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宝安脸上一红,说道:“你胡说甚么?谁跟你说的?”
赵观听了也是一呆,心想:“宝安要嫁给凌大哥?她怎么半句也没提?”
江明夷道:“我兄弟一向倾慕凌大哥,他要成婚的消息,我们怎会不知道?”江晋道:“是啊,他连云非凡那样的美女都不看在眼里,想必将你宝安妹妹看得很高了。”江明夷道:“你不自己找上门,我们还想去找你,质问你施了甚么法术,勾去了凌大哥的魂呢。”江晋道:“我若去江湖上广为宣扬,保管打翻了醋子,不知多少女子要抢上虎山,见识一下郑女侠的风范哩。”
郑宝安听他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只急得满脸通红,连声道:“你们不要胡说,没有的事。”
赵观忽然插口道:“你们中意凌大哥,真巧,我也中意凌大哥。看来我们三个都是宝安的情敌,同仇敌忾,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们也可算是朋友了。”
江晋和江明夷一齐望向他,江晋微笑道:“原来阁下也是同好。赵小兄弟,请问你是如何认识凌大哥的?”
赵观道:“几年之前,凌大哥陪我从虎山一路去到浙西,我俩独处了几个月的时间。那可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
江明夷叹道:“可不是?凌大哥英雄豪迈,实是世间少有的。我在山西见过他几次,此后就再也忘不了他。”江晋道:“你得以和凌大哥相处一段,真是运气。大哥对我们虽好,却终究不过当我们是朋友。对你的情分,想必不同。”
赵观忍住笑,说道:“那也不至于,他当我是小兄弟罢了。两位与在下既是朋友,在下这位朋友命在垂危,还请两位大哥仗义相助,请尊师替她治伤。”
江晋望瞭望李画眉,起了疑心,问道:“她是你甚么人?”赵观忙道:“她是我一个好兄弟的女儿,跟兄弟没甚么瓜葛。”
江明夷道:“既是如此,我兄弟定会帮你的忙。但你说,你要怎样报答我们啊?”说着走向赵观,伸手去拉他的手臂。
赵观吓了一跳,忙将手抽开,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江明夷愕然道:“怎么?”赵观摇头道:“对不住,兄弟没有此癖,没办法,装也装不来。”
江明夷脸色一变,愠道:“你是消遣我兄弟来了?”赵观掌不住,笑个不止。
江晋和江明夷对望一眼,神色极为恼怒,江晋冷冷地道:“谁敢消遣我兄弟?宝安,你将这姑娘接过去了。姓赵的,你胆子不小,这便划下道来!”
郑宝安听他口气严厉,便从赵观背上接过李画眉,低声道:“可激怒人家啦。这两个连手,不好对付,你小心。”
赵观低声道:“我缠住他们,你先上去。”当即大步走上前,说道:“不是兄弟故意要得罪两位,实在是这位姑娘因救我而受伤,对我有情有义,我若不治好了她,岂不少了一个老婆?”
江晋见他嘻皮笑脸,怒道:“你说话油腔滑调,不怀好意。宝安,你瞧你带了甚么好人上山来了?”
