僻小路,放慢马蹄,将赵观掼下马去,冷冷地道:“凌昊天在哪里,你说不说?”赵观强忍腿上伤口疼痛,随口道:“凌昊天去了哪儿,这还不容易?他不是回去虎山,就是去了龙宫了。”
司空寒星道:“这两个地方怎样去?”赵观道:“我天生记性不好,记不得道路,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司空寒星哼了一声,说道:“你不说也罢,我抓住了你,自有办法引凌昊天来。”
赵观忍不住问道:“你和凌昊天究竟有何仇恨?”司空寒星道:“跟他有仇的不是我。”随即双眉竖起,冷冷地道:“问这么多做甚么?你也别想活得太久。瘟神叔叔是你这奸贼亲手杀死的,我爹恨不得活剥你的皮,生吃你的肉。你等着罢,一旦找到了凌昊天,你便别想好好的死去!”
赵观道:“是么?那我真希望你们永远也找他不到。喂,你不是要带我去见修罗王么?为何反而跑出城来?”
司空寒星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押着赵观来到一条河边上,说道:“你身上全是毒,我可不想被你毒死。快将身上衣服全数脱下,将衣袋中的药瓶药罐全数扔入河中。”
赵观一呆,司空寒星已一脚踢去,正踢在他腿上伤口,喝道:“你脱不脱?”赵观吃痛,破口骂道:“泼婆娘,贼婆娘,男人衣服是你脱得的么?除非你当我是你老公!”
司空寒星又重重踢了他一脚,说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赵观吃痛,心想这女子残忍毒辣,甚么事情做不出来,只好开始脱衣,心想:“向来只有我让女人脱衣服,这次却让个女人逼我脱衣服,若被人见到了,我这风流浪子以后还能做人么?”
他心中咒不绝,手上不敢缓慢,不多时便脱得一丝不挂。司空寒星将他双手拉到背后绑起,扯着他手上绳索,逼他走入河中。此时天候已凉,河水冰冷如刀,赵观半身浸在水中,直冻得发僵。司空寒星道:“在河水里泡上半刻,将身上毒性洗净了。”又催他往河水深处走去,直到他全身没入河水,只剩下头颈露出水面,又等了半晌,才让他上来。赵观冻得嘴唇发青,他这辈子从没这般狼狈过,心中早将司空寒星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跌跌撞撞地走上岸来,强自撑着,才没有冻昏过去。
司空寒星冷笑一声,说道:“毒蛇拔去了毒牙,老虎拔去了利爪,就没甚么可怕的了。”走上前去,将一颗药丸塞在赵观口中,捏住了他的口鼻。赵观感到那药丸略带甜味,不得已吞下肚去,药一下肚,便觉肚中如几十把小刀乱钻一般,疼痛难忍。司空寒星挥动匕首,砍断了他手上的绑缚,说道:“穿上了衣服,跟我走!”
赵观身上又湿又冷,肚子又痛,勉力拾起衣服穿上了,伸手去搭自己脉搏,才惊觉她给自己服下的似乎便是烈性毒药“晨昏定省”。那是一种极阴狠的毒药,每日早晚定时发作一次,发作时全身每寸皮肤都如要裂开般疼痛,若不得到解药,当场便能痛死。这般的发作一日比一日严重,须服的解药也一日比一日多,到最后即使服解药也没效用,势将痛苦而死。他想到此处,不由得身子一颤,勉强镇定,抬起头来,但见司空寒星站在远处望着自己,眼神冷酷,嘴角带着几分讥嘲之意。
第十部 修罗面目 第二百八十九章 辣手煞星
赵观心中又怒又恨,自知此时不是她的敌手,只能强自隐忍,包扎了腿上刀伤,跟着她去。
司空寒星既用毒药制住了他,便不再捆绑,只押着他赶路。当天晚上二人在一间破庙住下,天色刚黑,赵观身上药性便发作了,他只觉全身肌肤如要寸寸裂开一般,痛得在地上缩成一团,出声呻吟。司空寒星坐在一旁,冷冷地道:“很难受罢?你告诉我怎样能找到凌昊天,我就让你少受些痛苦。”
赵观痛得难以忍受,大叫道:“你有种便杀了我,这般折磨人算甚么东西?”
司空寒星却笑了起来,说道:“我就是喜欢折磨人,就是喜欢看人痛苦。你越痛苦,我就越开心!”
赵观骂道:“贼婆娘,死婆娘,你瞧着开心,看我以后怎样回敬你!”司空寒星冷笑道:“你落到这步田地,还要说狠话,充好汉,我便让你继续充下去。你若出声求饶,我便给你半颗解药。怎样?”
赵观想开口大骂,却已痛得说不出话,张口咬住自己的手臂,才不致叫出声来,却始终不肯开口求饶。司空寒星看在眼中,也不禁暗暗佩服他的硬气,在旁等了一阵,见他几乎痛昏了过去,才取出一粒药丸塞入他口中。赵观吞下了,疼痛又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此后每日二次,赵观都要受这“晨昏定省”的荼毒,痛苦不堪。司空寒星心肠刚硬,总等他痛得撑不下去时才给他解药。数日过去,赵观的身体受毒药折磨,损伤甚重,每日行路往往喘息不止,行不到一个时辰便须停下休息。司空寒星甚是不耐烦,打骂兼施,逼着他赶路。
这天晚上赵观刚服了解药,昏昏沉沈地躺在一间客店的屋角,隐约听得一人来到门外,低声说道:“司空姑娘,小人修罗会许老五,特来传令。”
司空寒星道:“是爹派你来的么?”那人道:“是。司空先生说已查出了凌昊天的下落,这人没用了,你杀了便是。”
司空寒星嗯了一声,说道:“但洪泰平要我带他去见主子。”那人道:“司空先生说道,不杀他难泄心头之恨。再说,主子身边怎会需要别人?还是早早将这小白脸杀了干净。”司空寒星嘿了一声,说道:“知道了,你去罢。”那人便自去了。
赵观只道她当夜便会下手杀了自己,但漫长的一夜缓缓过去,司空寒星却并未杀他,次日又逼着他赶路。赵观心中奇怪,但想她不杀自己那是最好,多活一天是一天,便也不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