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黄雾的外面,传来了郭怀的话声:“由你仇恨他们的程度看,我确信你是
个你所说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但是要是你所说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都像尊驾你这么冒
失,这么鲁莽的话,我真担心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有什么作为,什么大成?”
话说完了,雾似的黄尘也消散落下了,瘦汉子忙定睛再看,他看见的不是郭怀的正面,
而是郭怀的背影。因为,郭怀已经转身往前走了。
这时候,瘦汉子觉出翻腾的气血已经平息了,人也可以行动了,他就是不相信郭怀,在
他的经验里,他吃的亏,上的当太多了。
但是,对方所学奇奥,功力高绝,面对面动手,明知道是以卵击石,他只好改了主意,
扬眉舒目咬咬牙,他右手就要探腰。
适时,一阵擂鼓般急促蹄声,从身后村子方向传了过来,蹄声之中还夹杂着轮声。
瘦汉子他顾不得再施煞手偷袭了,一个大翻身人已跃起,仍然像只大鸟似的,投入了那
一大片玉蜀黍地里不见了。
蹄声、轮声很快的到了村口。
那是一辆马车,双套马车。
马车,一色黑,黑得华贵,黑得精致,这么热的大儿,车篷密遮,车帘低垂,谁也看不
见里头。套车的一双健马,也是一色黑,从头到脚,一根杂毛也没有,泼了墨似的,而且毛
色发亮。车辕上的车把式,不但也是一身黑,还用块黑巾包着头,挥鞭控缰,架势十足,只
可惜个头儿略小了点儿。车后紧跟着两人两骑,高头健骑也是神骏黑马,马上的两个,一身
黑衣劲装黑斗篷,黑巾包头,连腰畔佩剑的剑鞘都是黑的。
人是英豪马如龙,但是,个头儿跟车辕上的车把式一样,也嫌小了一点。
就这么一辆双套马车,车后两人两骑,轮蹄之声震天,狂飙疾风也似的卷出了村口,扬
起了弥天的黄尘。郭怀已经离开村口有一段路了,但是毕竟是靠两条腿走路,当然不及身后
驰来的车马快了。只一刹那工夫,车马离他已不足三大。
三丈远近,在这辆马车跟两人两骑来说,那只在眨眼间。
车辕上的车把式振腕挥鞭,鞭梢儿脆响声中,他刚要叫喊,可巧,也就在这时候,郭怀
迈步旁走让出了路。
第 二 章
车马可是真够快的,郭怀刚让出了路,疾风猛卷,已是擦身而过,好险!
车把式似乎火儿了,就在擦身而过的刹那间,一声:“找死!”
蹄轮声掩盖了这一声,听不真切。
鞭梢儿带着劲风,猛向路旁的郭怀抽了过去。
鞭子抽了过去,车马已驰出丈余,弥天的黄尘笼罩了车后。
也许是黄尘妨碍了视线,车把式这一鞭没得到回响,手上的感觉异常清晰,这一鞭是落
了空。是黄尘妨碍了视线么?车把式明白,挥鞭的时候黄尘还在车后,路旁那个人,可以看
得清清楚楚,而且,车把式自己更明白,这根鞭子,只要出了手,从没落空过。
一声轻咦,紧接着长鞭之声脆响,车马驰速顿减,转眼间停了下来,停下来的时候,车
马已出近十文远近。车把式从车辕上站起,手持长鞭,转身后望。
车后的两人两骑也一起飞旋,掉转马头,静望来路。
来路上,整个儿的被黄尘笼罩着,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黄尘里的,但是黄尘外的却能看得清楚异常。
天爷!车把式,还有两匹黑色位骑上那两位,一个个杏眼桃腮,眉目如画,居然都是女
的,看年纪,还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只听车里传出了话声,甜美。清脆的京片子:“红菱,不许轻举妄动!”
敢情,车里还有位姑娘!
车把式也好,马上的两位也好,显然身份都不如车里那位,都是随从下属,随从下属都
一个个杏限挑腮,眉目如画,车里那位的容貌风华如何,似乎就可想而知了。
车把式想必叫红菱,只听她道:“姑娘您听见了?”
车里那位“嗯”了一声:“他躲你那一鞭的身法极其奇奥,而且分寸拿得恰到好处,我
从没见过。”红菱柳眉一扬,道:“待会儿您可以再看看!”
