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麻,这么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他听见了一个声音,步履声,来自身后。无垢不
知道他来,步履也不会这么沉重。一颗心刹时落了下去,但,他还是回过了头,他以为是
“海印寺三个和尚里的一个,不管是哪一个,他既然听见了,就应该转身打招呼,不能因为
自己心情不好,就装没听见,等人家先招呼。他回过了头,要招呼,却为之一怔。站在眼前
的,不是“海印寺”的和尚,不是三个和尚时的任何一个,而是个老道,鬓发俱霜的老道,
“上清宫”和那个做饭烧火的老道。
他这里刚一怔神,老道笑了,好祥和的笑容,一点也不像“崂山”派群道:“小施主,
你要是没借着地方住,你就苦了,老道没处找你,算是白跑这一趟,不过老道;怕白跑这—
趟,也要来试试……”
郭燕侠没听懂,讶然道:“道长这话……”
老道笑意更浓:“好个又一声道长,老道一趟没来错。小施主,老道这么想,你要是在
这座“海印寺”借着?地方住,既然又急着找人,一定会留意‘崂山派’人究竟什么时候回
来,而留意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最好办法,就是站在儿看着登山道。刚才他们回来了,小施
主你也一定看见了,那么你一定会马上赶到‘上清宫’去,—旦去到了‘上清宫’,你就会
发现‘上清官’另外来了贵客,那么你就暂时不会进‘上清宫’去,也不会上别处去,而会
回到这儿上望着山道,看那刚来的贵客什么时候离去。现在你是站在这儿,刚才也的确望着
登山道,可就不知道是不是老道琢磨的那么回事?”
郭燕听得心头连震,这个老道料事如神,不但象亲眼看见了,还善于揣摩人的心意,没
想到他会有这种能耐,难道自己看走了眼,他是“崂山派”里不露相的一个老人?可是,他
又凭什么断定自己看见那另外来的贵客会暂作迥避呢?难道他……郭燕侠不能不为之心惊,
脱口道:“道长……”
“小施主!”
老道含笑截了口:“先告诉老道,是不是老道琢磨的那么回事?”
郭燕侠也不能不点头:“是……”
老道呵呵而笑,一双老眼都眯成了两条缝:“老道老虽老,可是脑筋还不坏,从今后谁
再说老道不中用了,老道绝不依。”
郭燕侠忍不住又叫道:“道长……”
老道抬手拦住了他的话,又截了口:“小施主,别让老道唬了,以为老道真那么大能耐,
料事如神,其实说穿了不值—文钱。老道是听见贵客跟掌教说话了,才能琢磨出是那么回事
的,不过凭这个老脑筋,就算听见了他们的说话,才能琢磨出是怎么回事,也算不容易了?”
郭燕侠又听得为之一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听老道又道:“那位贵客问掌教,那个郭家人来过没有?掌教说不知道,他真不知道,
刚回来,他哪儿知道,他问老道,老道摇了头,说没人来过,小施主,你姓郭,你就是那个
郭家人,对吧?”
郭燕侠不打算瞒人,也没有必要瞒老道。他毅然点了头:“是的,道长!”
老道长看了看他:“那位贵客是来找无垢,恐怕你也是来找无垢的吧?”
郭燕侠脸上一热,他毅然点了头:“是的,道长!”
老道深深看了他一眼:“无垢是个很让人喜欢的孩子,既然有人能进‘上清宫’跟常教
找好,那就表示谁都能找她,既然谁都能找她,希望找到她的,是上应该找到他,适合找到
她的人……”
郭燕侠心头一跳,脸上更热:“道长……”
老道又截了口:“小施主,就凭你这几声道长,不像那位贵客父子,不是‘老道’,就
是连个称呼都没有,就冲这一点,老道认为你比他们适合找到无垢……”
郭燕侠这才听出话里不对,忙道:“道长,难道他们没找到无垢?”
老道摇了头:“没有,无垢根本就没回‘崂山’来?难道道长知道她在……”老道又摇
了头:“老道原本不知道,不过那位贵客气了,他儿子急了,掌教怕了,这才告诉他们父子
无垢的去处,老道又听见了……”
郭燕侠道:“道长!无垢……”
老道道:“掌教只说了这么一句,无垢让纪贝勒弄走了。老道想,只要找到那个纪贝勒,
也就能找到无垢了。”
郭燕侠猛一怔:“贝勒纪刚?他带走了无垢?”
