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会?”关山月道:“女儿是个好姑娘,她的爹不见得就是一个好人,一母能生
九种,坏爹也能生好女儿啊!”
燕侠道:“您怎么知道……”
关山月道:“我当然知道,要是不知道,怎么会在半途上把你截了下来。”
燕侠道:“我跟这位‘天威庄主’的庄主,何怨何仇?”
“当然有。”关山月道:“你姓郭,也不只姓郭的,像我这个姓关的,还有以汉族世胄,
先朝遗民自命的,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燕侠一怔:“您是说,他是他们的爪牙?”
关山月道:“爪牙?你轻看这位‘天威山庄’的庄主了,你怎么不想想,谁能把不可一
世的红衣喇嘛,当鹰犬似地驱使?”
燕侠为之愕然:“关叔,您是说……”
关山月道:“那个‘天威山庄’的庄主,姓爱新觉罗,叫允祯,你说他是谁?”
燕侠像突然被人打了1拳,猛地跳了起来:“雍正!”
关山月道:“可不!”
燕侠脸色大变,神情猛震:“这怎么会,这怎么会……”
关山月道:“怎么不会?要不怎么叫‘天威’?要不怎么能威震天下?要不怎么会那么
神秘,几乎没人见过他……”
燕侠砰然一声坐了下去,哺哺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关山月道:“为什么不可能?他设‘天威山庄’,藉‘天威山庄’之力控制武林,这么
一来,普天之下,他就是唯一的霸主,朝廷也好,武林也好,只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瞒
不了他……”
燕使不由为之瞿然,道:“好厉害,他好厉害。”
关山月道:“是厉害,不过凭心而论,历代君主,也只有他有这个能耐这么做了,换个
人,就是想这么做,恐怕还做不到呢!”
燕侠忽然凝目:“普天下知道‘天威山庄’庄主就是他的,绝不多,您既然知道,为什
么还任由他……”
“任由他”如何?燕侠没说下去。
但是关山月懂,他微微笑了笑,道:“世上有些事,有些道理,一时是说不清楚的,没
办法让任何人都明自的。”
这位关叔,胸罗万象,技比天人,跟老人家不相上下,连老人家都十分敬重,他既然这
么说,绝对有他的道理!是以燕侠听了这句话之后,没有说话,不敢辩驳!
只听关山月又道:“你不必管这件事,这件事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你还是想想,当初你
是打算干什么去的呢?”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燕侠忙道:“关叔,我想起来了,当初我是要到‘西藏’‘喀喇布
达宫’去救无垢去。”
关山月微一笑,道:“行了,你的神智色经完全恢复了,尽可以放心大胆地上‘西藏’
去了……”
燕侠还没有说话,关山月已我问道:“你可知道,那个红衣老喇嘛,要把你弄到那儿
去?”
燕侠道:“燕快不知道。”
关山月道:“世上有些事,就是那么巧,他就是要把你弄到‘喀喇布达宫’去,打算让
谁都找不到你,最后让你死在‘喀喇达布宫’,无声无息地从世上消失,神不知,鬼不觉,
郭家人绝不会找上允祯。”
燕侠不由为之机伶一颤!
关山月一笑又道:“小子,往后小心点吧,此去‘西藏’‘喀喇布达宫’,处处都是陷
阱,步步都是杀机,别救不了无垢,自己再困在那儿,那可是给人找大麻烦啊。”
燕侠脸上一热,道:“听关叔的口气,您好像不打算到‘西藏’去?”
关山月道:“你小子对自己倒是会玩心眼儿,求人家帮忙还拐弯抹角绕圈子。”
燕侠脸上火热,窘笑没有说话。
关山月微一摇头:“别想打我的主意了,忘了在‘独山湖’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了?既然惹上了这个,你就必须自己去面对,自己去应付。
这件事要是能成,将来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也有所可以回忆的,可以引以为傲的,你说
对不对?”
燕侠道:“当然对,您总是有道理。”
关山月道:“关叔只告诉你一件事,将来万一是在‘西藏’碰见了这位冷无垢,不许对
人家太绝情,人家总算对你不坏,这次用‘摄红大法’对付你,也不是她自己的心意,否则
允祯就不必动用那个红衣老喇嘛先迷住她了。”
燕侠只觉心里有五味杂陈,没有说话。
关山月道:“你不算笨。应该想到了,已经有了个无垢,如今又来个无垢,这个事是不
是太巧了点儿?”
燕侠忙抬眼:“您是说……”
关山月只望着他一笑,没有说话。
这一笑,笑得燕侠心头猛震,脸上大热,半晌,他才慢嚅道:“我没想到,她会是允祯
的女儿。”
关山月道:“我可以说是对他的事知道得不少,也相当了解他的人,连我都不知道他有
这么一个女儿。”
燕侠心头又一跳,忙凝目:“关叔,您是说……”
关山月道:“这个关叔要以告诉你了,据关叔所知,他没有这么一个女儿。”
燕侠讶然道:“那她是……”
关山月道:“可是关叔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或许将来你会知道,不过,你知道不知道,
并无关紧要。”
燕侠忍不住还想再问。
关山月道:“用不着关叔提醒你吧,救人如救火啊。”
燕侠心神一震,立即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关山月站了起来。
燕侠忙跟着站起,道:“那么,关叔,燕侠现在就告辞!”
关山月道:“去吧,关叔再叮嘱你一句,小心,别把自己搁在‘西藏’!”
燕侠恭应了一声,也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迈步出亭走了。
他懂礼,这会儿再急,当着长辈的面,他没敢施展轻功身法,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燕侠走了。
一个清朗话声不知道起自何处:“这个孩于真懂礼。”
也不知道从哪儿出来这么一个和尚,话声落时,他已然站在亭子前。
是个须眉俱霜的老和尚,身材高大,脸色红润。
关山月道:“你不看看是谁有的孩子?”
老和尚道:“你真个管了?”
关山月道:“当然是真的,郭家的孩子,有事都得自己应付。”
老和尚道:“我刚听你说,早在‘独山湖’的时候,你也是说过不管的。”
关山月道:“谁叫我有个姓郭的朋友。”
老和尚笑了。
关山月道:“和尚别笑,事情必须由他自己应付,可是他必须能站着应付才行。”
老和尚道:“此去‘西藏’还不是一样,你能担保他都能站着。”
关山月道:“这一点我毫不担保,姓郭的人缘太好,朋友也不只我这么一个。”
老和尚微一怔,旋即掀眉笑了:“你不是跟当年一样,具大智慧,却永远留那么一手。”
关山月道:“和尚你是轻看了我,姜可是越老越辣啊!”
老和尚白髯一飘,仰天长笑,笑声裂石穿云,直逼长空!
口 口 口
两杯香茗,一局棋。
关山月跟老和尚,在禅房矮榻上,盘膝对面而坐。
四道日光望着棋局,两个人却交谈着。
老和尚道:“你具大智慧,以你看,还要等多久?
关山月道:“和尚,世事如棋!?
老和尚道:“我知道,我问得直接了当,你最好也不要跟我说玄虚。”
关山月道:“不是玄虚,我说的最真实不过。”
老和尚道:“是你不知道,还是我这个和尚沾的尘俗还没褪尽,不配知道?”
关山月笑道:“和尚,要说尘俗,没人比我沾得更多更重,恐怕终我这一生都超不尽。”
老和尚道:“未必,主要还在心而不在身。”
关山月笑道:“和尚说得好,使我颇感安慰,颇感安慰之余,我要告诉和尚,恐怕要到
几百年之后,你我都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