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任它荒凉。
只听黄衣老人道:“郭怀,那就是她的理骨处了。”
郭怀心里一阵激荡,只觉得热血上扬,两眼发湿,他提着长剑缓步走了过去。
黄衣老人跟刘宝山,则站在丈余外停步处没动。
郭怀走到墓前停住,夜色虽浓,照他那超人一等的敏锐目力似可看出,墓碑上刻的是
“贞节烈女陈氏之墓”,左下方另有一行刻记年月日的字迹,已经看不清楚了。
郭怀,他缓缓跪了下去,两行热泪,无声挂下。
也难怪,廿年的南海苦练,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为的就是这一天,为的就是这一刻。
而,这一刻,面对的却是一坯黄土。
英雄有泪不轻弹,那是因为没到伤心处啊!
半晌,他提起长剑,默默站起,默默举袖拭泪,当他转过身时,再度是一脸怕人的神
色,两眼的威棱,像是两把森寒逼人的利剑,任何人都能感觉到那凛人的煞气。
刘宝山惊白了睑,不由往后微退一步。
黄衣老人没动,老脸上却是一片肃穆之色,毅然道:“郭怀、我承认欠你的,你可以要
这笔债,不论怎么要——”刘宝山大惊,一步上前,叫道:“皇上——”
郭怀威态倏敛,那凛人的热气也随之消失不见,只听他冷然道:“康亲王、韩振天,他
们都没有毫发之伤——”一顿接道:“我想把她老人家的骸骨带走。”
黄衣老人一点头道:“她还是你家的人,应该,我这就叫人———”
郭怀道:“不用,我自己动手。”
话落,回身,铮然龙吟声中,长剑已然出鞘。
就在这时候,一声震天慑人的霹雳暴喝传了过来:“郭怀.你敢?”
郭怀他霍然转身。
恰好,两条人影破空掠到,赫然竟又是那对新婚夫妇,玉贝勒跟胡凤楼。
两个人正好落在黄衣老人身边,一左一右护卫着黄衣老人。
当然,他俩也一眼看见了郭怀手中那刚出鞘的长剑。
玉贝勒惊怒大喝:“姓郭的,你——”
胡凤楼冰冷道:“你已经伤在了我剑下,还不知难而退,还敢跑来玉泉侵犯圣驾,郭
怀,你罪大难赎,简直就该百死!”
玉贝勒就要动!
黄衣老人适时道:“玉翎,你们怎么来了?”
玉贝勒一收扑势,道:“大内传卫班领的飞报,玉翎夫妇护驾来迟,容后请罪,请您让
凤楼陪着退出去,玉翎立即捕杀这个叛逆。”
黄衣老人忙道:“不——”
只听急促步履声杂乱,黑忽忽的十几条人影急速赶来。
来近,看清楚了,赫然是神力老侯爷、大阿哥直郡王允提、三阿哥允祉、四阿哥雍郡王
允祯、八阿哥贝勒允撰、九阿哥允搪、十阿哥允俄、十三阿哥允祥、十四同哥允题、十七阿
哥允礼。
现存的众家皇子可以说全到了,只差那个现为东宫的二阿哥允扔没见人影。
只听黄衣老人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神力老侯爷道:“如此大事,自本朝入关以来,还没有发生过,老臣等怎么能不来?”
一顿,转望郭怀,脸色立沉,威仪立现,老侯爷之威跟玉贝勒之威又自不同,玉贝勒之
威过于刚猛,老侯爷之威则是自然流露,至为慑人,只听他震声道:“郭怀,不管别人怎么
说,本爵相信你闯禁宫,入‘静明’,不是为了行刺。本爵知道,凭你一身修为,如果真要
行刺,早已达到目的,也没人能拦得住你,但是无论如何,国有国法,你这种胆大妄为的行
径法所难容,望你立即弃剑就缚,本爵爱惜你是个奇才,自当在皇上面前保奏。”老侯爷毕
竟是老侯爷,老侯爷慧眼独具,毕竟与众不同。
但,老侯爷刚说完话,就有人接了口,接口的居然是四阿哥雍郡王,他居然是这么说:
“傅叔,您访恕允祯斗胆,他深夜带剑闯禁官,入‘静明’,不是为了行刺是为什么?是上
安危为重,您请让开,允祯愿力擒此大胆叛逆。”落井下石,求不着就毁了他。
其实,这位皇四子雍郡王的用心还不只这一样,众家皇子为储位而钧心斗角,不择手
段,无所不用其极,这是个绝对可以表示“忠”、“孝”,绝对可以上过青睐的时刻,机敏
阴鸷的允祯,岂肯轻易放过。这几句话,惊醒了梦中人,一时间众家阿哥无不磨拳擦掌,跃
跃欲动,还都争先恐后。
黄衣老人一声沉喝,刹时间鸦雀无声,寂静一片,只听黄衣老人他接着说道:“这件事
我自能应付,不用你们多事,退出去。”
弄巧成拙,碰了一鼻子灰,众家阿哥不由都为之一怔,怔归怔,但却没一个敢退,也没
一个愿意先退。还是老侯爷说了话,道:“皇上——”
黄衣老人神色立即转趋平和,对傅家人,尤其是这位神力老侯爷,皇上永远是敬让三
分,只听黄衣老人道:“既然相信他不是来行刺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应付得了,去
吧!”