郑宝安做个鬼脸,笑道:“赵家哥哥是江湖上有名的玉面英雄,英俊少年,我说你们别只记挂着凌大哥了,赵家哥哥也不错啊。”
江晋双眉竖起,从背后抽出两枝柴枝,将一枝交给兄弟,二人在赵观左右站定,柴枝指处,都是赵观身上要害。
赵观在路上听郑宝安说过常清风所创风流掌风流剑等绝技,此时被两个常清风的弟子围住,他不由得手心出汗,心想:“这两个娘娘腔可不是易与之辈。我该使毒呢,还是不该?我们是来求医的,若伤了常老的弟子,未免说不过去。”当下说道:“两位江兄要考较兄弟武功,兄弟双拳敌不过四手,可要使兵刃了。”江晋道:“你拔刀罢。”
赵观见他二人凝视着自己,柴枝竟不稍动,功力显然甚深,当下拔出单刀,在身前划出一圈,摆好守势,便听江晋江明夷同时低喝一声,两根柴枝陡然抢上,直攻他胸口和背心。赵观见他们说动手便动手,出招狠辣,忙使开披风快刀,前后左右各劈一刀,将两条柴枝挡回,并向二人各攻一招。
江氏兄弟两条柴枝有如矫龙腾跃,不断指向他身上要穴。赵观展开轻功游走,江氏兄弟的柴枝却如影随形,不离他的身周一尺。赵观心中惊骇,他艺成后曾与黑帮中人林伯超熊灵智和少林众人等动过手,武功虽未臻一流,却总能凭机智取胜,此时在这兄弟二人手下,却左支右绌,难以抵敌,不多时身上便中了几柴,幸而他二人无意取他性命,打在身上虽痛,却不致受伤致命。
赵观吸了一口气,心想:“我原想输给他们,让他们出出气,但看他二人的样子,多半不会轻易饶过我。”
心念一动,当即举步往林中奔去。
第二部 青帮新秀 第七十八章 风老治伤
江晋江明夷见赵观逃跑,当即随后跟上,三人追追打打,直进入密林深处。赵观向成达学的轻功着重进退趋避灵巧如风,凌比翼所教飞天神游轻功也是着重身形快捷,他此时仗着树林为屏障,较易躲避攻招,占了便宜,再也没被柴枝打中。但他单刀虽快,却连二人手中的柴枝也砍不到,更加攻不到二江身上。
又撑了数十招,赵观心知郑宝安多半已背着李画眉爬上山崖,正要停手道歉言好,忽觉右肩一痛,中了一柴,彻痛入骨,单刀脱手。他一惊,暗骂:“娘娘腔下手这般重!”连忙回身奔逃。
江氏兄弟喝道:“往哪里跑?”
赵观奔出数十步,此时脚边全是半人高的杂草,前面隐隐传来水声。他忽觉脚下一松,连忙伸足点上旁边一块大石,向上纵起,抓住了一根横出的树枝。他翻身站上那树枝,低头望去,脚下竟是一个数十丈深的断涧,远远可见水花喷溅,水势湍急。他心中怦怦乱跳,心想:“若摔将下去,一条命便送在这里了。”
正想时,江明夷已追了上来,他见赵观跳上树,陡然跃起,挥柴向他打去。赵观听得声响,侧身避开,大惊叫道:“小心摔下去!”
江明夷跃起时全没注意到脚下,落下时已无可藉力处,惊叫一声,直向山涧落下。
赵观心念电转,立时从袖中挥出蜈蚣索,喝道:“抓住了!”江明夷忙伸手抓住索的一端,他下坠之势甚急,赵观被他一扯,险些被扯下树去,忙伸左手抱住树干,才稳住了身子。
江晋也已赶上,见兄弟悬吊在半空中,惊叫:“兄弟!”
却见赵观所立的树枝摇摇欲坠,手中细索也不牢固,江明夷一条命当真便在呼吸之间。赵观吸了口气,叫道:“抓紧了,我荡你回来。”手上用劲,将索甩出,江明夷身子荡出数丈,便又荡回崖边,江晋忙伸手接住了兄弟。江明夷死里逃生,只吓得脸色雪白,兄弟俩相拥在一起,更说不出话来。
便在此时,赵观身下的树枝再也支撑不住,喀啦一声折断,向下落去。江氏兄弟齐声惊叫,同时抢上,却见赵观长索挥出,卷上树干,藉势跃起,翻身站上一块大石。
江晋忙迎上前,抱拳道:“多谢阁下相救,我兄弟感激不尽。”
赵观全身出满冷汗,定了定神,才收起蜈蚣索,跳下大石,犹觉双腿酸软。经过这番惊险,江氏兄弟得他出手救命,自然再也不提起他出言取笑之事。赵观见无意中化敌为友,也松了口气。
三人相偕走回,赵观拣起单刀,笑道:“两位武功精湛,再打下去,我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了。”
江晋笑道:“你逃跑的功夫当真不坏,我们兄弟连手对付人,还没人能躲过这么久的。”江明夷则道:“若非赵兄弟机灵智巧,又怎能在千钧一发时挥出绳索,救我一命?”三人相对大笑。
赵观道:“宝安想必已先上山去找令师了。”江晋道:“这小丫头当真机伶。”
三人来到崖壁下,一起向上攀爬去。二江身手敏捷,虽背负了柴袋米袋,却似丝毫不费力,三两下便到了崖顶。赵观从没爬过这般陡峭的山崖,在后缓缓跟上,爬得甚是艰辛。将近顶时,江明夷垂下绳索接他,才来到山顶。
却见那山崖上云雾缭绕,有似仙境。赵观跟着二江来到一间木屋前,郑宝安迎将出来,笑道:“打完啦?没将赵家哥哥打得太惨罢?”