老道看了郭燕侠一眼:“小施主,贵客父子俩的神色、表情,问话,跟你现在一样,掌
教不敢不说。掌教说,纪贝勒想要无垢不是一天了,他掌握了无垢的娘跟无垢的师父,无垢
不能不听他的。贵客父子俩一听就大发雷霆,做儿子的直叫‘爹’,做父亲的直说‘好个纪
刚……’”
郭燕侠也叫出了声:“道长,这是怎么回事?纪刚又怎么会……”
老道摇头道:“老道只听见了这么多,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掌教告诉贵客父子俩的,也
是这么多的。不过老道还可以多告诉你一点,那就是纪刚这个人尽管是个罗贝勒,但不足虚,
难应付的是无垢的师父,‘崂山派’天字辈的老道姑天尘,她是既难说话又难缠……”
郭燕侠还待再问。
老道抬手往山下一指,道:“小施主,你看,贵客父子俩带着他们韵人,已经下山走了,
一定是找纪刚要无垢了……”
郭燕侠转脸忙看,可不,傅侯父子带着四护卫正巧走那一段登山道,走得还不慢。
只听老道道:“小施主,你还等什么?”
郭燕侠定过了神,忙转回脸抱拳身身:“多谢道长,赐助之情,永不敢忘,告辞!”
他长身而起,飞星殒石般是泻面下,老道低头下望,喃喃道:“郭家人毕竟不同凡响,
小施主,你谢老道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这儿是一处海边,一边是海,一边是几块陡势如削的峭壁,峭壁上长满了青苔,滑不留
手,猿猱难渡。
如果有人站在峭壁顶端,居高临下,举目四望,他会发现,除了那水天一色,无限的大
海之外,在视线以内,看不见一点人烟,也就是说,这是一处迹罕至的海边。而,如今,就
在这人迹罕至的海边,峭壁底下,却停泊着一艘双桅大船。船停泊在峭壁下,即便有人从陆
上运处望过来,几块奇陡如峭的峭壁挡着,也绝看不见这艘大船,就连船桅也看不见。这是
谁家的船,不在码头停靠,泊在这儿干什么?而且,从船头到船尾,寂静空荡,看不见一个
人影,听不见一点声息。要有声息,只有一种,那就是海浪拍石,雪白的浪花翻腾外,所发
出的哗哗声。船上是看不见人,可是这时候峭壁顶端却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年轻人,身材欣
长,一袭长衫,俊逸而潇洒。他在峭壁顶端几乎没停留,只往下看了一眼,便飞身下跃,衣
衫飘飘,直落在那艘双桅大船之上。
谁说船上没人?俊逸潇洒年轻人甫落在船上,船舱重帘猛掀,一个人影疾如鹰隼扑了出
来,一阵风似的卷向俊逸潇洒年轻人。
只听俊逸年轻人淡然轻喝:“是我!”
那个人影硬生生收住扑势,影定人现,又是一个清壮年轻人,只见他目光凝注处立即神
色一肃,恭谨躬身:“大少!”来的这俊逸潇洒年轻人,不是郭燕侠是谁?
纪刚铁定回京去了,要找纪刚该上京里去,郭燕侠他跑到这个地方的这艘双桅大船上来
干什么?
看精壮年轻人的神色,听精壮年轻人称呼,显然这艘双桅大船是他南海郭家的。南海郭
家,“无玷玉龙”接“海皇帝”衣钵,称“南海王”纵横七海,有这么区区一艘双桅大船,
应该算不了什么?可是,重帘一掀,船舱里又出来个人,一个英武中年人,赫然是诸明。
郭燕侠叫了一声:“诸叔!”
诸明微欠身,也叫了一声:“大少!”
郭燕侠接着道:“鱼壳跟吕家遗孤,我没有接来,他们让关叔接走了……”
诸明神色平静,毫无惊异色,道:“大少,有什么话舱里说去吧。”
郭燕侠道:“我不进去了,我还有事,马上得走……”
诸明仍然神色平静,毫无惊异之色,没说话。
郭燕侠接着说道:“我也不能跟你们一块儿回去,你们先走吧,我得赶到京里去一趟,
我知道有违老人家的禁令,可是我万得不已,请诸步先代我禀知老人家一声,回去以后,我
甘愿领受惩罚。”
诸明道:“大少,事关老人家的禁令,我恐怕说不上话。”似乎,诸明不敢,也不愿意
帮这个忙。诸明不是这个样儿的,绝不是。凡郭家人,任何一个也绝不是这个样儿。郭燕侠
一怔,一时没说出话来。忽然,诸明那儿笑了,笑着说了话:“不过大少不用担心,这儿有
封有关人士给老人家的一封信,只要老人家看了这封信,准保大少一点事儿也没有。”
随话,他探怀摸出了一封信,封了口,信封上写的字,可清清楚楚的看得见,写的是
“烦带陈,怀兄亲启,关托”。
郭燕侠懂,凡是郭家人,一看都懂。
这就够了。郭燕侠一怔,忍不住一阵惊喜:“关叔来过了,什么时候来的?”
诸明道:“昨儿个。”
郭燕侠忍不住也为之一阵激动:“关叔太周到,太照顾我们做小辈的了……”话锋微顿,
难忍惊喜,接着:“诸叔,我走了,到时候我会让人连络派船接我。”话落,没容诸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