老侯爷迟疑一下,虎目深注郭怀一眼,二话没说,躬身一礼,转身行去。
有老侯爷领了头,众家阿哥当然也跟着走了,却只有傅玉翎跟胡凤楼站着没动。
黄衣老人道:“玉翎,你跟凤楼也退吧!”
傅玉翎忙道:“您——’黄衣老人声微沉:“玉翎,你敢不听我的?”
玉贝勒忙欠身道:“玉翎不敢,那么让凤楼留下来陪您!”
他认为他这位新婚娇妻可以克制郭怀,所以他玩了个心眼儿,自己退出去,留下胡凤
楼,等于是皇上身边还有人护卫,跟他没退出去没什么两样。
岂料,黄衣老人摇了头:“不用,谁都不用留下陪我。”
玉贝勒哪肯依,哪敢遵旨?心里一急,还待再说。
黄衣老人连脸色也沉下了:“玉翎,难道你阿玛还不如你?”
玉贝勒不敢再说什么了,转眼望凤楼,凤楼微点头,他立即躬下了身:“玉翎不敢!”
他大步往外行去。
胡凤楼目光如霜刃,冰冷的看了郭怀一眼,跟在夫婿之后行了出去。
她的这一眼,刺痛了郭怀的心,甚至为之血迹斑斑,但,郭怀睑上一点也看不出来,甚
至一点表情没有,垂剑而立,一动没动。
只听黄衣老人道:“别管他们,挖你的吧!”
郭怀睑上仍然没表情,也没说一句话,转过身去,抬起了掌中长剑。
凭他的一身修为,再加上掌中一柄神兵,不到一刻工夫,坟墓已被挖开,棺木呈现在眼
前。朱漆深红棺木,不但是皇家所用式样,而且至今已十几廿年,居然完好无损。
足证,这位皇上,对墓中人不薄。
从郭怀脸上,看不出他有什么感受,只见他长剑归鞘,插在一旁,两手扣人棺盖,只一
掀,“咋喳”一声,便已轻易掀开。
棺木中,一具白骨,犹着盛装。
郭怀不由地又跪了下去。
只听黄衣老人道:“取白绫来!”
刘宝山如飞而去,如飞而来,捧着一方折叠着的白绫,送到了郭怀面前。
郭怀默默的接过,起身走到棺侧,打开白绫铺好,曲一膝跪下,伸手入棺拾骨,看似完
好的盛装,触手化为灰粉。顷刻间,全付白骨移至白绫之上。郭怀收起白绫四角,包成一
包,然后背上左肩,拔剑站起,转过身,碰上的是黄衣老人的一双目光,那双目光,包含得
太多,多得令人难以言喻,不过有一点不难看出,那是歉疚,无限的歉疚。郭怀把目光移开
了,一句话没说,迈步要走。
“郭怀!”黄衣老人开了口。
郭怀停了步,但是他没看黄衣老人。
只听黄衣老人道:“我早已听说过你,也早就想看看你,看见你之后,发现你果然不
凡,比玉贝勒还胜三分。神力威侯跟我的看法一样,他许你为奇才,爱惜你,他的看法既然
跟我一样,爱惜你的就不只他一个。我知道,这时候说这话不适当,可是我不能不说,不知
道你愿意不愿意为朝廷所用,也算我对你的一点补偿——”郭怀脸上仍然没一点表情,也仍
然没看黄衣老人,他冷然道:“不可能,我不妨告诉你,我就要离开北京城,他日再有南海
郭姓人来到,那就是你的生死大敌,不为我的母亲,为的是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黄衣
老人猛一怔。
郭怀放步行去,转眼间没入夜色中。
刘宝山吓白了脸,惊声急道:“启禀皇上,他是个叛逆----”
黄衣老人抬手止住了刘宝山,眼望郭怀逝去处,喃喃说道:“他是条龙,就像我说的,
是条无玷玉龙,龙岂能驾驭?让他去吧!只希望,他不要再来了……”
郭怀没有施展他那游龙似的绝世身法,只提着长剑,背着以白绫包裹着的母亲骸骨,大
步的往外走。一路上居然没见一个人影,那些大内侍卫那儿去了?是隐身暗处,不敢阻拦,
还是都躲远了?神力老侯爷,跟玉贝勒、胡凤楼那对新婚夫妇,以及众家皇子呢?又上哪儿