赵观笑道:“托两位江兄的福,我一条小命还在。”江明夷道:“赵兄弟说哪里话?我才是托你的福,留下一条命。”
郑宝安听他们说了险些跌下山涧的经过,连连拍胸道:“好险,好险!”见他们化敌为友,也甚是欢喜,说道:“常老爷爷已答应替李姑娘治病,正在阅读师叔写的治疗法门。”
江晋瞪了她一眼,说道:“师父年纪这么大了,你还来麻烦他耗费内力,也不惭愧?”便在这时,一个高大老翁走出屋来,说道:“晋儿,夷儿,师父平日怎么教你们的?救人命乃是大事,岂可推托?老子云:‘既以为人己余有,既以与人己愈多。’你们两个便是失之小气。”江晋江明夷躬身道:“弟子受教。”
赵观见那老人已有八十来岁,白发长须,精神矍烁,红光满面,确然像个道家神仙一类的人物。郑宝安道:“赵家哥哥,这位便是常清风常老爷爷。”赵观忙向他跪下磕头,说道:“常老前辈大德,愿意出手救治晚辈的朋友,晚辈终身难忘。”
常清风扶他起来,笑道:“不用客气,我想你也要终身难忘。这位姑娘日后自要做你的老婆了。”
赵观脸上一红,说道:“前辈取笑了。”
次日清晨,常清风便开始替李画眉治伤。刘一彪所写治法十分繁复,前后共十八日,每日三柱香时间,以上乘内力为李画眉重整诸脉。数日来常清风运功为李画眉治伤时,赵观和郑宝安便坐在室中伺候,但见李画眉头三日神色痛苦,第四日上才略有好转。
到了第九日,乃是替李画眉截断心脉肺脉,重新接续的重大日子,常清风命两个弟子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来干扰,赵观和郑宝安在室中守护。常清风凝神运功,忽然站起,伸掌在李画眉头上连拍三下,李画眉便即俯身倒下,似已死去。常清风随即展开风流掌法,在她身周绕行,不时出掌打向她身上各大要穴,出手快如闪电,赵观几乎看不清楚他出掌收掌的交际,心下惊叹:“世上竟有这等高人!我以前真是如井底之蛙了。”
一柱香将尽,李画眉才又坐直身,呼吸如常,脸色虽仍苍白,已能隐隐见到血色。常清风在她身后坐下,以掌抵她背心,助她调顺内息。赵观见二人脸色平和,心下安慰,知道画眉一条命是拣回来了。
那夜郑宝安和赵观来到室中探望李画眉,见她身体虽仍虚弱,但中气充足,气色较一日前已全然不同。三人说笑一阵,待李画眉沉沉睡去,赵观和郑宝安才出屋去。
赵观走到山崖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份外轻松,笑道:“宝安,多谢你啦。多亏你想到常老爷爷,又带我们上泰山来,李姑娘的命才得保住。”
郑宝安微笑道:“你跟我还客气甚么?我看李家姊姊身体恢复过来,心里也很高兴。再说,我在虎山上闷得慌,出来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