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无垢道:“你分明懂了。”
郭燕侠道:“你不是也懂了吗?”
无垢道:“我是刚会过意来。”
郭燕侠道:“我也是。”
无垢道:“别忘了,你是个男人家,而且我刚说过,你不该是这种人。”
郭燕侠道:“而我,毕竟是个庸俗的人,事不关已关已则乱,尤其,这时头牵扯上了傅
家的子弟。”
无垢听得美目中异采闪漾,人也为之一阵激动,一双目光紧紧的盯着郭燕侠,包含得太
多太多:“你真的这样?”
郭燕侠双眉微扬:“你以为我说着玩儿的,还是骗你的?你明知道,郭家没有这种子
弟。”
无垢又猛然一阵激动,她低下了头,当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一双美目中,已然闪漾
起泪光:“我想,我总算不虚此生,没有白到这人间一趟……”
郭燕侠目光一凝:“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
无垢道:“还有……”
她似乎想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她微吸了一口气,话锋顿了一下之后,才又道:“你不
是想知道,傅小翎说的是怎么回事么?傅夫人找过我,亲自来见我,她是替傅侯、替她的儿
子,来问问我对她儿子的看法。”
郭燕侠没说话,他不想说,也不好说,甚至根本不想影响她,尽管他很开心,很在意。
无垢道:“傅夫人本来不想来,她也知道不该来,因为她明知道,崂山派没有俗家弟子,
但是她更知道,她不来傅侯会来,而且,毕竟小翎是她的儿子……”燕侠仍没说话。
无垢着道:“我也当面奉知傅夫人,崂山派没有俗家弟子,我是替我娘还愿,而且当初
我娘许的愿,是一辈子。”
郭燕侠脸色微变:“我恐怕也是你要告诉的。”
无垢娇靥上掠过一丝悲痛的神色,她低下头,又抬起了头,她对郭燕侠的话,听若无闻,
没有回答,继续道:“而且我也当面奉知傅夫人:翎贝子并不晚,所到的最好的,我曾经见
到过一个,从那个时候,我认为他不作第二个想……”
郭燕侠脸色有点发白:“崂山派没有俗家弟?你是为老人家还愿,老人家许的又是一辈
子,第几人想,又有什么分别?”
无垢娇靥上又掠过一丝凄然神色,道:“有分别,在我的心里,永远,谁也无法改变。”
郭燕侠忽然一阵激动,话声也为之提高了些:“可是世人求的不是这些,谁会以此为满
足。”
无垢的话声忽然也高了些:“你只想自己,我呢,为么不为我想想?”
郭燕侠神情猛然震动,目光陡然一凝,他紧紧凝望着无垢,一眨不眨。无垢只凝望了他
一下,便缓缓低下了头。突然,郭燕侠带着一阵疾风,一步跨到,挥掌抓住了无垢的玉手。
当疾风袭来时,无垢便有警觉,她抬起了头,头抬起了一半,玉手已被握进了强而有力,
带着灸热,也带着颤抖的手里。她猛然抬起了头,接触到的,是一双令人不忍看,却又不忍
不看,也包含了太多的目光。她没有躲、没有挣。根本没有想到躲,想到挣。同时,她也被
那双手的灸热与颤抖所感染?她也泛起了颤抖;不但手颤,身颤,边一颗心都起了颤抖。
刹时间,是一片寂静。静得好美,好动人,也令人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郭燕侠不知道,无垢也不知道,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郭
燕侠轻而缓缓的松了手,紧接着,他那低沉的话声,划破了这份美、动人,也令人窒息的静
寂:“我错了,我应该知足了,此从,我不敢再作他想。”
“不……”一个“不”字,从无垢那失色而犹带着颤抖的两片香唇之中冲出。可惜,迟
了一点,郭燕侠已人似行天马,横空疾射,去势如电,不见了。
无垢呆呆地站在那儿,失色而犹带着颤抖的两片香唇翕动着,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
“没说也好,或许,这是命。”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但是,并不难听见,也不难听出是
什么。“没说也好”,没说什么,什么没说?郭燕侠为什么不迟走一会儿,那怕是一眨眼的
功夫?