就这车马停稳,说了两句话的工大,黄尘里走出个人,当然是郭怀。
他从弥天的黄尘里走出来,身上却没沾黄尘,一丁点儿也没有。
而,红菱跟马上的那两位,谁都没留意这一点。
她们只留意了另一点。
只听马上的那两位,左边一个脱口轻呼:“模样儿长得挺好的。”
三位姑娘的眼都够尖,谁都清楚的看见了,红菱跟那另一位,心里都同意这一位的看法
与说法,只不过都没说出口来,再看,她们俩微一怔,吹弹得破的粉脸上,都浮现了讶异的
神色。
不知道她们是没见过这种好模样儿的,还是没想到此时此地也会碰上了这么个好模样儿
的?随听车里那甜美的声音道:“紫鹃,姑娘家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叫紫鹃的那位低声道:“真的,姑娘,真的是少见的好模样,可就是人寒怆了点儿。”
车里那甜美的声音道:“跟我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没见过,不要以衣着取人。”
紫鹃道:“姑娘,我可不是没说他模样儿少见啊!”
车里那甜美的话声道:“好了,已经近了,不要再说了。”
不知道那位姑娘在车里看得见还是怎么,不过,车篷密遮,车帘低垂,她人在车里,应
该是看不见外头。真的,就这几句话工夫,郭怀真已经走近了,他看也没看车马一眼,继续
往前走他的,竟然要过去。红菱头一个忍不住了,一声冷喝:“站住!”
郭怀倒是很听话,他站住了,但却低头往身后望望,然后再回过头来望红菱:“请问,
姑娘可是叫我?”对于这么一位车把式竟是位美姑娘,他似乎一点也不诧异,一点也没觉意
外。
红菱冷冷道:“这条路上除了我们,就只有一个你,不是叫你叫谁?”
郭怀没在意红菱的语气,一点也没在意道:“那么,姑娘叫住我,有什么见教?”
红菱道:“车马老远来了,你走在路中间还不知道让,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要是活腻了
也不应该拖我打人命官司。”郭怀仍然没在意红菱的语气:“姑娘冤枉我了,我要是没让,
怕不早就躺在路中间了,还能站在这儿跟姑娘说话么?”
红菱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还挺会说话的,奈何是强词夺理,你是让了,可是你让得
迟了点儿,马车差点儿没撞到你,你难道麻木不仁不知道。”
郭怀还是没在意红菱说话的语气,道:“或者我是真让得迟了点儿,可是姑娘抽了我那
么一鞭,是不是也该扯平了?”
红菱一怔,一时没能答上话来,粉睑涨得力之一红。
紫鹃说了话:“本来是该扯平了,可是她那一鞭没抽着你。”
郭怀微一怔:“这倒也是实情,那么三位姑娘停下车马这儿等我,为的就是那一鞭没能
抽着我,心里的气难乎?”紫鹃点了人:“不错。”
郭怀道:“那容易,如今我就站在这儿,让这位赶车的姑娘再抽一鞭就是了。”
紫鹃可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梦也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个人,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才好。红菱刚被堵了一句,一时没能答上话,心里正恼,听郭怀这么一说,她是三不管的点
点头:“好极!”话落,扬手,玉腕微振,长鞭像灵蛇,鞭梢儿带着呼啸,疾如流星的向着
郭怀飞射了过去。她认为郭怀只是这么说说,她真出了手,他一定会躲,她要看清楚,这回
他怎么躲,也好让车里的姑娘听听,他用的是什么奇奥身法。
她是这么想,不只是她,任何人都会这么想。
但是她错了!她真料错了,郭怀没有躲,不但没有躲,站在那儿身于一动不动,居然连
眼都没眨。不但是红菱大感意外,就是紫鹃跟另一位也大感意外。
紫能脱口叫道:“你,躲——”
来不及了,她叫迟了!
红菱也来不及收手,就是想把腕子偏一点都来不及。
眼看,奔电似的鞭梢就要抽中郭怀的脸。
突然,车里响起一声娇喝:“红菱,站稳了!”
只见,车后的车篷微微掀动了一下,旋听“叭”地一声轻响,鞭梢儿倏然断了。
断下的一截擦着郭怀的脸射过,“笃”地一声,竟然射进了郭怀身后的一株树干里,几
乎射进去了一半,露在外面的一截,挺了一下才垂下去。
与此同时,那鞭梢儿崩断的一震之力,把后半截皮鞭带得往上激扬飞起,也带得红菱立
足不稳,身躯猛一晃。幸亏,红菱听见了车里姑娘的那一声,立即探左手抓住车辕,不然的
话她整个人非栽下车辕不可。不过是根软软的皮鞭,到了这位红菱姑娘手里,劲道竟如此威
猛,足能穿金裂石,委实令人咋舌。而,车里姑娘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不但能及时截断鞭
梢儿,那一震动余力还险些把红菱带下车去,应变之快,力道之强劲,更不知又高过红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