无垢为什么不追下去告诉他?或许,正如无垢所说,这是命?
第十二章
傅小翎带着一阵风,一阵劲风,砰然—声撞开了门,闯进了禅房里,他脸白,眼红,神
色吓人。
傅侯、傅夫人为之心里震惊,不是为傅小翎的突如其来,他们伉俪修为过人,早就听了
衣袂飘声,他们震惊的是爱子的怕人神情。尤其是傅侯,霍地站了起来:“小……”
傅夫人震惊之后,很不高兴,她不满爱子的“没志气”,也不满爱子为这种事失态,失
礼,她想骂爱子两句。
而,傅小翎说了话,人像发了疯,说话像嘶喊:“爹,您不说她是个三清弟子出家人,
这辈子永远是,不能还俗,不能嫁人么?”
傅侯道:“是啊,她亲口告诉你娘的。”
傅小翎一声笑,是冷笑、是悲笑、也是怒笑:“她亲口告诉我娘的,不是她骗了我娘,
就是我娘骗了您、骗了我!”
傅侯一声沉喝:“小翊!”
傅夫人一声冷叱:“大胆!”纤纤玉手,随着冷叱来到,“叭!”的一声,傅小翎煞白
的玉面上多了几道鲜红的指痕,一缕鲜血也顺着嘴色流下。
傅侯一惊,又急望傅夫人:“凤楼……”
傅小翎没动,脚下没动,手也没动,一动没动,一任嘴解缕鲜血往下流,那冷、悲、怒
的笑意依然: “娘,您先不要怪小翎,您先听听,小翎是不是说错了?”
傅夫人怒声道:“你要说什么?”
傅小翎道:“为什么她跟南海郭家那个儿子在一起,为什么?”
傅夫人一惊,神情一震,一时没答上话来。
傅侯霍地转脸、扬眉、嗔目,凤目之中威棱迸现:“小翎你看见了什么,你知道些什
么?”
傅小翎话说得飞快,你连珠炮,把所他看见的,一古脑儿全说了。其实,他也不看见无
垢跟郭燕侠站在—块儿说话面而已!但,在这种微妙的关系,微妙的时刻之下,这已经够了
很够了。
傅侯听得脸色连变,最后,他霍地转脸向傅夫人:“凤楼,你知道不知道?”
傅夫人毅然点头:“我知道。”
傅侯道:“那个无垢,她告诉你了没有?”
傅夫人毅然又道:“她也告诉我了。”
傅侯的脸色陡然转为铁青:“那她没有骗你,不能怪他……”
傅小翎叫道:“娘,是您骗了爹跟我,为什么?难道在您的心目中,您的儿子永远不及
郭家……”
“住口!”傅夫人风目猛睁,猛然再扬掌。
傅侯一步跨到,伸手挡住:“凤楼,事实上你并没有告诉我跟小翎。”
傅夫人霍然转脸:“我是没有说,我怕刺激他,怕他受不了,难道我错了?”
傅侯道:“至少你该让我知道。”
“让你知道?”傅夫人冷笑道:“你的胸襟气度,就能容忍得了郭家人。”
傅侯—怔,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傅夫人道:“不管我告诉了你们没有,你们要明白,人家愿意,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
而且这也并不是她不愿意的理由。”
傅侯定过了神,冷笑道:“那是你的看法。”
傅夫人道:“你的看法又怎么样?”
傅侯震声道:“我始终不认为傅家欠郭家什么,所以我更不认为应该牺牲我的儿子来偿
还!”
傅夫人脸色大变,叫道:“傅玉翎,你……”
傅侯冷然截口:“我怎么样,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傅夫人—点头:“不错,你说的是实话,傅家是不欠郭家什么,欠郭家的是胡家,你既
然认为胡风楼不是傅家人,咱们现在就分清楚。”
傅侯一呆,威态刹时消敛了不少:“凤楼,我没有这个意思。”
傅夫人气坏了,傅侯的话也伤了她的心,她得理岂会饶人:“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傅侯一时没能说上话来,冲口而出的话,一时还真找不出适当的词句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